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海螺湾
“等着吧,瞎了眼睛的帝国人,你们早晚要死在那些‘盟友’手里!”
站在他旁边的一个人开始宣读手中羊皮纸上写下的囚犯罪名——没有人知道他叫什么,但他的罪名很简单,是“叛国”。
行刑者正是先前那些恶汉中的一员,他们此刻带上了黑色的面罩(注1),从头顶一直过了下巴,中间只露出了鼻孔一部分嘴唇用来呼吸。
囚犯跪在地上后,他就操起了一把前重后轻的长柄大刀,也没什么特别的废话,在更多的咒骂声来临之前,行刑者手起刀落,犯人身首便分成了两份。
他的脑袋滚进了一个小筐里,有个士兵两步上前把它挪走,首级往旁边一个等待着的推车上一丢,又把小筐放回了远处。
……该下一个了。
一名身上穿着黑衣的神职人员正在给下一名犯人做最后的送行,她从手中的陶罐里舀出水,沾湿犯人的额头,并用低沉柔和的语调告诉他至圣会给予每个死者公平的审判。
人类会哀伤的回应几句,但精灵多半就要咒骂她一声。
无论如何,她都坚持一个个将这种临死的祝福顺着进行下去了。
送行之后,就是宣读罪名,然后斩首——无一例外。这种行为不断地重复着,虽然有人的罪名包含一些别的花样,但最后接受的惩罚无一例外都是斩首。
在无聊的等待着死期到来的时候,站在格妮希雅前面的短发精灵忽然用屁股碰了她一下:“嘿,你怕不怕。”
格妮希雅看到她的侧脸十分苍白。
她小声回答道:“还好。”
精灵低声呢喃:“那就好,你还挺勇敢的……”
格妮希雅不知道怎么回答她,毕竟她只是个在迷茫中求生的不死人。
“死亡”对于她似乎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虽然会有些痛苦,但一旦她死的通透,那种痛苦就会在重生之中被抹去。
所以她不太能理解精灵表现出的这种恐惧,虽然她也不想死,但那主要是基于对四贤人评价的看重,而不是死亡本身。她已经失败了四次了,这次“力量”为她准备了新的路线,还承诺可能给她更多的便利……作为为了完成所谓的“任务”而诞生的“人”,她必须想办法做的更好一些才行,这种思维对格妮希雅来讲,几乎算是一种“本能”。
又一个人死去了。
十四个人,已经死了六个。
那个神职人员依然在一个个做简单的送行赐福,已经快要到三人里站在最前面的艾德莉娅阁下了。
短发的精灵又咕哝起来:“真是比枯萎的树枝还要糟糕……我还是个雏儿呢。”
“雏儿?”
格妮希雅疑惑的复读了一遍。
“是啊,我的意思是…嘿。”尽管面色越来越糟,她仍然吃力的在嘴角挂起了一个勾。“懂吧?想想挺遗憾的,我要是能活下去,那就把自己送给第一个见到我的人糟蹋算了……圣树长生(注2),让我这诅咒应验吧。”
她粗重的喘了两口气,然后那名女司祭就来到了她面前。
“愿至圣的天使引导你走出迷途,我可怜的孩……”
艾德莉娅阁下对这种赐福不可置否,但短发精灵表现得很激烈,她往前迈了一步,厉声道:“别惺惺作态了,女人,一个正直的精灵只会相信圣树和季风,我不需要你的念叨。”
那名女祭司被她吓了一跳,她在胸前虚画了两下,仍然坚持着念完了剩下半句话,然后便匆匆走到了格妮希雅面前。
她是个年纪不算太大的女人,凑近了这样看,她或许不到二十五岁,或者稍微过一点,但装扮让她看着更显成熟。
她的扮相和和之前出现在她们囚车旁的那位女士大同小异,同样身上穿着十分严实的黑袍,不过在她头上的并非是头巾,而是一个平顶的,两侧和后方有些许下垂布面的帽子,它们没能遮挡女人太多相貌,那过肩的黑色卷发和略显憔悴的瓜子脸反倒格外凸显了一些。
“愿至圣的天……”她在格妮希雅面前用手指沾了水,但在快碰到格妮希雅头上的布套时,她又迟疑了。
“你是,女巫?”
格妮希雅点了点头。
女人脸上多了些怯色。
可她表现得却比那些士兵和行刑者要好一些,在犹豫了一下后,女人伸手摸向了格妮希雅的脖颈,慢慢的解开了绑住她头套的绳带。
不远处的一名看守者提醒她:“努美利娅姐妹(注3),她是个可憎的魔女,也许她会用诡计伤害你的。”
“我知道。”女人叹了口气,却仍然坚定的解下了格妮希雅的头套:“但没有人天生是怀着罪恶的,至圣一定会宽恕她……”
旁人显然不以为意。
格妮希雅也没当回事,她已经预订好了自己的死期,眼下无论发生什么,对她而言也不过就是个小插曲罢了。
她甚至开始谋划下一次的计划了:也许她该在车队停下来那一刻钟里逃跑,那时候靠近林区,看守也松懈,对她而言是个机会。
不过,就在那名女司祭摘下她头上布套的一瞬间,她却忽然感到有些微不可查,又不可控的“力量”忽然从她体内流失了出去。
它们从她的双眼中流出,并且朝向仅在咫尺的女司祭而去——这一瞬间,女司祭的双目中一阵黯然,她的眼睛像是丢了魂儿一般失去了色彩,但就在四分之一秒之后,她忽然恢复了清醒,只是原本几乎要触碰到格妮希雅额头的手指却飞快的收了回来,同时,一股难以言喻的桃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爬上了她的两腮。
就在此时,一个意外的声音忽然插了进来:
“求求你们,放过我吧,我没参加什么‘红兜帽’,我只是偷了几把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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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ips.1:按照当地风俗,有些怨灵会纠缠杀死他的敌人,所以刽子手需要戴上面罩来避免死者的怨恨落在自己身上。
Tips.2:最初的纯血精灵并不是由正常生育诞生,而是经由不同地区的圣树结果而生。无论是“树生”的精灵还是“人生”的精灵,她们传统的信仰都是长者、圣树、同时也信仰因树而形成的风脉网络——通常称之为季风(会随时节和地脉流向有所变动的大陆上相对稳定的气流带),和现实所指的季风含义有一定区别。
Tips.3:公教的信徒对神职人员的称呼。另,格妮希雅虽然以“女祭司”对公教的神职人员做定义,但实际上官方称呼应该是“修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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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这章应该是昨天发的,不过考虑到章节字数可以摸进十月,咱就干脆定在十月一定时发布了。
从这月开始稳定更新,每周大概8章4K字的章节,看时间情况加不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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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觉啦!
第8节 005.如此从天而降
骤然响起的声音让正在对视的两人都是一愣,女司祭呼吸一窒,她匆匆低下了头,抱着水罐快步离开了刑场。
而格妮希雅则是看向那个制造出噪音的方向——现在站在最前方的是一个体型消瘦的男性,并且她一眼就认出了那个人:正是之前和她们同坐一车的倒霉鬼。
“拜托了,求求您了!”
他正在试图向那名宣读罪状的官员讨饶,双膝跪在地上,半步半步的向前挪腾。
“我不过是个小偷罢了,从来没有干过什么害人性命的事情,也绝对不会帮助那些红毛杂碎……求求您了,我该去的地方是苦役营,让我继续为帝国工作吧,我以后绝对会好好做一个良民,老老实实的良——”
他继续往前爬,伸出去的手几乎要拽到官员的袍角;然而在他们有所接触之前,负责监督死刑的士兵一脚踩了过去,厚底皮靴重重的将他的手掌踩向了地面,一秒过后,一声杀猪般惨烈的哀嚎猛然爆发了出来。
“闭嘴,你这讨人厌的蛆虫,想想你都做了什么?帝国就是因为有你这种蛀虫才日渐衰弱,恨不得把你们全都处死……”
“滚回去!”
伴随着一声低喝,士兵一脚把男人踢回了石台前面,马上就有人把他按到了斩首台上,无论他怎么惨叫都无济于事。
官员满意的点了点头,重新抬起手里的纸卷,念道:“……无名氏,罪名:叛国。”
被按在地上的男人发出几声惨烈的嚎叫,顿时没了挣扎。
士兵松开了他,站在刑场边的官员一挥手:“执行。”
那名行刑人跟着便举起了刀——在男人小声的,含糊不清,也不知是咒骂还是祈求的咕哝声中,一抹阴森的寒光随着太阳被阴云淹没前的最后一线光亮闪过近处几人的视野。
啸————
忽然,一阵奇怪的尖啸划过天空。
“什么声音?”
那声音虽然不大,但却像席卷而过的狂风一样,让地上的人们纷纷仰头向天上看去。
原本只是多云的天空,在很短的时间里染上了一层淡淡的墨色,白色的云朵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乌压压的,云雨将至一般的阴沉天色。
“只是风声罢了……”“要下雨了?”
“安静,继续行刑。”
士兵们交头接耳的谈论了几句,官员则稍微提高了嗓音,催促行刑者完成工作。
放下的刀又一次被提起,但还未等刽子手鼓足力气,一阵狂风忽然自低空掠过,卷起的风沙吹迷了所有人的眼,甚至有站不牢的家伙被这忽如其来的烈风掀倒在地。
“有古怪——风里有什么……”
有人叫了一声,顿时,一片明晃晃的刀光剑影出现在了校场上。
可那风实在太过猛烈,甚至让格妮希雅都产生了一种自己几乎要被吹走的感觉,她摇摇晃晃的在扬起的沙尘中想抓住些可以借力站稳的东西,在几次茫然而徒劳的抓空之后,她最终抓到了一只柔软的手。
不是男人的手……是……?
她抬起袖口遮着眼睛往前看去,在这一阵把一切都吹得东倒西歪的狂风之中,那个连半步都没有挪动,甚至简直像是分毫都没有受力的人,是看上去略显柔弱的艾德莉娅阁下。
“您……”
格妮希雅有些疑惑,她迎着风,吃力的发出一个单词的声音,而艾德莉娅阁下并没有正常回应她。那位女士没有回头,只是将空着的右手举向左肩,食指竖起,仿佛是要她不要多言。
什么时候……
她明明记得艾德莉娅的双手也是被绑起来的。
风起了便不再有停下的迹象,在一片混乱当中,原本趴在石台上的小偷忽然站起来连滚带爬的向外跑去,有人立即发现了他,一个年轻的罗马人提着剑上去推搡了他一下,想要将他赶回原处,却发现本该吓得几乎崩溃的小偷此刻却双眼发红,瞠目欲裂,像一只没了神志的人形野兽一样骇人。
他的力气都甚至在忽然间变得大的可怕,不费吹灰之力就一把夺下了年轻士兵手上的武器,只是他并不懂得该如何使用这段厚铁片,只是疯狂的向前胡乱挥舞,在被他刺中身体之前,士兵一个翻滚堪堪躲开了这杂乱无章的袭击。
但突然发生的异象就已经足够让人害怕了,在最初的茫然过后,遭到袭击的士兵有些紧张的跑向了自己的同伴,大声喊道:“他着魔了,杀死这些红兜帽!”
这声音带来了威慑,更多的则是绝望,但无论是哪一种,倒霉的小偷大概都听不见了;他疯狂的向最近的另一个人扑去,并且成功割伤了他的脸,随后,他一把丢下了短剑,在随时都能把他倒的狂风中踉踉跄跄的向门外跑去。
但罗马人可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囚犯,还是着了魔的囚犯逃走。
两个在门岗前避风的罗马人在此刻走了出来,他们一前一后用长矛刺中了小偷的心口和腹部,如此严重的致命伤已经足够瞬间夺走一人的性命,但小偷仍然挣扎着往前挪了几步,甚至那生锈的矛尖儿已经穿透了他的身体都浑然不觉,他只是死死地盯着只有几步之遥的门外,那里有些好事的平民正在远远地围观。
这濒死的疯狂挣扎无疑让就在近前的两人心中发凉,他们不由自主的放下了武器,任由小偷摇摇晃晃的又往前走了几步,直到他失去全部的力气停了下来,被两杆长矛撑在了地上。
惊悸过后,又有人喊道:“那个魔女弄疯了他……杀了那个魔女!”
风在此时稍微平静了一些,可格妮希雅看到短发的精灵已经解开了自己手上的绳子,并且还给另外两个活着的犯人松了绑。
现在还被绑着的只剩下她自己了……
短发精灵从侧面朝她走了过来,她也许是想要给格妮希雅也解开绳子,但却没有机会了;回过神来的罗马人开始朝她们逼近,有人搭起了弓箭,责令一行五名囚犯站在原处,但左右都是必死之局,眼下自然没有人听他们的话。
只是帝国兵在校场上维持了一个圆弧形阵列,她们能退的方向就只有一个,那就是身后靠近城墙的一处长屋,艾德莉娅悄无声息的快步向那边走去,无可奈何之下,其他人——包括格妮希雅在内——只得紧随她的脚步。
就在此时,一个棕色头发的年轻男性掀开了校场内侧一个双层石堡二楼上的木窗,朝着底下的帝国兵大喊:“射死她,不要让她跑了!”
在场的帝国人都有些犹豫,有人试探着向正在往长屋撤的几人射出了一箭,但飞在半空中的箭矢被一缕暴起的乱流吹歪了方向,在漫无目的飞了十几步后,一头撞到了长屋的外墙上。
有人在使用巫术。
面对未知与神秘力量所产生的压力盖过了先前接受过的长官授意,虽然明知道出手应该有所保留,但弓手们仍然紧张的争先恐后把手里的箭射了出去。
一阵噼噼啪啪的杂音落在了关紧的大门前,后至的箭矢无一例外的被长屋厚厚的墙壁挡了下来,几人安全的退到了屋内。
但劫后余生的喜悦未能有机会落在她们身上……格妮希雅左右环顾了两眼,她发现这里只是个半封闭的库房,里面堆放着一些备用的兵器和工具,整个长屋从一头到另一头也不过就是三十余步的距离,她们无险可守,也无路可退。
“怎么办……阁下?”
侥幸脱离了危险的两个人类面面相觑,他们虽然看上去像是帝国人的相貌,但显然是知道艾德莉娅,或者可能其本身就是为“红兜帽”服务的。
连带那个短发精灵,三人都在等待艾德莉娅的命令,只是躲进了屋里的艾德莉娅却不复先前那样镇定了,她抬手捂住了额头,又支撑着走了几步后,她整个人都仿佛失去了力气,颓废的靠到了墙边。
她一直在拍自己的额侧,看上去很痛苦,格妮希雅想要过去看看能不能帮忙,一个人类却在这时候紧张的挡住了她:“退后,巫师,不要靠近我们的领主。”
于是格妮希雅的好意只得作罢。
短发的精灵匆忙的在房间里跑了一圈,她找到了备用的水壶,甚至这里还存放了几桶干净的水,在拿着铁撬棍把木桶掀开了一个口后,精灵手忙脚乱的舀了些水过去喂给了艾德莉娅。
“阁下,你还能行动吗?我看到后面的窗口可以出去……”
“还可以支撑。只是自然的惩罚让我无法集中精力。”
“那请您坚持一下……”
“不,这样是逃不了的。”
格妮希雅随着艾德莉娅的目光往长屋靠近城墙的一侧看去。她看见的想必是和艾德莉娅差不多的东西:虽然长屋后面有两扇窗口开在高处,看上去借助点支撑就能直接爬到后方的石墙上面,可那些罗马人显然也想到了这个,她看到墙上有几双靴子躲在了侧面,显然她们要是敢爬窗户出去,怕是会第一时间就被扎成刺猬。
“克洛维来了,他肯定不愿意我活着离开,如果没有意外,这不过是一时间的苟延残喘罢了……”
她吞了口水,然后又安静的喘了几口气。虽然没有说任何痛苦和过于沮丧的话,但她额头上俨然已经多了一层冷汗,很明显,她是强压着一种痛苦在坚持自己平静沉稳的表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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