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海螺湾
正经女巫的旅行手簿 作者:海螺湾
「简介:狩猎与被狩猎,是这个时代绕不开的主旋律。
自东方而来的大汗摧垮了旧帝国的防线。
哥特人越过了多瑙河,在潘诺尼亚站住了脚。
维京海盗在半岛上架起了风帆,活跃在海湾的凛风所能触及的每一处土地上。
而在莱茵河对岸的高卢,一支新兴的独立势力正在缓缓成长——
它们汇聚在黑森林遍布的日耳曼尼亚,从波西米亚到巴伐利亚,鬼怪出没,人迹罕至的荒芜之处。
而她在此时越过了白雪皑皑的群山,踏入了这片古老而蛮荒的森林之间。
她是守夜人,又是黑骑士;是小偷,又是君王;是审判官,又是炼金术士。
她是满负盛名的猎魔人大师,在黑森林中狩猎那些凡人难以抵抗的惊悚妖异;她又是家喻户晓的女巫猎人,因为她的存在,黑森林里的女巫逐年增多……
她的身份千奇百怪,但在她的名声变得家喻户晓之前,人们是这样叫她的:
“巴伐利亚的黑玫瑰”,“黑森林的女君主”,“贵妇人与女巫的骑手”,来自山脉之南的异乡人。
格妮希雅。」
第1节 扉页 一个不尽人意的开幕
“圣杯?那只能说是个虚无缥缈,莫须有的东西罢了。”
“说实在的,为什么要去追寻故事里才出现过的物什呢?你们明明有能力去做一些更切实际的东西,比如好好解决一下这附近的异鬼——杀的多,赚得也多,我相信这里的领主会乐意为治安改善而多支付一些报酬的……”
“我说的对不对,守夜人女士?”
一阵冷冽的寒风忽然吹过,掀起了马车上坐着的女人的兜帽。
她下意识的按向耳侧,不过,那雾鬓云鬟的乌发仍然仍然随着席卷的寒风被吹拂了起来。
这可真漂亮啊。
车夫忍不住在心里感叹了一下。
她是人,还是精灵?
那在寒风之间如墨滴入水般散开的雾鬓风鬟让车夫本能的认为她是一个罗马姑娘,但她的脸型却又不太符合车夫一贯的印象,因为无论是腮线还是下巴,她脸上的线条都要比常见的罗马人更加尖细几分,作为一名经常翻山越岭和山南边儿的罗马人打交道的马车商人,他很熟悉那些生长在温暖的内海沿岸的帝国人的相貌。
她不太一样。
她看上去比帝国人纤细很多,至少在表面能看见的相貌上是如此。
她有些,呃,“仙气”,是该那么形容吗?好吧,通俗一点,她真是像极了那些人所说的什么“宁芙”,清秀俏丽,还带着些超凡脱俗的恬淡……他只在橡木林里住着的那些精灵德鲁伊身上看过类似的气质,这和表面上的美丑不太一样,懂吧?……就那回事。
但她又没有精灵那样的尖尖的长耳。
她的身高不可能是石裔,身上也看不出任何种类的兽裔的特征,没有一眼能看出来的毛发,没有兽耳,也没有角;尾巴虽然可以隐藏,不过车夫本能的认为兽人应该是不会有她这种贵气的,那些哥特人的大小姐他也不是没见着过,差的实在是有些远。
车轮碾过一块石头,马车上垒的高高的货物因之摇晃了几下。车夫本能的伸手想去抓一把缠着木箱和桶的绳子,不过他先看见一双手先搭在了上面——
一双白皙而纤长,无比柔软的手。
它们搭在了绳索上面,并且依靠轻微的拖拽将有些歪斜的货物稳定下来。就算在阴翳的乌云之下,黑色的,沾满油污的旧绳子也和那双洁白的手形成了极为鲜明的对比:这看上去简直就像是把雪白的羊脂蜡烛——请原谅,他只能想到这么多了——放到了几块黑乎乎的木炭上……简直就是对贵重奢侈品的亵渎!
他甚至为此感到了一种负罪感,于是他赶忙吆喝着让马减慢了速度,回头干巴巴的说道:“让我来吧女士,这不适合您……”
“没关系。”
她说话了。
那声音柔柔弱弱,虽然音色符合她的年纪,但看上去完全不似一个拿剑的女人该有的声音。温柔,矜持,并且清亮,她的声音就像橡木枝头的鸟语一样悦耳,又隐约蕴含着一些奇异的魔力……
车夫话在喉咙里一翻滚,还是强按着服从的心吐了出来:“不,还是让我来吧。”
他一把抓住了沾满污垢的绳子稍微拖拽了一下,虽然车板上的那堆东西几乎没动,但车夫已经能感觉到它们不再随着山路的倾斜而滑动了。
“女士……”他匆匆看了一眼那位守夜人,又匆匆低下了头,仿佛自己在那惊鸿一瞥之间偷走了什么美好的东西。“……坐稳喽,前面就是这条道上的最高峰了。”
山道其实算是宽敞,不过坡度也是切实存在的。
在临近雪峰的一小片山中盆地前,马车吱呀吱呀的爬上了一段山坡,当四只木轮重新归于水平,眼前的景色也随之豁然开朗。
“看呐!我们能看见山下的模样了!”
为了缓解一下之前的尴尬,车夫拿着赶马的长杆指着远方吆喝起来。
翻过了阻断视线的重峦,便看见了未来的路。
两侧雪峰之间,一线山路蜿蜒而下,指往遥远的北方,山下是郁郁葱葱的广袤林木,尽远处似乎还能遥遥看得见一线湖光。
这是大约两个小时前,这位守夜人女士曾经见过的景象。
从高山上一片光秃秃的寒石砂砾之间走出来,骤然见到那片充满生机的茂绿,确实令人心旷神怡,甚至有恍若隔世的感觉。
那里就是黑森林,或者说,黑森林的外围。那是她的第一站,也是“贤人”们为她布置下的第一个任务。
不过,也就止步于此了。
沙沙啦啦……
“您是要去那里吗?”重新看见绿色显然让这位车夫心情舒坦了很多,他这次指着那似乎隐约可见一些的湖水对女士说:“那里是……苏…苏黎世(Turicum)?……啊,该是没错——是白骑士们的老家,您说的应该就是那里了……”
踏踏踏……
“您在那儿有亲戚吗?那里的人不太多,没准儿我和……”
“请停一下。”
一直保持着沉默的女人突然开了口。
她的声音让车夫本能的叫住了马——但后者并不知晓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习惯性的面向着周围警惕起来,却发现四周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异象。
于是车夫好奇的问道:“女士……”
“……”
女人忽然从板车上站了起来。
以女人来说,她算是比较高大的,车夫觉得她差不多有四腕尺的高度,先前在山下谈车马费的时候,她显得比自己还要高了一些。
真是个不得了的女人……
他暗自咂舌,但无论如何艳羡她所说的那个“有亲密关系的私交好友”,眼下对他来说最重要的却是安全。
一个人孤身旅行,就算是面对女人也不能掉以轻心,何况……
对方还是有剑的。
她翻身下了板车,并且顺手就摸向了腰间。这名守夜人女士穿着她们标志性的服装——从头到小腿,足够把全身大半都遮挡住的厚厚的深灰色棉布披风,并且在左肩肩窝和领口间的位置上别了一块规整的正五边形铁徽,而上面用刻刀和红色颜料描绘出了一个正五芒星(注1)。
这是守夜人的标记,按理说是不会有问题的,守夜人都是些比较守规矩的家伙,但谁又说得准呢……车夫的手不动声色的抓向座位后面,他向来都会把一把腰刀还有一袋子土灰放在时触手可及的地方,毕竟黑森林也并非什么热情好客的圣地。
他的动作很小,并且借着木板的掩护,可那位变得可疑的女士仍然看穿了他,在更进一步交流之前,车夫看到女人沉稳却坚决的抬起了左手,在挂在腰带上的那长短两把剑从披风下露出来的同时,他忽然感到手上一痛,原本抓到刀柄的拇指竟然被一股粗暴而无形力量硬生生拉向了一旁。
他惊讶的张大了嘴,但只来得及发出两声含糊不清又毫无意义的“嗬——”。
“请安静,先生,以免让它第一时间注意到你。”
踏踏、哗啦——
“什……么——!”
车夫的疑问在半途转变成了惊讶的叫喊。
几块碎石被一个有力的步伐踢起,几乎是贴着他的头皮飞了过去。
而在这石块卷起的气流拂过的同时,车夫又感觉到一股劲风几乎是不分先后的掠过了他开始变得稀疏的顶发。
有什么巨大的东西从他头顶跳过去了。
在意识到这个可怕的事实的同时,车夫的脖子后顿时便竖起了一层寒毛。
这样的动作,以及这样一卷而过的威势……绝不可能是“人”。
当地上的影子越过他头顶之后,车夫下意识的看向了那影子的主人扑过去的方向。
他被救了一命……他想,尽管这是间接的。那庞大的野兽的目标并不是他,而是他的同行者——那名守夜人女士。
只是当他的眼睛从因为紧张而导致的目眩中恢复过来时,随着巨兽落地卷起的土灰已经遮住了他大部分视野,他只能看见那名守夜人女士正单膝跪在地上,她似乎通过翻滚避开了针对她的袭击。
并非是绣花枕头,而是真的训练有素。
她的剑于此出鞘。
车夫眼尖,他一下便看出了那位女士使用的是长剑。
按照下日耳曼那些经常和猎魔人打交道的猎户们的说法,一个最常见的猎魔人通常都是至少配备两把剑的。
一把长、厚,且重,剑柄加长以便于双手持握,普遍的说法是它会镀银或是在需要时以特制的银液涂抹。黑森林的妖魔鬼怪们普遍惧怕金银,对银器的畏惧尤甚,这种仿佛上天赐下来的圣洁的金属能最大限度的抑制那些魔性怪物所具备的特异能力,甚至可以在它们皮肉上留下灼烧般的伤口。
而另一把会略短,适宜单手,是用来与人搏击的兵器——除了那些横行此地的邪教徒之外,实际上强盗甚至军队可能也包含在会对猎魔人的安全产生威胁之列,毕竟在这个仿佛至圣平地上摔了一跤还一屁股坐在了狗屎上那么糟糕的年头里,孤独的旅行者没有任何底气敢说自己就不会被奇奇怪怪的同类拦路。
而她所使用的……
阳光在剑上一闪而过,明亮的光辉让车夫本能的眨巴了两下眼睛。
看上去非常值钱。
她的剑身光洁银亮,太阳从它身上停留时都仿佛为其注入了力量,让它看上去多了一层柔和的光晕。而这并非是全部,她的剑上还显而易见的有一层细小的蓝色文字,虽然不知道是在锻造时印上的,还是出发之前写上的,这些文字想必都是有一定意义,那种魔法的文字。
一把卖相良好的魔铸武器在罗马边境的黑市上能卖到数百枚金币,足以等同两三个身体健康的男奴,而如果把它成功运送到高原之下的斯图加特,它的价格可能要翻到上千枚金币——虽然黑森林里的大小独立领和部族并不富庶,但对生活在这儿的人来说,一把趁手的兵器肯定是比任何东西都重要的。
也许是个了不得的富家太太……?
这样的想法在车夫脑子里一闪而过。
但当激起的沙尘平息,那个从高处扑下来的怪物的身影在两人面前浮现后,些许杂念顿时就变成了惊恐。
一头四足立地,高度也超过了人腹的巨狼。
它双目泛红,全身灰黑色的毛发如坚硬的铁锥般股股直立,狼嘴中呲出的尖牙和陷入土地的利爪充分说明了它可不是什么带着善意而来的瑞兽……
狼怪——黑森林里最常见也是对一般过路人威胁最大的怪物。
它们泛指特别大的狼,但一般而言,狼怪并不会比狼大太多,可这只却远远超过了寻常狼怪的体格,更重要的是,雪山区并不是狼怪的活动范围。
这里缺少食物,不会有人觉得能在雪线之上的山顶上遇到那么大的狼怪的,疏于防备简直是理所当然。
车夫的第一个想法就是“不要怕,这里还有位守夜人。”
而他的第二个想法则是,“完蛋了,那是个女人……”
他不相信那位看上去娇滴滴的女士能真正做些什么来拯救她们自己,尽管她确实提前预见了这场危机。
面对一个可能的歹人毕竟不比巨兽在前,他一时间勇气全无,连刚刚被扭了一下的手指都在抖个不停。
而在他眼前,那个女人已经和狼怪交上了锋。
无论是人还是狼都是有经验的,狡猾的战士,车夫惊讶的看着那头狼怪竟然在进行试探——它假作冲锋,却会在真正的加速开始前避开剑刃所指的方向,而守夜人女士也不含糊,她似乎已经一定程度上掌握了这头狼怪的行动模式,又或者这都来自于她以前的经验和学识;她总是用尽量小的幅度调整长剑的指向,依此来节约体力,并且封锁住狼怪的进攻。
谁会赢呢?
从良心上讲,他该等等,但车夫安抚好了受惊的驮马之后,他却萌生出了先走一步的念头。
他很难相信像这样一头巨大的狼怪可以仅凭单人的武力解决,尽管那个女人拥有一些神奇的力量,但……
形势有变。
僵持并没有无止尽的持续下去,在相互走了几个来回之后,狼怪忽然身体向后一缩,紧跟着朝着守夜人女士飞扑了过去。
是个机会。就连车夫都看出了其中的玄机。
这头狼怪特别巨大,它跳的太高,身下足足让出了半人高的高度。它大概是太过饥饿,所以抱定了决心想要一口咬掉那位女士的头颅,可它大概不清楚,人类的灵活程度是要远远超过它的以往所有的战斗经验的。
只要一个滑铲……而那位女士也确实这么做了。
她不退反进,在狼怪的扑击呈现出下落趋势之前,抢先一步逼近了它,随后,守夜人女士腰身下沉,她脚上的皮靴也随之倾斜,整个身体随着重心的变化向后歪倒,并且将手中的长剑双手握紧,向着狼怪柔软的腹部送去。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
当车夫再次从剧烈的紧张中缓过神,他看见的是在黑色的砂砾地上蔓延的如同湖泊一样的大片的血污,以及狼怪腹侧那条长长的伤痕。
它在低嚎,愤怒又痛苦。它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呆若木鸡的车夫和躁动不安的驮马,显然,它不打算就这么算了。
巨狼保持着警惕,低头又撕扯下一块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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