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月鸦
约安妮丝坐在了钢琴旁,从女佣手里拿走杯子,那是属于她的。梅克夫人做得很好,煮了一锅玫瑰果做的甜茶,让女佣凉了就换一杯温热的——舒服的饮品。
然后——约安妮丝向众人,献上了同样来自未来的音乐。
三全音,接着,是跳跃的、诙谐的旋律。柴科夫斯基在数年之后创作的钢琴小品,一首让约安妮丝意外喜欢的钢琴独奏,《谐谑小步舞曲》。
夫人们倾听起了音乐,甚至都不觉得被衣物封印力量的灵体在弹奏钢琴,还弹得如此精彩,是一件值得惊愕的事了……
面对必将陷入战火的未来,卡佳女士再次开口问道:“那我们要追求和平,来应对这一切吗?”她们是欧洲背后的影子,有能力推动一些特别的事情。
高易羽则琢磨着反正历史会先被流行乐玩坏,然后被德利多利改来改去,时代土著干啥也就那样,于是随口就答:“强求不一定有效果,但……总是好的。”
卡佳女士点点头,和其他众人交换了眼神,决定拥抱和平,做一件俗事。
要带吟游诗人去圣彼得堡的冬宫,拿走桂冠与竖琴,总需要制造一点小小的混乱来掩人耳目……既然如此——
把整天嚷嚷着变革,永远在思考战争、掠夺、扩张的沙皇,她的情人——亚历山大二世,除掉。
届时的小混乱,应该很便于行动。
062·大胡子男人
直到约安妮丝的演奏结束,也没有哪位夫人,敢向吟游诗人提出下一个问题。
但可怕的是,演奏途中居然有几声喷嚏,甚至是吸鼻子的声音传了出来……
这让在场的二十余位夫人们感到羞耻和恐惧,心想着究竟是哪位高贵的夫人如此失礼?快点自己招了吧……但到最后还是没人站出来——也能理解,这要是自己招了,之后上流社会就没她的位置了。
好在,吟游诗人撇了撇嘴,大度的没有追究什么。
但吟游诗人依然表达了不满——当演奏结束,她便带着灵体、从蜡烛里召回火苗,匆匆回到了二楼的居所。
这让夫人们松了一口气,却又惋惜。
伴着窗外的飘雪,夫人们再度有了开口的勇气。
“可惜,我们本该得到更多真谛的。”
“已经足够了……”
“确实,这和操纵银行、殖民地贸易,或是国土扩张不同,这是珍贵的神秘领域……贪心只会遭到反噬。”
“我很贪婪,但我的贪婪——在今夜,已被伟大的东方吟游诗人满足了。”
敢于开口的,都是这里头最有身份的,公主、大贵族之妻、煤矿垄断者,甚至还有一位欧洲强国的皇后。她们的黑纱面罩能让面孔朦胧,却遮不住语气里的激动和惊奇。
吟游诗人已经留下了足够的东西——起码夫人们心满意足了。
“世界真大……通灵……召唤火焰,预言未来!以咖啡豆契约音乐家灵体!”
“但要记住,吟游诗人希望我们拥抱和平。”说话的,是沙皇的情人·卡佳女士,“我们应当立刻着手。”
这得到了夫人们的一致认同,但夫人们看卡佳女士的眼神很怪,这偌大、动荡的欧洲大陆上,俄国就是最令人忌惮,对和平最有威胁的那个……
据她们所知,刚刚年满二十的卡佳女士使用秘术勾引到沙皇后,通过信件和枕边细语,可是推动了很多动乱的。现在,卡佳女士却想要拥抱和平?
和楼下夫人们亲切、友好的茶话会不同,客房里只有少女们的闲聊。
回到客房,高易羽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表示关切:“外面还是太冷了?”
“嗯,客厅太大了嘛,钢琴离壁炉比较远……但还好,比之前好很多。”
“那就好——刚刚你弹的《谐谑小步舞曲》怎么回事……”
约安妮丝靠近了窗户,仍有些虚弱的脚步,在地毯上走得很慢,与她的语速一样慢:“柴可夫斯基写的本来就有很多不和谐音程,不乏三全音,我觉得反正要宣传,就弹这个好了,也符合我们的时代……”
“不,我是说,《谐谑小步舞曲》所属的钢琴组曲,是在未来才发表的……”
“……那……那管它呢。”
好吧……到时候就让德利多利顺手改改吧,约安妮丝在这么多人面前弹了三全音,多半能收支平衡。将这件事淡忘,高易羽也来到窗边——
“下雪了呢。”
“嗯,这么厚,今晚会稍微暖和些……但明天可就……”
德国人发表着经验之谈,高易羽则在一旁无言,毕竟她住的小城十来年也就下过一、两次雪……还都是夹在小雨里头,随便丢点雪花完事的那种,对此真是一无所知。
但眼前的景色很壮观,大雪遮住了一切,它本身就胜过一切。
只要敞开窗户,外面是能冻住血液和鼻涕的白色世界,里面倒是被木炭和魔法烤得热乎。
“你答应我,晚上不要偷偷开窗户了……哪怕你没见过雪,也不要兴奋的伸手去接。”
“你……你怎么知道我没见过雪的。”不对劲,刚刚也没把自言自语说出去吧?
正琢磨着其中缘由时,高易羽听见她说:“因为你在看雪,而我在看你。”直到这时,她才注意到这声音是如此靠近……
约安妮丝的金发映着火光,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她肤色的白皙,在这夜晚有种神圣感,像是让高易羽见到了与鹅毛大雪不同的另一种景色——粉雪。
“你看雪的样子,实在是深情过头了,哼哼。”
她露出了嘲弄的笑容,却毫无恶意,反而亲昵。
“但我也喜欢雪——我还记得,教堂被白雪铺满,大自然轻易的蒙住了上帝信徒的造物……但神父却将之视作礼物,用砖块上的雪,与鼠尾草、缬草一起煮成药草茶,分给信徒们……而静谧的空气里,管风琴奏出庄严的音乐……”
“所以你想成为管风琴师,也成了信徒?”
“理由更为复杂。”约安妮丝摇了头,脸上带着忧郁,“信徒能被分到的只有一小杯,而教堂人士却能随意饮用……所以我也想能每天喝那个嘛……我每天对上帝祈祷,付出努力……倒是成了教堂唱诗班的一员。”
这算更复杂的理由吗?也算吧。一笑而过后,高易羽又问:“那证明祈祷有用。”
“就算有用,但来得也晚了些……当上见习管风琴师之后,我却发现咖啡更美味,而那个药草茶其实农民去野外逛一圈,随便都能搜集到做个一桶的材料……”
“但至少没有愧对小时候,渴望药草茶的你。”
“嗯,所以,即便祈祷,有时的结果也不尽如人意……”约安妮丝打了个夸张的喷嚏,接着取暖的借口,凑得更近了,“因此,我明白了想要什么,就要趁着想要,去努力抓住。”
高易羽故意避开了她映着壁炉篝火的目光,沉稳的说:“有道理,这可是你说的,那我也有想努力抓住的东西。”
“喔?是什么?莫非是……”
结果高易羽深情的——凝视着窗外。立刻推开窗户,将冷风邀请入内,又努力从中抓了好几朵雪花……
赶忙关上窗后,约安妮丝一边打喷嚏,一边因恼怒而憋红脸,隐隐有想要骂点脏话的气势。
然而——吟游诗人却将双手递向了她,展示躺在其中、尚未融化的朵朵雪片。
“哼,这就是你想要努力抓住的?”
“是呀,明天用它们煮咖啡给你吧?”
“哼……嗯?”约安妮丝沉默了好几秒,这才小声的,“嗯。”
……
翌日——
睡饱起床后,高易羽发现约安妮丝又没睡好……
主要体现在:“我的咖啡呢?”甚至是顶着黑眼圈的,但笑容却非常有精神。
“你昨天干啥了……我也没教你怎么用手机听歌啊……”
“就……就正常的失眠,写了点谱子。”约安妮丝打了个哈欠,然后紧急把哈欠憋了回去,立马就泪眼汪汪了,“我需要一点咖啡来精神精神,熬到晚上再睡!”
壁炉里的喵喵对这一切保持沉默,它见证了昨晚。约安妮丝是如何借着“好冷、睡不着”来钻进主人的被窝的,可惜主人睡得很死。也见证了约安妮丝像个初中生一样,对主人的脸和身体恶作剧什么的……
但主要是,在有什么进一步打算之前,约安妮丝就灵光一闪,出去写五线谱了。途中灵感枯竭了,就又借着“好冷、睡不着”钻回高易羽的被窝——但在喵喵来看,那不太像是灵感枯竭……
总之喵喵不敢说出来。
“你写了什么新谱子,这么拼命?”
“喏。”
“我看看——嗯?《她心爱之人的尸体,将于明日与回忆一起,进我肚子奏鸣曲》?”高易羽甚至怀疑自己的眼睛,这标题实在是太可怕了。
更可怕的是,其作者正在身边用热切的目光瞪着:“嗯,怎么样?”
高易羽硬着头皮,在心中为自己配置乐器,哼了几段……
“妈的……你简直是天才。”
“那我肯定是啊。”
它跳脱出了巴洛克的古老架子,将柴可夫斯基的浪漫精致,现代艺术摇滚的忧郁结合。关键是,还有一种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仿佛歌颂少女恋歌的情愫。只需要一段音符,高易羽便为之着迷了。
她甚至想立马回去,将它做成音乐——然后永远留在自己的电脑里,不给任何人听见。
这竟然是熬夜一晚上写出来的!
但……这种狂热到令她震撼的感觉,只要扫一眼乐谱的标题,就很快化作俄罗斯的冬季。
“标题能不能改改……”
“不能,你不是说现代音乐自由无比,摇滚又是基于年轻人奔放、狂野而生的?人们甚至可以不介意技术,只管咆哮心中的热情……我也有想要咆哮的,想要被人听见的热情!”
随你怎么说吧,反正做音乐的是我——高易羽如此想着,决定回去就把标题改成别的。至于昨天约好的,今天把心爱之人的尸体和回忆一起,做成咖啡进她的肚……
本来是想这么做的,但她这黑眼圈……
“你还是去睡觉觉吧,起来我们再喝咖啡。”
“……你、你简直是骗子。”
“那我肯定是啊。”
正当约安妮丝想激烈反抗,但高易羽已经抱住她,想丢回床铺的时候——有人敲门了。那礼貌、谦卑的声音,正是来自梅克夫人。
“您好……希望我没有打搅到您……但我听见了些许动静……判断您应该是起了。”
“你好,梅克夫人,是邀请我吃早饭吗?”
“不,昨天拜见了您的神迹之后,我们连夜将您的某个要求办好了。”
嗯?要求?连夜?
梅克夫人笑着说:“我们将国内最好的画家们请来了,他们正在门外等候。”
对!封面……高易羽吃了一惊,跑到窗边低头一看——好家伙,好几个大胡子男人,正挤在马车周围互相取暖,同时打着哈欠,叫苦不迭。
063·画家们
“他们是国内名气正盛,同时技法出众的艺术家团体。”
梅克夫人在稍微靠后的距离,跟着高易羽一起下楼,同时介绍起这些画家的来头。
“他们希望艺术自由,希望画作可以不局限于宫廷贵族,画现实和生活。以此为题材的画作,已在国内各个城市举办了多次面向大众的展览,他们是目前最容易能请来的画家,其他的正在路上,请您先看看是否能用吧?”
能用……路上……高易羽尽量让自己不去思考“请”是描述了怎样的举动。
但艺术家们的来访,却让高易羽很开心,因为专辑封面有着落了!免费的。
尤其是昨晚,约安妮丝又写出一首惊世骇俗的曲谱,高易羽的创作热情越发高涨,能尽快搞定专辑封面的事,就越能专注于将乐谱奏为音乐。
“而您想要入手的桂冠与竖琴,卡佳女士已经去创造机会了,她表示需要两到三天……”
“好的,比想象中快。”
而且比想象中简单,不需要复杂的争斗就可以有机会……
难怪,休止符女士会搞什么预言……看来是为了塑造这种能接触上流圈子的机会。因此,德利多利与休止符并不是脑子一热,就把她俩丢来这个时代,而是有深入考虑过的,这就好。
委托人脑子清楚,办事的自己也就简单容易。
两到三天之后才有机会,这也令高易羽能专注于封面的创作——这可是很重要的。比起音乐,专辑的封面才是人们最直观看到,最能勾起兴趣的。好封面,好的专辑名,是音乐成功的巨大因素。
来到客厅——娘的,夫人们怎么都还在?
昨夜的气氛未散,大门紧闭,但夫人们却精神抖擞的聊着天。这是熬了一晚上?难道约安妮丝其实也半夜不睡觉,偷偷下来跟她们一起熬?可恶,怎么不叫我……
但比起这个,看来她们的存在,才是把画家们丢在外面不给进屋的原因。也对,这本就是个秘密团体,而且成员位高权重,画家虽然都是体面人,但比起她们来讲地位要轻微得多。
倒是见到吟游诗人,夫人们立刻恭敬的行了藏手礼。
高易羽本想还个抱拳礼,但转念一想,用拉丁语说了一句:“自然的睡眠是健康之本。”这应该有助于维持昨天建立起来的格调与地位……
很快,懂拉丁语的人与同伴分享起这句话的意思,大家探讨起了其中的深意。而梅克夫人叹息着无法参与,只能加快动作。女佣小心谨慎的打开门,供她们通过——同时又不暴露屋内的夫人们。
这响动——让扎堆在雪上、马车旁报团取暖的画家们醒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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