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海螺湾
格妮希雅毫不犹豫的穿戴起她的新衣服。
她的新衣服是一件深紫色长裙,与之搭配的是附带有宽袖的黑色半身披肩,长裙的领口开的有些深,披肩上则缝了一圈深灰色的动物皮毛,在这个季节御寒绰绰有余。它们摸起来都是棉料,做工精致,按照那个车夫的话……算是很值钱的上等货。
至于那杆半身杖,似乎又没什么特别之处,不过它在杖头和上半部都包裹了一种写有古怪文字的缠布,握起来倒不怎么扎手。
格妮希雅在镜子面前审视了这个全新的自己。
她的气质仿佛完全不同了。
她现在看上去有些……深沉,甚至她的脸上好像都多了些淡妆,她用手指抚过眼角,那里隐隐有些不一样的色彩。
更大,而且更明显的变化是,她胸部的轮廓似乎膨胀了一些……
没什么意义的累赘。
那么,该出发了。
去迎接……下一次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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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ips.1:此处的“再生”是“重生”或是“又一次生命”的意思,选了个个人感觉比较好听的词。
第3节 002.受囚之人
格妮希雅感觉自己被算计了。
她不想怀着对贤人们的不敬来思考自己眼下的处境,可目前看来,她的情况确实不太妙。
当她开始有意识的时候,格妮希雅发现自己仍然坐在一辆摇摇晃晃的马车上,并且看不见东西。
马蹄声,屁股底下坚硬的木板,以及触手可及的一些蛛丝马迹让她可以确认自己正坐在马车上,她熟悉这种可以载人的工具,因为她在此之前已经乘坐同一辆马车在同一条路上走了四遍了。
但这第五次……不太一样。
因为看不见东西,她下意识的伸手去摸自己的脸,却发现自己手腕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端粗糙的绳子,让她无法抬手。
而这个多余的动作想必是落在了其它什么人眼里,她听见那有节奏的马蹄声乱了一下,然后有个什么东西忽然敲了她胳膊边上的木栏一下,紧跟着就有人警告说:“别乱动,你这个肮脏的魔女。”(注1)
那东西敲得的有些忽然,格妮希雅整个人都震了一下,慌忙把手放了回去。
这一瞬间,她从套在头上那东西所照进来的些许光亮认清了情况:
她头上被套了一只大布袋,双手则被绳子绑在了一起,虽然绑的不是很紧,但显然她没法把胳膊扭到前面,想要做点什么也十分困难。
这和说好的不一样——无论怎么看,她现在的处境都远不如先前。
套在她头上的布袋显然是粗纺的亚麻布,空隙大到她是可以看见一些周围的境况的,格妮希雅眯了眯眼,然后慢慢不动声色的打量起周围。
不出所料,她是在一架马车上,她正坐在马车后的货板上,不过这辆马车并没有装什么东西,而是连同她在内安置下了四个人。
而她们正在一条林间的坡道上,冰冷的寒风吹拂着周围高大的冷杉木,已经开始转红的叶片随着冷风吹拂发出轻微的响声,和道上纷乱的马蹄交杂一起,让人莫名心乱。
道上的马车并不止一辆,她能从亚麻布的缝隙中看见前后各自还有一辆差不多的破板车,乍一看的话,车上被运送的总共有十几个人。
而无论是驾车的车夫,还是在马车两侧前后骑着马跟随的兵卒都具有非常高的辨识度——他们穿着已经不太光亮的,由长条状铁片和内衬缝合而成的板条甲,虽然看上去风尘仆仆没精打采,但仍然能瞧得出这些人并不乏纪律与训练度。
脑海中的记忆和知识很快浮现出来,她意识到这些士兵应该是罗马人,不过她看不清兵卒的脸,所以她只能从穿着上确定这几个骑兵是为罗马帝国服务的。
有可能是罗马人,也有可能是被帝国统治的蛮族,人类,精灵或是别的什么兽人……反正罗马人向来也瞧不起北方这些不属于帝国的同族。
她还在偷偷打量着四周,脚踝上却忽然被人踢了一下。
“嘿,妞儿,看得见吗。”
格妮希雅茫然的抬起头来,她发现踢自己的是她正对面的人,那是个红发女人,尖耳朵,头发稍短,只是刚刚过了耳朵。她的相貌大约是人类刚刚进入中年的模样,脸形有些消瘦,但隔着亚麻布格妮希雅看不太清晰五官细节,只能说她看上去灰头土脸的,活像是刚刚在地上滚了几圈。
鉴于自己已经转过了头,格妮希雅只得点了点脑袋,虽然她不知道所谓的“妞儿”是不是说她。
“你是怎么被抓的?昨天你是想要偷偷越过帝国防御线的边界对不对?那和我们差不多……为什么要这样做?”
格妮希雅想告诉她,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她有义务和责任保守“四贤人”的秘密——却发现自己嘴巴里被塞了快腥臭的抹布。
她呜了一声,结果在她斜对过的另一人忽然插话道:“你还有脸问她?……上日耳曼没有你们本该一切安好,你们这些该死的红头发,要不是你们,高卢哪来的那么多事?这里天高皇帝远,不是挺好吗?”
这接过话茬的是一名干瘦的中年男性,虽然和红发女人一样灰头土脸,可他明显要颓废得多。他黑发黑眼,应该是个罗马人,并且是居于社会主流的人类,但押送者并没有给他什么特别待遇,而且他声音嘶哑,谈吐也算不上文明,显然并非什么有家产的良好公民。
“少废话。”面对自己的邻座,红发的精灵表现出了明显的不耐烦,看样子她并没有少听这些念叨,又或是她只是单纯的讨厌一个罗马囚犯:“你是怎么被抓住的?”
“我?我是因为反对‘红兜帽’被抓的。”
“反对红兜帽?嘿,据我所知,高卢总督可不会这样对待那些可耻的人贩子。”
“你——哼,好吧,帝国人在前面走,我就在后面捡些东西。”男人干咳了一下,微微扬起了下巴:“懂吧?伟大的奥古斯都把你们杀得丢盔弃甲,而我则拿走你们这些红头发的凶器,避免你们卷土重来……”
“嘿,不过是个盗墓贼……”
“闭——”
“闭嘴!都给我安静点!”
棍子又敲了下来,这次是在他们两人中间。两个几乎要吵起来的人立刻都收了声,罗马骑兵在他们身边停留了片刻,慢慢放慢了马速,退回队伍末尾去了。
格妮希雅总算有了头绪。
看样子她真的有麻烦了,这是一支押送囚犯的队伍。
不管这些人是要送去做苦役,还是面临监禁,都不是她想要的。在此之前,贤人们给她的任务是让她前往苏黎世,她必须搞清楚方位,并且要能够自由活动……像现在这个样子肯定是不行的。
这条山道很长,两旁茂盛的林木和山峦许久也不曾变过,男人打了个哈欠,也许是太无聊了,他又向那个措辞尖锐的红发精灵搭起了话:“那你呢?你是为什么被捕的。”
“我?我是因为支持‘红兜帽’被抓的。”
“支持?你怎么能支持那些独立份子……”
“需要理由吗?”精灵打断了他,并且一歪头,给他展示了自己的耳朵。她接下来的话也随之变得充满怨愤:“帝国把我们放在这里和日耳曼人厮杀,没有支援,没有奖励。我们就像被抛弃在野地里的羊群,而牧羊人只想着让狮子把我们全吃了,来为自己争取逃命的时间。”
男人倒抽了口凉气:“你是个‘红兜帽’?”
“当然。”
“……晦气。”
男人缩了缩脖子,不再和精灵说话了。但他好像有些不安,他的眼睛一直在车队前前后后来回瞟着,最后,他发现格妮希雅正看着自己,便又主动开了话题:“她说你要离开边境线?为什么?”
“我不知道”——格妮希雅是想这么回答他的,但她嘴里的秽物让她凑不出任何一个像样的单词。
红发精灵看了看马车前进的方向,随口告诉他:“她?她如果罗马人说的是真的,她大约是要前往黑森林吧,虽然我不怎么相信。”
男人没有理会她,他对格妮希雅产生了些兴趣:“你是从哪儿来的?孚日谷?我敢打赌那些铁脑袋肯定是抓错人了,那里根本没有独立份子。我们就不应该在这儿,这肯定是去苦役营的路,见鬼,只有该死的‘红兜帽’该被送去苦役营。”
“这准和你自己臆想的不一样,人类,你的‘长官们’说她是个女巫,而不是什么独立份子。”
“这不可能,简直是在开玩笑。”
男人真的嗤笑了一声:“在帝国,我们会把女巫驱逐出境,或是直接烧死,那些传播邪祟巫术和大不净言论的女人根本是不能和我这样安分守己的良民在一起的,除非……”
男人的声音慢慢低落下去。
隔着头罩,格妮希雅也看得出他的眼神开始发直,他的嘴唇快速翕动了几下,眉头也慢慢扭起了一点弧度。
“老子让你们安静点,你们是把耳朵割下来忘在了夜壶里吗?”
骑马的罗马人在这时候又赶了过来,他一棍子打到了红发精灵的肩膀上,后者闷哼了一声,低头不语。
原本稍微热闹了一些的气氛顿时沉寂下去。
车马不会因为这点小插曲耽搁,吱呀吱呀的噪音继续在山道间响个没完没了,三辆囚车上的囚犯都没精打采的耷拉着头,时不时会有人低语几句,但说得多了,押送囚犯的罗马人或是车夫就会抡起棍棒过去敲一下,声音便戛然而止。
一路上她们看见的多半是冷杉木,远些的山上还有一片森林,这附近的地势并不太高,似乎是沿着山脚下的固定公路前行的,偶尔还能看见对面有逆向而来的过路旅人。押车的罗马人并不太安逸,他们会在每次遇到人的时候单独上前盘问一番,如果遇见了行商人的车队,那整个队伍都会停下片刻,等到确认安全再继续上路。
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天上浓厚的乌云渐渐散去了一些,太阳也能看得见了。
格妮希雅无事可做,她一直抬头望着天上的太阳,她发现太阳是在逐渐下沉的。
这是下午。到了晚上,她也许有机会逃跑。
她可不能就这样被送到苦役营……帝国的苦役营里关押的囚犯全被视为官奴,被送到那里的人都会日复一日的重复劳作,直到死去,或者找到机会逃走。
更晚些时候,几个罗马人吆喝着叫停了车队,他们下马休息,并且分了几个人拿出水壶到附近的河边去灌水。留在马车附近的落入人聚在一起交谈了片刻,从他们的话里听得出,这一行人的终点站就快要到了。
男人竖起耳朵听了一下,又面色忧郁的问格妮希雅:“你不会……真的是个,女巫吧?”
似乎没有必要欺骗他。想到自己此行的身份,格妮希雅点了点头。
这下男人和红发的女精灵都吸了口凉气。
不过……
格妮希雅低头看了看自己。
头上的布罩包裹的并没有那么严实,她还能透过缝隙看见自己的身体。
这次和她以前几回的经历并不一样,她身上没有穿着自己挑选的行装,而是只有一件破破烂烂的粗麻布长裙。
“女巫?”精灵的眼睛快速眨巴了几下,她看准罗马人都在前面的空档,用微不可查的声音问格妮希雅:“如果你是女巫,为什么还会被他们抓住?他们中可没有什么讨人厌的圣武士和女巫猎人。”
格妮希雅暗自苦笑了一下,她也想知道为什么自己现在的境况会是这样。
贤人们说这条新的“道路”会更加简单,但目前看来,要是会被丢到苦役营去干活直到累死,那还不如她立即去挑衅那些披盔戴甲的士卒,让他们早点把自己杀了呢。
两人都在揣摩她的意思,而女精灵显然心思活络,想的也更多,她一直以来百无聊赖的臭脸忽然有了些笑意,并且试探着问道:“难不成你打算制造一场巨大的爆炸,把这里的罗马人都杀了,然后趁机逃走?”
她当然想这样做,可也得能才行。
沉默像是一盆冷水泼在两个有所期待的同车人头上。
罗马兵这会儿也无暇搭理后面囚犯的窃窃私语了,嘈杂的低语让坐在格妮希雅斜对面的男人有些烦躁,他忽然抬腿踢了自己对面的人的小腿一下,粗鲁的开口:“那你呢,哑巴,为什么一直都不说话?难道你也是个女巫,所以他们割了你的舌头?”
坐在他对面的同样是个红发的女精灵,但她表现得比男人和自己的同族都要镇定的多。
格妮希雅打量过她,她的头发很长,她用一条黑发带将它们绑了起来,如果放下去的话,看样子它们足够垂到背心。她要比那个多话的精灵更年长和成熟一些,同样是因为头罩的缘故,格妮希雅很难看清晰她的相貌,但就算如此,她也能明明白白的分辨出对方是个姿色上佳的美人。
她身上有股成熟稳重的气质,面对格妮希雅偷偷地窥视时,她只是略微回了一个眼神就停止了交流。眼下的困境似乎并没有被她放在眼里,自从格妮希雅有意识开始,她就始终保持着一言不发的沉默。
直觉告诉格妮希雅,这应该是位有身份的人,这里所有的犯人要么穿着破破烂烂的平民衣饰,要么就像她对面的精灵一样身着简单的皮衣,唯有她自己有一件体面的长袍遮风蔽体,显然有些特别。
男人忽然的粗鲁举动并没有成功引起那位长发女士的关注,反倒是他旁边的红发精灵先炸了毛:“嘿,你是要找死?”
她说着用力踢了男人的腿一下,后者吃痛,五官顿时纠结成了一团。
“你干什么!”男人不满的嚷嚷道。
“你知道她是谁?她只是和你坐在一起便已经是你的荣幸,你又怎么敢侮辱这样一位高贵的女士?”
“高贵?”男人不以为然,他瞪了那不说话的女精灵一眼——虽然很漂亮是没错,但这管他什么事呢?这种女人到了苦役营八成也是要受优待的,那些驻守边疆的帝国兵绝对不可能把有姿色的女人放到采石场或者去刨沙子,他所预见的就只有不公平——所以他有些戾气的质问道:“那你是谁?”
“她是……”“让我来吧,谢谢你一路上的声援。”
话痨女精灵想要代为回答,长发的女精灵却主动接过了话。
她说话的时候微微扬起了下巴,声音柔和,满是成熟的雌性魅力;但她所吐出的一字一句都十分坚定,分毫没有因为自己的性别而显露软弱,也未因身处困境有所动摇:
“我就是‘红兜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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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ips.1:本文中所使用的的相对中性的施法者称呼为“巫师”和“术士”,而“魔女”,“巫婆”,“魔男”……呸——没有这个——属于带有一定污蔑性的称呼。
“女巫”在自称中属于中性词汇,不过有时候被别人称呼也可能带有轻蔑的意思,要根据具体情况而论。
第4节 003.无需审判
“红兜帽?你?哈哈哈哈——”
男人在第一时间放肆大笑了出来,声音大到甚至引起了所有人的注目,但只是几声过后,他就咳嗽着闭上了嘴。
格妮希雅眼睁睁看着他的眼角和嘴角都同时耷拉了下去,他双目惊慌的瞪起,舌头战战兢兢的在干裂的不成样子的嘴唇上划了一下。
那些罗马兵骂了这边两声,但没有人过来查看,等大家的注意力散开,男人的手颤抖着举了起来,指向自己对坐的那位身穿长袍的女士:“你、你们是认真的?”
他把声音压得很低,但那仿佛拼了命才挤出来一样的枯涩的音调仍然把他心中的不安透露的一清二楚。
“千真万确。”
话很多的短发精灵抽了下鼻子,附带出一声冷哼:“坐在你面前的是的正是贝尔吉卡的总督,奥古斯都的特里沃鲁城的城主,红兜帽的冠首,雪松林的守护者,大德鲁伊,萨拉赛尔·艾德莉娅阁下。”(注1)
她的声音很小,几乎只维持在了车上四人能听见的程度,但却顿时让男人脸色变得煞白。
“不……这不可能。”那名消瘦的中年男子艰难的挤出了几个字,他的情绪是如此激烈,以至于格妮希雅都能看到他咧起的嘴唇下一片焦黄色的牙齿。“不,你不可能……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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