作者:月鸦
先去拜访一下,史上最伟大的音乐家吧。
……
不过,三全音恶魔知道自己的名头,是意味着不和谐音程的。
要是以这个身份出现,大概会让约安妮丝不悦。毕竟人家正在弹奏历史最杰出的音乐,正在创造神明,那一定是无比美妙的东西。
所以德利多利模仿着主人曾说过的,为自己也换了个称号。
不是流行乐恶魔——因为高易羽本人只觉得这是讽刺。
而是,历史恶魔。这是高易羽的音乐与世界沟通后,被时间认可,才被允许拥有的权柄。
作为未来,最杰出音乐家的仆从,德利多利选择用“历史恶魔”的头衔,前去拜访约安妮丝。
可是——
那是出乎意料的、热闹的夜晚。
正如历史所记载,那是一座位于宁静城边的小教堂,有一台度过漫长岁月的小管风琴。
而此时寂寂无名的管风琴师,应该就在里面进行演奏——如此想着,德利多利靠近了教堂,准备聆听一下这神圣伟大的管风琴,看看自己这个原初的恶魔,能不能和据说曾显现过的至高神掰掰手腕。
她也做好了逃离的准备,毕竟高易羽辛辛苦苦捏个自己不容易,搭在这还把历史权柄丢掉的话,他可就真的完犊子了。
起初,德利多利先是在教堂外往里看。
但彩绘玻璃纯度太低,而且经年累月之后变得脏污,她什么也看不到。
并且,也还没有听到音乐。
作为好歹也是三全音的恶魔,德利多利当然知道管风琴动起来是什么样。
于是她又跑到鼓风机应该在的那个区域,如果约安妮丝要准备进行管风琴演奏,这里会有信徒或村民或是教堂的人,在帮忙配合着使用鼓风机——但这里寂静一片,甚至……鼓风机好像都是坏的。
德利多利纠结了好一阵,搞不清情况,也只能硬着头皮往里头走了。
她当然没敢选择走正门,只是像烟雾一样,从砖墙和石料的缝隙间飘了进去。作为恶魔,这种活当然还是会的。可预想之中的众神开会,并没有出现在这里。
一切都很安静。
只有一点淡淡的烛光,微弱的、摇曳在观众席。
劣质牛脂燃烧时的气味,夹杂着一种死亡的气息,弥漫在教堂里。
而手捧那盏蜡烛的人,就坐在第三排靠外的位置,安静的合着眼。
……是约安妮丝——德利多利甚至能看到一点点她的历史。
那被烛光映照,忽明忽暗的脸庞还很年幼,漂亮、冷清、虔诚。
但她看起来状态不好,既像是困了、又像是失眠,或是没有食欲以及无法进食。一切能在生活里击倒正常节奏的哀愁,似乎都萦绕着她。
德利多利看得更加仔细了,因为就是眼前这一幕、这个人,缔造了那些属于神的非凡。
但历史……是如此演绎的吗?德利多利仍然一头雾水。但她不会怀疑自己主人赠予的《历史》之书,也不会怀疑自己的使用方式。
历史恶魔藏于角落,静静窥探、静静等待历史。
如今——约安妮丝·塞巴丝蒂安·巴赫,是在向什么祈祷吗?因为她的唇,正轻轻动着。不成音节的振动微微在空气里荡漾,轻盈的声音构不成文字。
可她的乐器呢?她并没有坐在管风琴前……这里也没有羽管键琴或是其他东西啊。
但德利多利错了。
约安妮丝微微睁开眼,叹着气起身,将手中的蜡烛放在了前排的椅子上。
烛光摇曳——却一一穿过靠背的木头缝隙,将一条又一条昏黄与昏黑色构成的影子,铺撒到了所有椅子的尽头。
围绕着烛光,二色的键忽明忽暗。
它们看起来……就像是一列列随心所欲、随风摇曳的琴键。
这对约安妮丝来讲——已足够了。
她像是布道一般,用轻盈的身姿在座椅与光影之中行进。
因无人在此而随心所欲的双手,被从一切束缚中解放了出来。
她在弹奏光与影,有时烛光被风吹动——那就变调。
如果烛光将要熄灭——那就步入尾声!
可烛光又一次亮起——于是琴声从虚无之中再度明亮。
唯独在此的历史恶魔,遗忘了自己此行所为何事,遗忘了自己是谁,遗忘了故事。
唯独记得——以及目睹着、见证着两个人,两首歌。
那是——来自未来尽头的,源自孤独的流行乐!是高易羽的音乐!他那些随时间权柄而飘洒向历史的流行乐片段之一!目的地……居然是这里……
而恰巧在此的约安妮丝,听到了它……又或者是感知到了它。
新奇而凡俗、动听却孤独——抛开它们的甜美至极不看,约安妮丝唯独理解了,这不知何来的音乐有多么孤独。
以至于……会跨越历史,来试着寻求理解者……试着、寻求听众。
“无名的音乐家——你知道吗?”约安妮丝向跨域历史的流行乐呼唤着,“神也是孤独的。”
那是她理解了音乐这一神之语言后,所抵达的全部。
此时此刻,高易羽跨域历史的流行乐,与约安妮丝弹奏的光与影咬合,彼此交织,构成了一段奇异的音乐。
“希望——你能得到幸福。”
从约安妮丝说出这黑暗掩盖不了的话语后——
它们交织的、无声的、跨域历史的音乐——
它们从孤独的抵达此处开始,被逆向演奏了。
那些音符犹如经历时光倒流,被这个世界再度重奏。
它们互相追逐,从孤独退行。
不知不觉,从虚渺的流行乐开始,变成了与孤独反向对称的卡农。
“螃蟹卡农……”三全音恶魔认得这种音乐。
约安妮丝的光与影,高易羽散落历史的流行乐。
两个互相追逐的声音,以约安妮丝的寄语为分界线,互为镜像。
然后——
不存在的音符却撼动了遍布大地的莱线,时间与音乐的魔力像是从此起舞。
它们沸腾着、它们欢呼着。
所有魔力——
它们是这无声的螃蟹卡农的理解者,它们也是约安妮丝心意的实现者。
它们将被赋予了幸福、抹去了孤独的螃蟹卡农,从此处开始,再度运往了历史的一切。
怀着约安妮丝对孤独音乐的祝福——
那心意与魔力共鸣,传遍了万千岁月当中。
……
人们渴望丰收,以麦粒和豆子来延续生命。
于是人们向天穹祈祷——只因它能主宰一切。
雨水、烈日、风、雷。
但约安妮丝祝福的音乐化为切开万物的羽翼,为祈求丰收的人民实现愿望。
于是魔力与心愿共鸣,掌管丰收的神祇顺应约安妮丝与人民的心,从虚构中诞生。
……
人们希冀胜利,只因家人与朋友被送去了战场。
失败意味着死亡,胜利意味着归还。
人们不愿意死亡,所以向胜利祈祷。
但本质上——人们只是在祈祷和平。
约安妮丝祝福的音乐化为切开万物的羽翼,回应了那些愿求和平的稚嫩心声。
于是魔力与心愿共鸣,象征和平的少女自大地之中生根发芽,那既是埋葬尸骨的树下、也是长出新芽的庇护。
……
人们的愿望,被孤独者与祝福者见证着。
它们的音乐乘风向前,又或者是向后。
……
以及——
孤独的神,慈爱的俯视着音乐家、睥睨着历史恶魔。
为她们——实现了一个小小的愿望,然后便淡去了。
……
很久以后,约安妮丝纯洁无暇的音乐,被允许弥留世间。
只因在合奏那首螃蟹卡农时,她曾有过小小的心愿。
向着未曾谋面的、不可思议的未来音乐家——
真希望,能认识写出这么甜美音乐的她呀。
……
德利多利来到了高易羽的住所,但这里没有不灭的夕阳。
只是尚还年轻的他在逃课,用一块钱硬币谱写节拍,哼着熟悉的音乐片段。
如果想改变一个人的命运,使之焕然一新,其实没那么复杂,只需要强烈的冲击力。
在被高易羽召唤出来,听完他别扭的困扰后,德利多利早就这么觉得了。世间有一种不杀死对方,不囚禁对方,却能试着颠覆其命运的方法。
德利多利找了一大堆借口,编了一大堆假话,然后——
“你就自己变吧!”德利多利改变了他的命运。
其结果就是,高易羽真的如他所言的那样,在暴怒、在绝望了。
但也死死盯着自己脸的倒影——嗯,这是在偷偷窃喜了。
当然,除了替高易羽实现愿望之外,现在的德利多利,还想为孤独游荡在历史的约安妮丝,实现她小小的愿望。
182·她希望那是
德利多利是那场无声的演奏会,独一的听众。
在那座不知名的教堂、在没有管风琴和灯光的夜晚,历史与历史的音乐交织成了一首无名的螃蟹卡农——它们寂静的奏鸣,停在了那个夜晚,却纷飞到了历史的每个角落。
可对于德利多利来讲——
即便到了今天,那首螃蟹卡农依然在继续着。
她替约安妮丝——实现了那小小的愿望。
虽然见到高易羽的,并非是那位活着的管风琴师,而是她生前所有音乐结晶,借由神的慈爱所幻化而成的一位幽灵。
而幽灵所见到的高易羽,也并不算是将音乐逆流而来的流行乐恶魔本人,只是被德利多利转折了历史的吟游诗人。
可她们很高兴能彼此相遇。
即便彼此都不知道,原本各自应有的愿望是什么。
她们只是单纯的让音乐汇聚——这也足够了。
就像螃蟹卡农,有一个界定镜像的中心点。
从过去抵达未来的她,从未来再到现在的她。
下一篇:我有无限式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