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水田居士
金光影中无处躲,罗刹怪鸟凶难当。
龙女自此方归心,定计夔门去招降。
且说路明非神兵天降,落在楼顶,喝道:“好个妖道!欺在你路爷爷头上,好大狗胆!本王戟下不斩无名之辈,你姓甚名谁,家乡何处,还不速速报来!”
那老道闻言,怒火中烧,斥道:“黄口小儿,大言不惭!你身不过八尺,年不过三旬,怎敢口出狂言?道爷乃黄花观主,毗蓝婆菩萨驾前护法,人称百眼魔君是也!”
路明非笑道:“毗蓝婆菩萨,那不是只老母鸡么?”
那老道火又腾起,骂道:“小贼,伱害我徒儿,夺走宝物,见了失主尚不悔改,反言语粗鲁,辱我师门!道爷今日便为民除害!”
说着,纵身过来,宝剑分心便刺!
路明非见他来势汹汹,使个身法躲避,摆画戟压住宝剑,骂道:“我当是何方妖孽,原来是那耗子精师父,难怪如此凶恶。常言道子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那耗子精行为不端,强抢民女,为人不耻,天地不容。我为民除害,实乃功德,你反倒打一耙,足见品行低劣,与那妖精一丘之貉。休走!看戟!”
这二人话不投机,当场动手。正是:
宝剑舞寒锋,画戟灿光明。
一个是妖道报徒仇,一个是大圣救女英。
都为心中愤,往来论输赢。
剑光艳艳如日轮,画戟煌煌射月影。
剑戟交兵乒乓响,金风大作呼呼鸣。
这个说,你狠下毒手不当人。那个道,你欺软怕硬小儿性。
妖道奋起千斤力,明非抖擞鬼神惊。
泠光溅射残雾绕,神兵互撞无处停。
山中怪,海里精,都得造化成人形。
一个菩萨驾前曾看门,另个东海之畔斗天庭。
解数抖来花人眼,闪转腾挪有性情。
剑来戟去快如电,往来纵横上下行。
直杀得二女胆颤人人怕,群猫哀鸣个个惊。
那老道与明非斗了百余合,未分胜负,暗叫“厉害”,见一时无法取胜,欲寻帮手助阵。
却见那耶梦加得此时俯在楼顶,一动不动,似被爆风冲击,昏了过去。
那老道心中骂道:“这厮诈死!隔岸观火,任我二人鹬蚌相争,她好坐收渔翁之利!呸!真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想罢,无奈何,虚晃一招,跳出圈外,摆手道:“且慢动手,听贫道一言!”
路明非听了,也觉有些疲惫,擎住画戟,问道:“你有何话讲?”
老道说:“你这小儿,确有本领。如此交战,必两败俱伤。你何不将宝物归还,你我杀徒之仇一笔勾销,你道如何?”
路明非听罢,冷笑道:“妖道,我还道你有何计较?原是个卖徒求荣的下作之人。你若
真为徒报仇,举手不让步,当面不留情,爷爷还道你事出有因,是条汉子。怎知你先擒我同窗,又辱我师姐,手段卑鄙,令人不耻。爷爷我岂能容你!”
说罢,晃方天戟,复打将而来。
那老道见他凶蛮,慌了神,纵身驾云,转头就跑。
路明非呵呵一笑,也驾云腾空,追赶而来。
一前一后,一道一俗,你追我赶,连打带逃,不多时,及至煤山脚下。
路明非心道:“这老道是那耗子精师父,必对此地熟稔,若钻了洞,如何寻他?”
想至此,将腰间金带解下,念动咒语,往空中一抛,道了声:“去!”那金带如金蛇腾空,霎时赶上老道,将其扣住,摔落尘埃。
谁知那金带乃老道之物,还有个“解绳儿法”,路明非却是不知。只见老道念动咒语,那金带当即脱落,抄在他手。
路明非暗叫“不好”,只见那老道嘿嘿一笑,将金带一抛,又来扣路明非。
那金带算得法宝,颇有变化,会变大变小,又能化为诸物,寻常法术躲它不过。若施法破坏,不免心疼。
好明非,拔青丝,吹真气,变出一个分身,教他顶上。
那分身无奈迎上,被那金带扣住,即归了青丝本相。那金带登时变作一根发梳,将青丝咬在齿间。
路明非骗过金带,纵身复来斗那老道。
那老道见法宝无用,心中焦急,抵了十几回合,发了怯,乱了招式,被明非抓住破绽,崩飞宝剑,一脚踹翻在地。
明非上前一步,抡戟就砸,却被那老道使了个“就地十八滚”躲过。一跃而起,空手打来。
路明非也有傲气,将画戟收了,晃双拳敌住。
只见那老道有几路拳法,且颇有造诣。你看他:拳似流星眼如电,腰似蛇形腿如钻。猫窜,狗闪,兔滚,鹰翻,蛇上树,驴打滚,蟒翻身,龙探爪!抖开解数,与路明非又斗了二十个回合。
路明非也不惧他,接架相还。斗到二十五个回合,使了个“乌龙探爪”,扑一把抓住前襟,脚下一绊,那老道站立不稳,摔倒在地。
谁知他还不服输,使了个“夺嗉”之法,抓明非咽喉。
路明非甩头躲过,扣住手腕,另一手抓他肩头,使了个“金龙双蛟剪”,双手一错,即将其臂膀折断。
那老道残呼一声,连声求饶道:“慢动手,慢动手!我还有话讲!”
路明非用脚踏住,冷笑道:“你可是还有遗言?”
那老道喘了两声,急道:“施主可识得那尼德霍格?”
此言一出,路明非心中一动,问道:“你识得?”
那老道忙点头道:“识得,识得!多年前贫道与他有过一番争斗。那怪颇无礼,搅闹紫云山,闯入千佛洞,被我挡住,好一番杀。却终敌不过他,所幸我家主人及时现身,破了他真身,现出人形。贫道观之,与路施主倒有几
分神似。”
路明非一怔,即道:“哦?他意欲何为?”
那老道摇了摇头,说道:“这贫道实在不知。我家主人请他入内叙谈,我在外守候,不过半个时辰,那尼德霍格便出得门来,与我家主人告辞,纵身走了。”
说至此,老道顿了顿,又道:“待他走后,我家主人便下令闭关,封闭紫云山千佛洞。就此过了百年,贫道好奇心起,径入佛堂查看,却已无主人身影。贫道又待了千年,不见主人回归,这才出得洞天福地,来此红尘之中,于一座破败道观存身,平素贩些茶果,换作香火,供奉三清爷爷。”
路明非听此言语,沉吟片刻道:“如此说来,你一心向道。为何又下山,来红尘中打滚?”
那老道叹了一声说:“实不相瞒,贫道已闭关数十年,于世间人事已全然不知。昨日,心血来潮,算得有劫难加身,心中不安。即来寻我徒儿,索回法宝,以作防身。我那徒儿原是山中凡物,偷吃了贫道丹药,化了人形。我有心将他在炉中炼了,却被他咬破炉底,逃了出去。几百年后,又来寻我,言道他乃是陷空山无底洞,地涌夫人义子,与那托塔天王、哪吒三太子亦有亲戚。我见他发达,且有洞府家业,即心照不宣,与他拜为师徒。唉,如今想来,此劫岂不因他而起,时也?命也?”
明非心中了然,暗道:“昨日岂不正是那妖精擒了苏晓樯,惹到我身上?那怪因这老道得了人形,闹出祸来,正应在他身上。”
想罢,即道:“原是你这厮贪图富贵,才引得此劫。如此听来,倒也委屈,罪不至死。”
即松开他,后退站定,又道:“将那尼德霍格当年情景与我言明,我便饶你性命。”
那老道听了,面露喜色,整衣站起,礼道:“施主宅心仁厚,实乃良善之人。贫道在此拜谢大恩。”
路明非不喜他如此谄媚,即道:“不必多礼,快些讲来。”
那老道点头说:“是是是!说起来,贫道这里还有当年那尼德霍格遗落之物,且与施主观看。”
路明非道:“在何处?”
那老道说:“在怀中,待贫道取来。”说着,突一扯乌皂袍,将衣脱了,双手一并抬起。
路明非一怔,忽见那老道两肋下有一千只眼,迸出金光,十分厉害:
黄雾阵阵迷人眼,金光戚戚遮天昏。
扬起飞沙走巨石,罩下金桶铜钟困。
影绰绰,朦胧胧,双眸流泪洒金桶。
声声响,叮叮当,两耳蜂鸣若钟荡。
此乃妖道施法术,百眼魔君有伸张。
明非心燥情牢困,上下左右难飞翔。
路明非大惊失色,慌了手脚,在那金光影中滴溜溜乱转,往前走,撞了头,磕破额角,往后退,绊了脚,跌倒在地。
他使法术,用了个“遁地”法,却一头撞地不动,手一摸,硬如磐石
,坚若钢铁。
原是那老道早有经验,使了个“指地成钢”的神通。这才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如游鱼困网,龟鳖入瓮。若飞虫粘在蛛网,饿虎囚于笼中。前后左右不得行,天上地下难翻腾。
明非只觉浑身燥热,急火攻心,本就阳盛阴衰,如此一来,更如烈火焚心,痛苦难当,汗水淌下,浸透前襟,手脚发软,已然酥麻。
那老道笑道:“我这金光,连当年那闹天宫的弼马温都奈何不得!你又有何神通?安心去罢!”
此情甚危,路明非心思急动,思应对之策,忽忆起那金光乃是眼珠所发,灵机一动,即拔下一丛青丝,含在口中嚼碎,咬破舌尖,混上精血,扑一口喷出,运法力,掐真决,诵咒语,道了声:“变!”
那细碎发丝登时变作千只怪鸟,色灰黑而钩喙,巨爪如雪,鼓翅作磔磔声,目光如青磷,似灰鹤而大,唤作“罗刹鸟”。
相传墟墓间太一阴一,积一尸一之气,久化为罗刹鸟,能变幻作祟,好食人眼。
只见那千只罗刹鸟撞破金光,振翅回翔,纷纷来嗛那老道肋下之眼。
那老道哪里见过这般阵仗,慌了神,收了金光,拾起乌皂袍,将身裹了,回头就走。
群鸟不依不饶,围绕而飞,探喙就嗛,振翅而飞,又复来一只,再嗛一眼,桀桀飞走。
那老道天生惧怕禽鸟,更遑论这专食人眼的罗刹鸟,抵挡不得,被群鸟扑倒在地,连啄带嗛,不多时,即见血淋淋的,卧倒在山坡之下。
只见那路明非擎戟纵来。刚一近身,那老道竟窜身跃起,扑一口喷出一团毒雾,将明非罩了。
那路明非面露苦色,跌倒在地,登时气绝。
他哈哈大笑道:“此毒甚烈,纵是神仙,也抵不住!”
然话音刚落,却见那路明非尸身化作一根青丝,落在地上。
那老道登时一惊,心知中计,忙翻身欲逃,却正撞上明非真身,二话不说,一戟砸来,扑一下即将其头颅击碎,残身摇晃倒地。
路明非还不解恨,抡画戟又筑了几下,打了个血肉模糊,这才消气,拄着画戟,喘吁吁,说不出话来。
此番险些身死,无人能救,若非他有急智,已早死多时了。因此一时难禁,犯了嗔怒,露了凶相。
他平复多时,仍觉力软筋麻,索性收了画戟,盘膝打坐,调息多时,方才恢复。
只见那老道尸身已现出原形,左一截,右一段,虽支离破碎,仍可看出乃是条七尺长短的大蜈蚣精,红暗暗,碎在坡下。
路明非看了良久,叹了一声,将其乌皂袍捡了,摸出一个瓷瓶,倾出七八粒丹药,颜色红白,嗅了嗅,蹙眉道:“颤声娇、红铅丸?倒真是虎狼之药。”
那“颤声娇”,以雄蚕娥、凤仙妒、五味子等几种药合和而成。《本草经》有载:“雄蚕娥,气热性
淫,主固精强阳,交接不倦。”
那“红铅丸”则是以天癸、乳粉、秋石、辰砂等药材,以火炼之,遂成“红丸”,亦有奇效。
路明非随手收了,又喷了口火,将那蜈蚣精烧个煨烬,拾起宝剑、金带,纵上云头,径归城中。
且说那陈墨瞳与苏晓樯还未离去,只在原地等候。
那陈墨瞳不知从何处寻了根绳索,将昏死过去的耶梦加得捆了,以免她暴起伤人。
待一切完毕,即见路明非驾云而归,那二人皆喜,凑上去问东问西。
路明非不愿多谈,没理睬,及至耶梦加得近前。
原来那耶梦加得非是诈死,而是前番被路明非打了记号,将一缕真火钻入泥丸,生死皆在掌握。
之前明非赶来,未露面时,便用真法将其摄住,教她昏死过去,以免战时分心烦乱。
如今回转,明非念动咒语,解了法术,却不见她醒转,心道:“如此才真是诈死!”
又踹了两脚,见她动也不动,冷笑一声,唤出方天画戟,就要下手。
那耶梦加得登时跃起,崩开绳索,突翻身跪倒,行大礼道:“臣耶梦加得叩见陛下,恭祝吾皇圣安,万岁万岁万万岁!”
路明非冷笑道:“有何言语,速速讲来。黄泉路远,莫误了时辰。”
那耶梦加得浑身战栗,惊道:“陛下何出此言?臣不知罪在何处,法犯那条?臣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千里迢迢投奔陛下。还请陛下休听旁人谗言,伤了君臣之谊呀!”
路明非道:“你巧言令色,以为朕可欺不成?你勾结妖魔,意图谋反,人证物证俱在,还不招认?”
那耶梦加得忙道:“陛下明鉴。臣实在冤枉。那恶贼本领高强,城府极深,欲行刺陛下,实罪该万死。然臣身娇体弱,不是对手,只得假意逢迎,暗寻机会通报陛下,实乃卧薪尝胆之举!臣忠心日月可鉴,天地共知。若有半句虚假,即让臣与那楚郎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路明非一怔,心道:“你自行发誓也就是了,怎还连带情郎?”即道:“依你所言,乃身不由己?那这二人又是如何来此?”
那耶梦加得道:“臣与那恶贼假意携手,实则暗中保护,以免加害。陛下可细细问来,臣绝无半分为难之举,实是以礼相待。”
陈墨瞳和苏晓樯听得发懵。陈墨瞳冷笑道:“你抓我的时候,下手可挺重。”
那耶梦加得忙道:“回娘娘。臣实为作戏与那恶贼观瞧,以免他亲自出手,伤了娘娘凤体。”
陈墨瞳怒道:“你叫谁娘娘呢?!我能看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