狩神之血 第258章

怨念，愤怒，悲哀，绝望，痛苦……

残存下来的只有这最终迎来了失败的，再也找寻不到丝毫希望，还有那连自己都变成了绝望的一部分了的，变成了后来者的阻碍的，这不论怎样的想要诉说的，都已经没有用了的残留的东西，就这样的慢慢聚合，慢慢的聚合起来了。

甚至无法和那些迷失洞窟当中的污秽生物融合的，因为这最后的死亡前刻积累下来的绝望，这积累下来的扭曲而疯狂的憎恨与痛苦，以至于只能成为这样的，毫无救赎可能的，只会更加残酷的给其他心怀愿望而投身拯救的人们带来磨难和溃败的，只会无止境的徘徊着这黑暗的迷失洞窟的深处的，却永远也无法抵达真正的尽头，无法抵达那污秽之心面前的，失败了的狩猎者们。

失败了的，没有能够成功拯救世界的狩猎者们。

失败了的，什么都没有能够改变的狩猎者们。

失败了的，连自己也变成了黑暗的一部分了的狩猎者们。

【我们……的使命……】

【我们……一定要……拯救……】

扭曲的血肉之物，在这一刻那浮现的无数面孔，都发出了更加凄惨的哀嚎来。

在狩猎者们痛苦捂住脑袋，不少人甚至眼睛里和鼻子里都开始渗血流血起来的时刻，在愈发狂暴的蠕动起来了的血肉之物，涌动着的肢体与碎肉当中，那一张又一张的人脸，在这一刻流出了血红的眼泪来。

“失败的狩猎者，失败的英雄吗？”

然后，迪斯马沉稳的声音，忽然间的在这混沌魔物的上方，就这样的响动起来。

第一百五十二章：迪斯马的觉悟

远远的，听到了狩猎者们激烈战斗的声音，和似乎是来自于某个怪兽制造出来的轰鸣声。

可以想象得到，他们现在应该战斗到了某个关键时刻，正在竭尽全力的对抗着某个强大的怪兽。嗯，很有可能就是刚刚他们才打过交道的那个长着很多手的会吐骨刺的东西。

嗯，枪声，刀剑的声音，还有骂人的声音，全都在一起响动着。

真是奇怪了，自己明明什么声音都不应该听见的才对。

这里不是污秽的更远区域吗？正常情况下身处这个地方的人应该是什么都听不见的才对吧？不能看见任何的东西，也无法听见任何的声音，即使有人近在咫尺的站在自己面前大声说话，也完全无法意识到对方的存在，这里应当是一个这样的地方才对的吧？那为什么，自己现在会听到自己那些狩猎者同伴的声音呢？

嗯，应该是那把剑的缘故吧？

毕竟，刚刚猎人在被打飞出去前，把那把发光的剑给扔了出去，插到那个丑陋东西的身上去了。

也就是说，从有光线的地方发出的声音，即使在黑暗区域当中也能够听见的吗？

这地方的规则也真够奇怪的。

而且这样的话自己这帮人为什么会在一开始的时候遭遇大量攻击的解释就很明显了，因为开着灯进来的他们实在是过于显眼了，显眼到周围的那些东西全都能看见他们进来。

这可真是一个不好笑的笑话，不过考虑到那些敢上来跟他们干的东西基本上都被杀得差不多了，好像其实也可以当成一个，嗯，当成一个姑且还算是有点好笑的笑话吧。

虽然他大概是笑不出来就是了。

“啊……”

长长的叹着气，仅仅是稍微牵扯到一点肚子上的伤口，就觉得自己全身的神经都快要崩断了一样的剧痛。

迪斯马的双手微微颤抖着，他咬了咬

牙，发现这样作用不大，接着又咬了咬自己的舌头，然后再深吸一口气，伸出手来抓住了那根刺穿了自己肚子的，把自己直接钉在了石壁上的骨骼尖刺。

尝试着，稍稍用力，看能不能将其拔出来。

“啊……”

这一次迪斯马发出的是因为剧痛而走了调的惨叫声。

没有办法移动这东西。

尖刺在墙壁上卡得很紧，根本就没有任何办法能够将其拔出，至少以自己的力气是肯定没有办法拔掉这东西的。

或许，这才是真正的笑话吧。

自己的人生，自己所经历的这一切，到头来，只不过是一个完全让人笑不出来的，一个可笑到了极点的笑话。

哈哈……哈哈哈……

迪斯马无声的笑着，笑着靠在了身后的石壁上，就这么任由自己被挂在陡峭的石壁当中，闭上了眼睛，继续的聆听着那不远处的，依旧在剧烈交错着的战斗的声音。

自己的同伴们，还在继续战斗着。

他很清楚的，那些狩猎者同伴，那些一同加入到了这场狩猎当中的同伴们，他们全部都还在战斗着。

而自己，这个被他们所有人看重的，几乎快要等同于整个狩神小队的小半个头领的家伙，这个实质上其实是狩神小队的组建人员的家伙，就这么挂在石头上面，就这么一动也不动的挂着。

想必要是被他们知道了的话，一定会很失望吧。

不过，应该也不至于，毕竟自己把猎人和阿比盖尔带回了星空镇，不是吗？

他其实已经成功了。

他已经把救世主带给了所有人。

虽然这个救世主还不够强大到足以保护所有人，虽然这个救世主还不够厉害到能够挽救一切灾难和过错。

但他确确实实的完成了这件事情，他带回来了猎人和阿比盖尔，后者虽然具体有什么厉害的地方暂时还看不出来，但猎人，已经成功的杀死了很多狩猎者们所不敢想象被杀死的怪兽了。

所以，就算在这里停下来的话，其实也没有问题的吧。

自己其实已经做的够多了，不是吗？

想想看，他到底做了多少件好事？

他当了很多年的狩猎者，他杀了一堆又一堆的怪兽。

他保护了寄托之屋，他甚至自己花钱给那些没有父母的孤儿孩子们请了保姆。

他为了能够救下一个孩子的性命拿自己的命去赌，和自己的几个朋友一起出生入死。

而最后，他参与了这场几乎不可能活着回去的战斗，他步入了这场等同于送死的旅程当中，并且最终走到了距离终点只差一步的迷失洞窟当中，说实话他已经足够努力了不是吗？

所以就算是在这里停下来，其实也没问题的吧？

“啊……你可真是个混账啊……”

迪斯马忍不住的笑了起来，忍不住的骂了起来。

肚子上的伤口，疼痛感似乎稍微的减轻了一点点的样子。

到底流了多少血出来也不清楚，不过这尖刺只要继续还卡在他的身上，那么大概是不需要担心失血问题的，毕竟伤口已经被堵住了，就算会流血也只会是稍微流那么一些，不至于短时间内就陷入危急状态。

只是，这样的话，自己是没办法去战斗的啊。

“呼……嘶……”

再一次的，伸出手来，扶住了身后的石壁。

这次的尝试，是试着直接让肚子从尖刺的前面脱离出来，由自己亲自的，一点一点更大规模的撕裂肚子上的伤口，试试看有没有从中挣脱出来的可能性。

毕竟这个尖刺细小尖锐的那一部分，现在已经刺进石壁里面去了。

想要强行挣脱的话，就只能尝试从正面突破了。

不过很遗憾的是，只不过稍微尝试了一下，迪斯马便选择了放弃。因为他意识到自己就算能强行撕裂伤口挣脱出来，等到那个时候他也不可能再有任何的战斗力，跟直接开枪自杀是没有任何区别的。

因为这个尖刺的末端实在是过于粗大了，迪斯马只是稍微的摸了摸大小，就能确定自己必须彻底的撕开整个肚子，甚至可能得折断自己的脊椎，才有可能让这个尖刺彻底的通过自己的腹部穿透出去。那样的话，战斗力什么的就不用说了，估计可能还没穿过去，他就已经因为大出血而直接嗝屁掉了吧。

“结果到头来还是这么没用啊……”

放弃了行动的迪斯马靠着身后的石壁，闭上了眼睛，听着那些厮杀的声音叹了口气。

最后，自己依旧的还是一点用处都没有的废物吗？

妄图赎清罪孽，妄图得到救赎。

自欺欺人的期待着奇迹，最终，迎接自己的就是这样可笑的命运。

当了几年狩猎者，就真的以为自己是英雄了吗？

这怎么可能呢。

其他的人或许能够成为英雄，但只有他是不可能的。

只

有自己是绝对不可能的。

因为，他是一个强盗。

一个杀人放火的，一个夺人钱财的强盗。

是的，迪斯马并不是什么普通人。

他曾经是一个山林间活动的匪徒，一个货真价实的强盗。

平时的时候他会和自己的那帮三教九流的同伴们一起大碗喝酒大碗吃肉，遇到看得顺眼的女人就去上，遇到看不顺眼的男人就去打。而到了手里面逐渐有些紧张起来的时候，他们就会带上面罩，就会出没在荒郊野外的山路当中，将那些路过的马车拦截住，杀死里面所有的人，抢走里面所有值钱的东西，然后继续的过上大手大脚花钱的醉生梦死的日子。

是的，这就是自己的本质。

这就是自己曾经有过的生活。

迪斯马在黑暗之中无声的嘲笑着自己。

一个强盗。

一个真真正正的强盗。

一个活该被吊死被烧死的，一个挨千刀都不为过的强盗。

他在自己年轻的时候，究竟做过多少的恶事？

根本数都数不清楚了好吧。

他杀了多少无辜的人，多少个家里还有孩子，还有妻子还有父母等着回去的无辜的人死在了自己的手上呢？

一样的根本就不可能数的清楚了好吧。

自己从来都不是一个好人。

自己永远的都不可能变成一个好人。

迪斯马一直都很清楚这一点，他一直都没有忘记，自己到底烂到了什么程度，自己到底令人作呕到了什么程度。其他的那些狩猎者做过的坏事在他这里根本不值一提，如果威廉真的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肯定会当场逮捕他，吊死他，用这样的方式给那些被他残害了的家庭，给那些被他杀死的怨魂一丝慰藉。

而事实上，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的话，迪斯马必须得承认，自己说不定还会很享受来着。毕竟，对于自己这种人渣而言，这样的结局，才是最适合他的结局，不是吗？

那么，事情是怎么演变成这一步的呢？

自己是怎么一步一步的，变成今天这个样子的呢？

或许是因为除了等死，已经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做了吧。

迪斯马现在越来越冷静，越来越平静，甚至有心情回想自己的往事了。

啊，让我想想，让我想想来着。

该怎么说呢，最开始的时候，似乎只是因为一个准则而已。

是的，自己有个信条，有个准则，一个和其他的强盗所不一样的地方。

他不杀女人，他不杀孩子。

是的，就是这么的滑稽可笑，明明是个无恶不作的强盗，结果居然还假惺惺的给自己立下了约束，假惺惺的在抢夺财物在杀了人之后，开口说自己是不杀女人和孩子的。

那些被他杀了的人如果还能再站起来的话，一定会对着他的脸吐上好几口痰吧。

事实上，就连迪斯马自己，有时候都想要给自己吐一口痰的。

当了恶人就应该有当一个恶人的自觉才对。

做了坏事就应该明白做坏事意味着什么才对。

但是他偏偏就是要这样去做。

就是要给自己定下这种准则，而且还非常严格的遵守着，就好像这样可以给他一点什么心理安慰一样。

愚蠢，恶心，自欺欺人。

这就是那时候的自己，这就是一直以来的自己。

所以，为什么会给自己定下这种准则呢？

具体的原因，就算现在问他，迪斯马也想不起来了。

不过，或许跟自己从小就没有父亲，被母亲孤身一人养大有关系吧。

从来没有接受过什么好的教育，只能看到各种悲惨状况的发生，看到那些神官的血腥祭祀，看到偶尔突破星神壁垒的怪兽造成的惨烈杀伤，以及人类彼此之间的欺瞒与暴力，怨恨与恶毒，渐渐的，从一开始的讨厌这样的事情，到头来自己也融入进去，跟那些猪狗不如的东西混迹在一起，成为了他们当中的一份子。

只是即使如此，也还是有一些东西留存在自己的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