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水田居士
却说路明非原地等候,四下张望,只见得内里别有洞天,正是那:
竹林沙沙随风倒,屋宅错落钟鼓敲。
石涧泉声空灵响,白鹦哥飞咏仙谣。
上透天光分七彩,下通汪洋涌浪潮。
足踏百花金莲生,壁挂藤萝灵芝草。
路明非点看多时,心道:“常言说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果然不假。这般好地方,我却寻不着……”
正想处,就见那二女回转道:“师叔,这边请来。”路明非即收心,拽步随后。
三人转过房舍,穿过三间倒座儿,早见一处草庐。却见门窗紧闭,风雨不透,左右无缝,上下无孔。
路明非笑道:“她一个水中龙女,又不是抱窝母鸡,怎住在这草窠里?”
那二女闻听怔住,双眉紧蹙,却不便开
口斥责,就耐住性子,引他进门。
路明非大步流星而入,却见眼前陡然一亮,豁然开朗。原来草庐之中更藏福地,乃是一处山泉汇流成塘,自山涧垂下银河,哗哗水声,靡靡水雾,隐住一道身影。
这魔王心中一动,果然眼熟。
那二女躬身施礼道:“师父,蛟魔王带到。”
龙女笑道:“辛苦你两个,权且退下歇息。”
那二女领命告退,只余明非一人孤立。
路明非开口道:“师姐你……”
话落处,却见那龙女忽纵身跃起,右手探出,劈面打来。
路明非一怔,撤身躲过。
那龙女不依,上前一步,又即打来。
路明非无奈,探食指放于颊边,指她掌心。
那龙女见了,急收右掌,却换左掌来打。
路明非早有预料,探三指反手一擒,拿住腕子,嘻嘻笑道:“师姐,你武艺不熟,打不住我……”
那龙女不答,右手自袖中滑落一瓶,白晶晶放光,闪住明非双眼,一时晃神,只听当一声,砸在额角。
路明非嗡嗡颤颤,松了腕子,退在一旁,捂头痛呼道:“什么法宝?这般结实?”
那龙女将瓶子抛了抛,笑吟吟道:“师父的宝珠净瓶。”
路明非疼得龇牙咧嘴,问道:“哪个师父?”
那龙女道:“自然是菩萨。”
路明非一怔,旋即道:“这等宝物,你拿来敲头?”
那龙女笑道:“饶是你头硬,用旁的却敲不痛。谁教你在外说嘴?便是那齐天大圣,见了我也恭恭敬敬的。”
路明非无可奈何,抚着额道:“他虽不怕我,待我倒也规矩。想来成佛后,更谦恭了些。纵作妖魔时,却也不随手打人。”
那龙女望来道:“我便敲一下,你还有说法?”
路明非忙摇头道:“不敢不敢,师姐随便敲来,我不躲便是。”
那龙女啧了一声,盘坐塘边道:“罢了,如此却无趣。”
路明非闻言,这才抬头望来,只见那龙女:
秀发黛眉好面貌,端庄清冷俏高挑。
玲珑玉体冰如雪,淡妆素颜眸凌姣。
恰如远山飞白絮,又似明月光华飘。
红尘怎见此佳人,龙女捧珠天仙苗。
真个是:静如处子有雅致,动若脱兔翁不倒。
路明非笑道:“一别多年,师姐风采更胜往昔。却未早来拜见,失礼失礼。”
那龙女笑道:“彼此彼此,你却也返老还童,借尸还魂,多福多寿,过得好自在呀!”
路明非苦笑道:“何来福也,遍地是祸!行差踏错,便万劫难复,又何自在?”
那龙女道:“先圣有云: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你大难不死,就是大福。切勿得便宜反卖乖了。”
路明非听她言语,却是有理,忽眼珠一转,问道:“不知菩萨何在?我即拜见,却不可失了礼数。”
此言一出,那龙女面色一黯,叹道:“她走了。”
路明非
心中一诧,惊道:“如何走了?”
那龙女复叹道:“一日晨时,我早起服侍。却见她已不在山中道场,那二十四诸天、木叉行者,也皆不见。”
路明非怔了怔,反笑道:“师姐准是贪睡,那菩萨一气之下,舍你而去矣。”
那龙女闻言瞪来,骂道:“少耍贫嘴!非我一人被舍,那守山大神、善财童子皆在,莫非也睡过头了?”
路明非听罢,笑道:“那善财童子不过幼儿,正嗜睡年纪。那守山大神是个黑熊精,定要冬眠。呀!菩萨想是冬天走的!”
那龙女听他言语,不禁莞尔,笑骂道:“你这厮嘴不饶人,调笑小辈也就是了,却也来取笑我,没大没小!”
路明非嘻嘻笑道:“师姐该常开笑口,不可多忧。那娇滴滴惆怅美人,却学不得,反无姿态。”
那龙女果现笑颜,望来道:“你重活一世,却丝毫未变。”
路明非道:“我如今谦虚谨慎,愈发君子也。”
那龙女笑道:“我看却是梁上君子。”
路明非一怔,旋即道:“可怜。师姐多心了,我与那弼马温不同,素来不干那事。”
龙女挑眉道:“你虽不偷桃盗丹,却窃玉偷香也?还不如那大圣。”
路明非听说,不解其意,问道:“我自复生以来,修身秉性,约束情怀,何时窃过人也?”
那龙女眨眨眼,掰指算道:“
红发墨瞳小姓陈,东瀛窈窕长腿身。
口不能言是徒弟,黄毛丫头罗刹人。
关爱同窗送亵衣,苏家富婆来称臣。
两个公主都擒过,变身劝酒真过分。
青铜城中抱苏茜,更别提那陈雯雯……”
话犹未了,这魔王忙道:“且慢!我与她等确无风月,师姐明鉴。话休繁叙,师姐找我,究竟何事?还请明言。”
那龙女笑道:“顾左右而言他,有奸情!”
路明非无奈,拱手苦笑道:“还请师姐嘴下留情。”
那龙女见他如此,便不逗他,才道:“确有一事相求。”
路明非忙表态道:“师姐但说无妨,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那龙女点点头,忽正色道:“你如此法力如何?”
路明非一怔,旋即道:“虽未及前世,寻常法术却皆使来。”
那龙女听了,即问道:“我寿元将近,却需你助力。”
路明非心中一诧,忙道:“你得道多年,又随菩萨修行,早该长生不老,无世同休?怎还寿元无多?”
那龙女轻叹一声,说道:“今时不同往日,你借尸还魂,重获新生,却是不知。这一元即终,将过十二万九千六百岁。如今天庭失联,地府沦陷,仙、佛、神圣者皆不复存,再无轮回,我却将死不久。”
路明非疑道:“果真如此?我又有何法?”
那龙女道:“我依稀记得,你却会使‘花开顷刻’。”
路明非听说,双眉紧蹙,说道:“你想教我以此法,为你积攒寿数?”
那龙女望来,金瞳熠熠,点头道:“正是。”
路明非即回退两步,悚然道:“此乃逆天之行,夺天地之灵机,窃他人之寿数!你你……”
那龙女长叹一声,却听她如何将说:
花开顷刻将凋零,长生之路似浮萍。
今时不比往昔日,诸天神灵没踪影。
阴司不存无轮回,地狱成空鬼难行。
欲求蛟魔施法术,撺掇逆天欺圣明。
这一说,有分教:同门师姐弟反目成仇,天竺妖大王饥肠辘辘,黑王又闻路鸣泽,奥丁持矛掼长空。
第82章 师姐弟不欢而散,黑皇帝痛失双眼
一元将终天地开,绝灭生灵没尸骸。
王图霸业成黄土,千秋功绩归尘埃。
从来无事偏生事,本为躲灾却惹灾。
花开顷刻百草凋,强夺寿数路走歪。
话说当时龙女对路明非说道:“如今阴司空荡,轮回阻塞。一旦身死,千年道行俱作虚幻。换作你,那时却还计较寿元何来?”
路明非双眉紧蹙,反问道:“菩萨便是这么教导于你?”
那龙女微微冷笑道:“若她真心系万民,却不该一走了之,不告而别。二十四诸天,木叉行者尚可随行,只余我等妖魔出身下界,又是何道理?”
路明非闻言一怔,想了想道:“那善财童子、守山大神何在?”
龙女叹了口气道:“那一日,我等遍寻神佛不见,便分别归家,约定百年后于南海普陀崖再见。”
路明非不耐插言道:“他二人未去?”
龙女摇头道:“我去时,他二人早至,将道场中法宝灵珍尽数搬空。那莲花池中一尾金鱼,也被他二人分食。”
路明非怔了怔,叹道:“可怜可怜,一朝道行尽丧。”
那龙女又道:“我三人碰面,各说百年间经历,互相印证,已知仙、佛、神圣皆不告而别,余下全是妖魔。其中得道长生者,被削去顶上三花,再无长生之能。未得造化者,却已早死多时。”
路明非听得心惊,又问道:“这是为何?”
那龙女摇头道:“我也不知。他二人盘桓数日,便要离去。我却留在普陀崖,直至今时。”
路明非讶然道:“此地是南海?”
龙女点头道:“我三人将菩萨道场分作三份,各取其一。”
路明非默然多时,说道:“那使芭蕉扇的想必正是善财童子了。”
那龙女却摇了摇头,叹道:“非也,那是牛魔王。”
路明非不听则可,一听悚然惊惧,惊呼道:“牛大哥!这如何说来?若是牛魔王,我当时便该认出!”
那龙女道:“你可知,他归顺佛家后,如何境遇?”
路明非一怔,摇了摇头。
龙女又道:“伱可知,那铁扇仙罗刹女已死?”
路明非又摇头。
那龙女续道:“你可知,红孩儿走火入魔,自戕而死?”
路明非心神俱震,言语不出。
那龙女冷笑道:“你全然不知,他早已非当年模样。我也是一般。”
说着,她撩开衣袍。只见那衣下身躯形如骷髅,腐败生疮,与那白王颇为相若。
路明非心中一凛,就听她道:“你道白王如何而来?乃是我换下残躯,被黑王寻见,炼制而来的。”
这魔王怎能不惊?又听龙女道:“你道那牛魔王为何助他,却不助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