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小姐是古神 第36章

作者:镜宇

“她究竟是这边这位美如月华的稚嫩小美人,还是这里这位灿若火焰的优雅少女呢?”

蓓尔嘉感觉大地微微震动起来,而她身后的远处密林深处已经传来一阵阵人的怒吼、枪的吼叫、武器的碰撞声和马蹄的轰鸣声,光听动静,似乎是数量不少的骑兵正在共同追逐着一辆沉重的马车。

路德维希和西泽尔他们终于姗姗来迟。

这也代表着他们已经被两队狂猎前后包抄。

第七章 眷族

卡兰希尔也明显察觉到蓓尔嘉身后的动静,狂猎的白骑士从容地笑了起来:

“看来在我们大后方的那些客人也快前来相会了,我不能再继续浪费时间了,两位是听话一点,就这样束手就擒呢?还是非要逼我去做出一些我不想要做的事呢?”

“要我束手就擒,凭你还不够格,就算你们的狂猎之王埃瑞丁亲自降临,他一样不够格,”

蓓尔嘉并不领情,她平静抬起右手,在古神意志的召唤下,她弯曲的手臂之上竟然有一只通体漆黑的乌鸦穿过飘扬的风雪从天而降,正懒洋洋地停在蓓尔嘉的手腕上低头啄食着自己爪子上沾染的雪花,这只娇小的乌鸦似乎把蓓尔嘉的右臂当成了树枝。

蓓尔嘉打算尝试一些她从威廉那里新掌握的力量。

“这只乌鸦又能做什么?”薇薇安知道只要蓓尔嘉在她的身边,就算是狂猎也绝无可能伤害到她,但是她也无从预料蓓尔嘉突然变出来这么一只乌鸦是什么意思,她本以为这位幼年古神会更简单直接一点,展开新月戒指上去和狂猎们展开冷兵器的厮杀。

“哈哈哈,小妹妹你是想朝我变戏法吗?”卡兰希尔对蓓尔嘉的举动不屑地嗤笑:“你如果想变魔术玩杂耍,等到我把你抓回我的家乡尽情把玩你的时候,你尽管可以慢慢向我变,现在……请恕我无心欣赏了。”

“我倒是觉得,一会我们要玩的这个戏法你应该会相当喜欢的,”蓓尔嘉却并没有回应两人的质疑,她只是低头轻轻抚摸着停在她手腕上的乌鸦细腻的羽毛,乌鸦也对着年幼的月神发出嘎嘎的怪叫声,相当亲昵的样子。

卡兰希尔右手的法杖又一次重重地砸在地上,直接在坚硬的桥面砸出一道道裂痕,白骑士这一次干净利落发出简单的命令:“狂猎全军!抓住她们!”

所有狂猎骑兵同时平举手中的长枪,枪尖直对蓓尔嘉和薇薇安,在桥上井然有序地排成长方骑阵,六骑一排排成五列,最后仅留两名狂猎战士拔出腰间的佩剑守候在卡兰希尔的两侧作为护卫,剩余的三十名狂猎骑士同时向蓓尔嘉和薇薇安展开无声而静默的冲锋。

叹息之桥虽然宽广,也只能容许六位骑士并肩冲锋。

蓓尔嘉和薇薇安都可以清楚地感觉到一阵劲风扑面,只需要不到两个呼吸的功夫,这条长桥五十米的距离就将被狂猎的骑士跨越,卡兰希尔嘴上虽然说的是“抓住她们”,可是并没有强调是抓死的还是抓活的,只怕对于这些狂猎骑士来说,“希瑞拉的空间印记”不论目标的死活都能够生效,狂猎骑士当然会毫不犹豫地将两个少女刺成马蜂窝。

蓓尔嘉和薇薇安都知道狂猎可不会有什么怜香惜玉之心,毕竟摆在狂猎和人类之间的是种族的隔阂,再美的人类皮囊在这些自视甚高的狂猎骑士眼中只怕都是任人宰割的猪猡。

面对狂猎骑士声势浩大的冲锋,蓓尔嘉却毫无动容。她先抬起左手摘下了用来抑制古神意志的神眼项链,她眼中的光辉暴涨,接着蓓尔嘉将右手朝正在冲锋的狂猎骑士们随意一挥,那只停在她手腕的乌鸦就顺从着蓓尔嘉的命令怪叫着振翅飞向狂猎,这只勇敢的小乌鸦似乎在月神的意志影响下丝毫不会畏惧狂猎无坚不摧的枪刃,而令人胆战心惊的变化同样正在这只乌鸦的体内由内向外发生……

解放神眼的蓓尔嘉正凝视着这只乌鸦,脱离了神眼项链的限制,她的眼睛已经完全变成了纯粹宁静的银色,没有瞳孔也没有眼白,她对着这一只在他人眼中只是普普通通的乌鸦的弱小生物轻声念诵起古神之语:

“br'ag-tsha,”,此语意为恩赐,也是威廉最近分享给蓓尔嘉的知识之一,这是威廉大师自罗伦城的遗子的禁忌智慧中汲取而来的文字,古神的语言都具备着令人畏惧的力量,这么一个结构简单的复合语单词同样代表着古老神祗的一个简易的仪式,那是上位者向下位者恩赐位格之力。

乌鸦只是在蓓尔嘉的凝视中扑腾几下翅膀,它的身体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进行着畸形的膨胀,一只娇小不过一只手就可以捉住的乌鸦在几个呼吸的功夫竟然就变化成了一只足足有三米之高的可怖鸦人,鸦人先以四肢着地,如野兽般蜷伏在长桥的中央,一点点展开身后接近五米的宽大羽翼,鸦人缓缓抬起那一只丑陋的鸟首,鸟首两侧那对淡银色的眼睛里只有纯粹的对于战斗和杀戮的渴望,鸦人以灵动而纤长的类人四肢在桥面朝着狂猎骑士飞快的爬动。

蓓尔嘉以一只普通的黑乌鸦作为蓝本,用神谕创造出了一只鸦人眷族,这在月树的七大眷族谱系之中,黑羽鸦人是统领天空的罪业族群。

“兽化?”面对此景,薇薇安和卡兰希尔同时脱口而出这个足以令大陆所有人都不安的名词,古神的可怕之处,部分就在于祂们的“智慧”是可以如同病毒一般传染的。对于高贵的古神之尊,有时仅仅只需要一滴血液、一个眼神或者一句令咒,就足够改变下位生命的生命本质,卑微的人类可以扭曲成残忍的野兽,而蒙昧无知的禽兽当然也可以进化成为另一种更高位的类人生物。

但那种兽化对于大部分人永远只能是传说,真正的兽化事件大都还是因为古神原初神血的泄露造成的,毕竟高贵如古神这样的伟大族群已经有太久太久的时间没有以完整的姿态出现在大陆之上了。

薇薇安本来都快要在一路上将这位脾气好得出乎意料、言谈之中也少有惊人之处的蓓尔嘉当成一个需要怜爱关照的小妹妹了,现在蓓尔嘉所做出的事又让薇薇安不由地重新思考起蓓尔嘉的真实本质。

而在卡兰希尔眼中,蓓尔嘉无疑也相当令他忌惮,一个看上去人畜无害的稚嫩少女竟然真的就像传说里的神祗一般仅仅只凭一个眼神一句咒文就让一只凡俗位格的乌鸦进化成了一只至少是二代种的兽化者,这简直是自众神时代以来都难得一见的事。

卡兰希尔隐隐产生了一丝不安,这次战无不胜的狂猎恐怕遇到了某些难以理解的存在啊。当然,就算他的想象力再超越极限,他也不可能料到站在他面前的其实是一尊“微服私访”的幼年古神。

就在众人都心怀鬼胎之际,无畏的狂猎骑士们却没有因为鸦人的出现有丝毫退缩,他们反而因为即将遭遇强敌而更加兴奋,眨眼间第一排狂猎骑士已经和迎面冲锋的黑羽鸦人正面碰撞。

黑羽鸦人扬起背后的双翼人立而起,对着狂猎骑士们挥舞着双手的利爪,首先发出一声示威一般的凄厉鸣叫,但在它的利爪撕碎狂猎骑士之前,这只巨大的畸形生物就同时被三位狂猎骑士抬起手中的骑枪当胸穿过,生命力强悍之极的黑羽鸦人却先用鸟嘴叼住一根骑枪,接着左右双爪各自扣住一根骑枪,鸦人不顾自己被贯穿的身体鲜血飞溅,竟然直接顺着三根骑枪将三名狂猎骑士拽下了马,三名狂猎骑士还来不及拔出腰间的佩剑,黑羽鸦人就将两只手中攥着的骑枪从自己的胸前轻而易举地拔了出来,接着将两名试图从鸦人手中夺下骑枪的狂猎一左一右连着他们的长枪一起用可怕的巨力甩下了叹息之桥。

两名狂猎骑士一声不吭地落入桥下落差达到五十米之上的幽深鸿沟,下方的护城河都已经结冰,身穿重甲的他们落下去绝对死无葬身之地。

鸦人向前扑去,浑然不觉第三名狂猎骑士已经将第三把骑枪彻底贯穿了自己的前胸,黑羽鸦人顶着触目惊心的伤口在第三位狂猎的身体上挥舞起自己的弯曲兽爪,狂猎的重铠被鸦人撕纸片般撕碎,鸦人的尖利鸟嘴开始疯狂地啄食这名狂猎骑士的身体,狂猎骑士似乎根本没有痛觉也没有恐惧,就算在被鸦人啄食依然没有发出一声惨叫。

就在鸦人骑士啄食自己的同僚之时,其他狂猎骑士也并没有赶来救援自己的同伴,他们反而向后调转马匹拉远距离,不约而同地将左手的长方盾倒挂在马背,对着在空中几乎是活靶子的鸦人动作整齐划一地举起了背后的十字弩,以最快的速度装填弩箭。

“飕飕飕飕……”数十根狂猎的劲弩同时将大快朵颐的鸦人连着它的宽大翅膀一起射成了刺猬,鸦人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舍弃了身下血肉淋漓的狂猎尸体,不退反进迎着狂猎的箭雨悍然冲锋,这些箭雨虽然将它的扭曲身体射的千疮百孔,却丝毫没有使鸦人的动作有所凝滞,鸦人从地面高跳而起迎着一位狂猎骑士拦腰一抱,两道锋利之极的利爪就要顺势将狂猎骑士斩为两段。

这名狂猎面对扑面而来的鸦人那两只狰狞的利爪却没有丝毫动容,他只是从容地驱马向前躬身冲刺,狂猎的长枪先他的身体再一次贯穿了鸦人的身躯,这名狂猎骑士汲取他的同伴的教训,刚一刺穿了鸦人就毫不犹豫地舍弃右手的长枪,他对鸦人高举右手,嘴中念诵起简短的高等精灵咒文释放神谕,一阵浅蓝色的精神冲击波以他的右手为中心释放,星空的斥力正面按在这只黑羽鸦人的身上。

这名狂猎骑士以最简单的斥力神谕将身材比他高大的多的鸦人抬手击飞,翅膀和身体同时被十字弩和骑枪钉穿,又正面挨了一记星辰冲击波的鸦人终于无力地颓然摔倒叹息之桥的中央,但就算被伤害到了这样的程度,这只生命力强悍之极的鸦人依然没有死去,反而还在地上以四肢向狂猎艰难地爬动,似乎还想继续展开杀戮,然而现在这只鸦人的动作已经明显比先前迟缓了太多太多,但它身上的伤口已经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长枪和箭矢都在被扭动的肌肉渐渐逼出体外。

但是狂猎骑士们可不会给鸦人丝毫的喘息和恢复机会,第二排的狂猎骑士已经毫不犹豫地紧跟着驱马而上,这一次狂猎骑士们都默契地舍弃手中的骑枪不用,毫不迟疑地抽出腰间的长剑,第一名骑士扬剑斩首让鸦人的三角状鸟头和它的身体分离为二,第二、三名骑士则紧跟而上一左一右接着向下弯腰切断了鸦人的左右爪,第四五名骑士则在驱马冲到鸦人身后之时回身劈断了鸦人被众多箭矢刺穿的两对肉翅,被斩切的血肉模糊的鸦人接着又被众多狂猎之马扬蹄践踏,终于变成了一团血肉模糊的烂肉。

众多狂猎骑士在察觉不对的卡兰希尔的命令下都绕着这只鸦人残尸停下马匹,有所出手的狂猎骑士头盔之内都响起沉重的喘息声,明显刚刚那一连串协同作战对于这些征伐过无数异世界的他们也并不算轻松。

至此,这只被蓓尔嘉刚刚转化而成的鸦人眷族终于在众多狂猎骑士的围攻之下彻底死亡,蓓尔嘉只是释放出这一只眷族鸦人,竟然就能拖住这种数量的狂猎骑士如此之久的时间,而更可怕的是,蓓尔嘉并不觉得这种转化对于自己需要付出任何代价,似乎只要她想,而且她的视野中有足够数量的下位生命,她就能够无限地制造完全听从于她的意志的眷族。

蓓尔嘉只需要在两军交战的战场上走上一遭,解放自己的古神之眼随意一扫,就可以生产出一支眷族大军,难怪兽化者总会源源不断的让无数猎人疲于奔命,只要古神这个族群永不灭亡,兽化者们当然永远不会消失。

“刚刚……那真的只是一只乌鸦做的?”薇薇安明显被刚刚那一幕惊呆了,可是身前的蓓尔嘉却并没有对薇薇安有丝毫回应,和解放了神眼的蓓尔嘉相距如此之近的薇薇安明显相当危险,蓓尔嘉当然不敢回头和薇薇安有丝毫目光的接触,她可不敢尝试一下这位年轻的红龙大公能否抵御自己的凝视而不会遭遇兽化。

蓓尔嘉晶莹的目光扫过一群狂猎骑士,狂猎座下的马儿都被那双纯银的眼睛吓得纷纷骚动喧哗起来,任凭狂猎骑士们怎么安抚都不敢再上前一步,但是这些狂猎并没有在蓓尔嘉解放神眼项链之后的凝视下发生她所期待的变化。

【你当然永远不可能兽化掉狂猎,他们本身就是星空之奈亚最忠实的眷族,已经被转化过一次的生命不可能再次被转化。】威廉对蓓尔嘉的异想天开发出嗤笑。

这些狂猎是眷族?他们难道不是精灵吗?光从外表上看,蓓尔嘉觉得狂猎骑士的体型几乎和正常人一般无二,她想不出来星空之奈亚有哪一类的眷族还会有人类的体型。

【等到你把他们杀光,摘下他们的面罩,你就能弄清楚他们究竟是一群什么东西了。】威廉坏笑着买了个关子。

但是蓓尔嘉并不认为这些狂猎还会麻烦到需要她一个个去亲自解决。

蓓尔嘉重新将神眼项链戴上脖子,也将她不稳定的凝视之力约束起来,她翻身下马,扬首看向一众神情不安的狂猎。身披猎人袍的蓓尔嘉本来还想将新月镰刀展开使用,但她仅仅只用一只微不足道的眷族就试出了这些看上去挺唬人的狂猎的其实大都是一碰就碎的纸老虎,除了掌握一些简单的神谕之力在、队伍协同作战时的配合精密一点、应敌挥剑时对于战技掌握精巧一点,蓓尔嘉并不觉得这些传说中的妖灵骑士和普通人类有什么不同。

这些在蓓尔嘉面前弱的可笑的狂猎骑士并不值得她展开新月戒指,真正挥舞起新月镰刀时,镰刀之上沾染的应该是更有价值的敌人的血液,而不是这群本质上令她恶心的狂猎。

比起呼唤出无数眷族和敌人厮杀,蓓尔嘉还是更加怀念过去作为老猎人挥舞镰刀亲手斩杀敌人的快意恩仇,毕竟在成为古神之后,她可从未向任何人正面出手过,训练西泽尔时她只是在以一种逗小孩玩的休闲心态陪西泽尔玩。现在这群突如其来的狂猎骑士,尤其是那名已经方寸大乱的白骑士卡兰希尔,蓓尔嘉觉得应该会是一块很不错的试刀石。

“你……究竟是什么人?”刚刚那一只黑羽鸦人已经把卡兰希尔的玩闹心态彻底打消,卡兰希尔死死地盯着蓓尔嘉看上去柔弱娇小的身体,他释放出庞大的精神力试图探查一番蓓尔嘉,却惊讶地发现眼前的蓓尔嘉在他的精神力视野中完全不存在,或者说存在于另一个次元。

“很简单,”赤手空拳的蓓尔嘉神情慵懒地向黑压压一群狂猎骑士从容走来,轻松地微笑摊开双手:“杀你们的人。”

“杀了她!”卡兰希尔的尖声命令和蓓尔嘉银铃般的轻笑声同时响起,就在所有狂猎骑士准备再次重整队伍向蓓尔嘉展开决死冲锋之时,他们却同时发现刚刚还站在眼前的少女原来只是一道月光构成的残像。

下一刻,月光一瞬,残像消散,蓓尔嘉竟然悄无声息地穿越数十米的距离穿过众多戒备森严的狂猎骑士,双手抱在胸前已经悠然站在身体僵硬的卡兰希尔身后,蓓尔嘉扭过头笑意盈盈地看向头也不敢回的卡兰希尔。

蓓尔嘉举起右手,张开细嫩如青葱的五指。

除卡兰希尔之外,所有狂猎骑士同时抱住自己的脑袋发出惨绝人寰的叫声,他们的五官都闪耀起淡淡的银色光辉,蓓尔嘉在穿过他们之时,都往他们每一人的大脑中注入了一丝微弱的月能,就算是狂猎经过附魔的战铠也无法抵挡古神月能的渗透,骑士们都能感觉到自己的头颅深处正有某些东西在疯狂地蠕动挣扎,因为蓓尔嘉无形的古神意志和那丝若有若无的月能已经将这些狂猎骑士脑内的那些操控他们身体的眷族彻底渗透。

“原来只是一群普通的虫奴啊,”蓓尔嘉随意地嘟起嘴对目瞪口呆的卡兰希尔抱怨着:“太没有挑战性了,希望接下来你能带给我一些额外的惊喜。”

蓓尔嘉的右手捏成一个拳头,那是月神的意志正在下达冷酷而不容置疑的命令。

极富视觉冲击力的事情同时发生在所有惨嚎的狂猎骑士身上——

白骑士卡兰希尔彻底傻在自己的位置上,看着眼前二十几位狂猎骑士的脑袋同时膨胀了数倍,接着纷纷炸裂成为一团团黑色的血肉花朵,狂猎的骷髅黑铁头盔都跟着月能一同引爆成为无数碎片,一具具狂猎骑士的无头尸体纷纷从马背上无力地倒下,而那些失去的主人的马儿都惶恐地四散奔逃,他们裸露在外的断裂脖颈处隐约可以看见无数条白色的小肉虫正在蠕动,这些恶心的肉虫风头部都长着一只只类似人类的灰色眼睛。

奈亚的眷族·线眼虫,这才是这些狂猎骑士深藏于脑内的本体。

不死无畏的狂猎骑士,原来大多只是一群线眼虫操纵着精灵战士的尸骸组成的军团。

第八章 温特牌和镜子

蓓尔嘉遭遇狂猎的半个小时之前,红石城郊区的林间小道之上,波利齐亚的马车之内。

西泽尔·波利齐亚正裹着毛毯蜷缩在马车车厢的最里层,马车车窗之外风雪呼啸,而现在他的头脑也相当不清醒,因为就在今天早上,刚走出大帐之外的西泽尔,就被迎面而来的雪风糊了一脸,天性畏寒的他当场就连着打了数个喷嚏,今天波利齐亚家族的小少爷只怕再也不能继续保持自己贵族的优雅姿态了,偶然风寒的他现在只能龟缩在马车之内当个鼻涕虫。

队伍里的唯二两位女性似乎并不想和他们这一堆大大咧咧的臭男人一起挤在这辆马车里,就在十几分钟前,蓓尔嘉突然心血来潮,带着薇薇安骑着本属于西泽尔的那匹小黑马一马当先把大部队抛在脑后,嘴上说是要“兜兜风”,但是西泽尔知道,她们就是在嫌弃马车里另外几位吵吵嚷嚷的同伴!

虽然西泽尔也很想让“妹妹”把他也带上出去兜风,但现在这种状态的西泽尔明显并不适合继续在外面感受大自然的变幻莫测,西泽尔只能勉为其难的和他那三位扈从骑士共同分享这片并不算宽广的马车空间。

西泽尔缩在马车车厢的角落,努力让自己的身体更靠近马车之内点着柴火的那座小火炉,而同样坐在马车之内的三位扈从骑士却正在旁若无人地打着温特牌。

壮实的拉顿哈维顿、满脸雀斑的乔治和小胖子罗伊森围着一张小木桌坐成一圈,手中都捏着一张张精美的纸牌,正你来我往鏖战的不亦乐乎。在三名扈从骑士想要邀请他也加入牌局的时候,西泽尔虽然嘴上对温特牌这种平民才会玩的简陋游戏不屑一顾,但是现在在马车里无事可做的他还是一直在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三人的牌局。

西泽尔从小在贵族圈子里长大,小时候就算玩的游戏也都是贵族圈子里流行的权心棋和弥赛亚神卡,对于广泛流行于平民的温特牌却涉猎极少,偶尔有几次西泽尔乔装打扮溜出圣天使堡跑到小酒馆喝闷酒的时候,小酒鬼西泽尔被几个喝酒的醉汉领着学会了温特牌的基础,可是在那些牌技一个比一个老辣的温特牌老手面前,被劣质啤酒灌得几乎烂醉如泥的西泽尔当然有败无胜。从未赢过一把温特牌的西泽尔当然不敢答应三个年轻同伴的邀约……毕竟西泽尔的牌技拙劣到完全上不得台面,他没有丝毫赢的底气。

对于西泽尔来说,如果你在游戏开始之前就确认自己没有丝毫赢的机会,那你还有什么必要去出场亮相自取其辱呢?

但是看眼前的三个年轻人互相拆台嬉笑怒骂,对于西泽尔却也别有一种隔岸观火的乐趣。

“一张金龙三寒鸦,烧掉你的一排五个烈焰蔷薇骑士,”小胖子罗伊森洋洋得意地在自己的近战领域摆下一张制作精美的黄金牌【金龙三寒鸦】,这张金卡自带的灼烧特效一把将对面拉顿哈维顿在近战区刚刚堆上的五张烈焰蔷薇骑士,总共25点战力全部送入了墓地,顿时让拉顿哈维顿追悔莫及,大好局势尽失。

“我继续跟狮鹫,”拉顿哈维顿明显也是个温特牌新手,面对这种劣势牌局,他竟然还是咬牙再放出一张10点的银色攻城牌【皇家大狮鹫】继续跟进,明显并不想就这样放弃一局牌,一脸淳朴的原住民少年浑然没有察觉到牌桌旁另外两个同伴脸上的奸笑。

“我出【背誓的拉撒路】,”乔治则懒洋洋地将一张战力七点的黑色间谍牌放在拉顿哈维顿的近战区,自己又靠间谍牌置换出了两张新的手牌握在手心,他的阵营上手牌战力总点数不过十点,和拉顿哈维顿的35点与罗伊森的42点截然不同,明显他一开始就打着弃掉第一局摸牌赚卡差,在二三局中后期反杀的算盘。

温特牌作为已经灭族的矮人在世界上留下的唯一遗产,在全大陆的下层民众中都相当流行和普及,其自然也有必然性。温特牌的所有纸牌的原型都是大陆之上各种古神的眷族、建立史诗和传说的英雄、还有无数享有赫赫凶名的怪物,一些场景牌、特效牌则和大陆历史紧密结合,都在影射历史上发生的重大事件,每一张纸牌背后的故事都足以让小说家展开上万字来赘述,在玩温特牌的时候,玩家总会不自觉地就会对这片大陆上的历史人文都有某种程度领悟和掌握,打牌的同时还会学知识,何乐而不为呢?

其次,自然还是因为这种纸牌入门时极易上手,但是想要钻研精深却相当困难,可谓是“简易但不简单”。温特牌的本质虽然只是一个“比点数大小”的游戏,玩家将所有战力牌摆在两侧,牌局结束的时候,战力点数总和大的一方胜。但是如何削弱对手的战力点数,如何最大限度地强化己方的战力点数,背后的学问都大得很,都要看玩家自己对于牌局的精妙运用。

在西泽尔的眼中,温特牌虽然不比贵族之中流行的那些高雅游戏一般深奥复杂,但是在这种简易之中却独有一种令人沉迷的魅力,而这种纸牌对于西泽尔最大的魅力则凸显在另一个层次——唯有伟大之人、扬名之人、立下不世之功的人,死后此人的形象和名字才会被刻入温特牌内。

西泽尔内心中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野望也在某种程度上被寄托在了这些简陋的纸牌上,他希望数百年乃至数千年后的某一天,如果温特牌这种游戏仍然存在,那么他西泽尔的名字也将有一天出现在这些纸牌之中,最好是成为被后世之人冠以“史诗”的名号的黄金英雄牌。

正在西泽尔看着牌桌上的牌局百无聊赖地打发时间、心中还转着自己那些鲜为人知的野心和梦想的时候,马车突然被马车夫灰蛇先生给强行拽住缰绳停了下来,马车差点没有稳住重心翻倒,而车厢之内的众人一时间也一并东倒西歪,牌桌之上那局已经杀至白热化的牌局现在也跟着惯性四处散开,三名扈从骑士连忙手忙脚乱地满地找牌,那些做工简陋的普通纸牌还好,但是那些精美的黄金史诗牌对于这三位俸禄并不算丰厚的扈从骑士可都是珍贵的宝贝。

“傻瓜!你是在找死吗?大雪天的站在大路中央等着马车来撞你?”西泽尔听到马车车厢之外死士灰蛇对着某人发出毫不留情的咒骂。

“这只是个快被冻僵的普通人,没必要为难他,”这是路德维希慵懒而好听的声音。

“你拦住我们的马车是需要帮助吗?”接着响起罗纳尔闷声闷气的声音。

西泽尔好奇地掀起车窗将头探出看向马车之外,却正好看到一个穿着一身朴素的黄色衣袍、一副行脚商人打扮的中年人正对着马车外的路德维希、罗纳尔和车夫灰蛇先生满脸堆笑着在解释什么,面对这么多气度不凡的人物,此人却谈笑自若面不改色,只是他的衣着有些过分单薄,在寒风中不由自主地瑟瑟发抖。

此人身形瘦削而颀长,眉眼细长、双耳微尖、长着一张丢到人群中绝对找不出来的无须长脸,腰间随身背着一个简单小行囊、头上还顶着一顶简陋的兽皮毡帽,莫名地给人一种可笑滑稽之感。

再仔细看,却又觉得他的身上透着一种别扭的感觉,而他的那张平庸的脸总会让人想起蛰伏路边藏起獠牙的毒蛇。

西泽尔竖起耳朵倾听,隐约可以从风雪之中听到那黄衣商人正在笑吟吟地跟路德维希等人低声说着什么,声音醇厚而略微沙哑:“我路过此地……天寒地冻……躲雪……顺路……红石城……”之类的词,西泽尔随意将这些断断续续的词组合在一起简单推理一下,不难推出大概只是一个突然遭遇夏日飞雪蒙受困境的旅人吧?

西泽尔刚探出头,正好看到路德维希和罗纳尔都回头用询问的目光看向自己,那名戴着帽子的黄衣商人也顺着两名圣级猎人的目光对自己笑眯眯地躬身摘帽行礼,动作十分优雅从容,只是黄衣商人摘下帽子却露出一个明晃晃的大光头,让西泽尔忍不住笑出了声,顺道也让西泽尔彻底打消了他对于此人有关“毒蛇”的荒诞联想。

这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而已吧。

“西泽尔少爷,那不过是一个因为今天突然下起的大雪被耽搁了行程的普通商人,他和我们一样都是去红石城的,现在想搭个顺风车,不知道您愿不愿意同他分享马车的宝贵空间?”掌握慈悲之鞭的死士灰蛇已经和路过的商人沟通完毕,扭过头征求西泽尔的意见,毕竟这是波利齐亚家族的马车,是否收留外人都应该让西泽尔来拍板决定。

“马车里已经够挤的了……”西泽尔皱起眉头,他并不习惯和陌生人共处一室。但是看到那名黄衣商人在寒风之中少得可怜的单薄衣物和他就算被长夜的寒风冻的发抖依然对自己强打着精神挺起腰的可怜模样,最后西泽尔的双眼和那名商人那双仿佛会说话的深黑色眼眸对视,西泽尔觉得自己感受到了他的诚意和对自己的尊重。自诩铁石心肠的西泽尔心中竟然没来由地泛起一阵怜悯之心。

“罢了罢了,就让他上车吧,反正我们距离红石城也很近了,也不用挤多久我们就可以进诺顿家族的豪宅休息了,少爷我难得发发善心。”西泽尔推开马车的车门,对着那名毫不掩饰自己的欣喜和感激的商人随意地招了招手。

但刚一打开马车车门,西泽尔就有些后悔了,一阵森冷的寒风就从马车之外一阵阵地灌进还烧着炭火的温暖马车,让马车之内的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寒战。

寒风中的黄衣商人双手抱在胸前,西泽尔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在黄衣商人的嘴角捕捉到一丝稍纵即逝的狰狞笑意。但下一刻黄衣商人又低下了头,脸沉在阴影里,小跑着登上了西泽尔的马车,顺手还带上了马车车门将钻进来的寒风又挡在马车之外,黄衣商人毫不见外地挤在三位扈从骑士之间盘起双腿,他先是对着火炉搓了搓被突如其来的风雪几乎冻僵的双手,又呼出口气暖了暖手,这才把感激的目光投往一脸狐疑的西泽尔。

黄衣商人又一次摘下了他的兽皮毡帽露出那个光溜溜的大光头,他用他那双突然显得异常深邃的眼睛上下打量着西泽尔,西泽尔产生一种从头到脚都被此人看透的错觉:

“感谢这位不知名少爷慷慨的收留,如果没有您接纳我,只怕今夜我就要冻死在这片郊外的荒林里了……”光头商人却只是抬手摸了摸他自己的光头笑得憨态可掬。

“不用如此客气,每个人都有落难之时,我们这些漂泊在外的羁旅之人自然都要互相帮助,今天是我救了您一命,说不定哪天您又会刚好在我需要您的时候出现呢?”西泽尔谈吐之间总不知不觉地用上了敬语。他本身就是私生子,虽然在贵族之中他声名狼藉飞扬跋扈,但是对待平民和下人这位波利齐亚家族的少爷却意外的友善,毕竟他的母亲就是下等人中的下等人,西泽尔对脸被冻的煞白的商人友好地点了点头:“您可以就叫我西泽尔,不用加什么少爷的无聊前缀,请问您该如何称呼?又是从事什么行业的呢?”

“波利齐亚的西泽尔少爷么?和传闻里说的不一样,您其实意外的平易近人呢,我对您很有好感,”黄衣商人毫不在意身侧乔治和罗伊森嫌弃的眼神向前舒展双腿活动筋骨,又用修长白皙的手抚摸着他的下巴上那些其实短到几乎看不出来的胡须,他笑眯眯地将眼睛眯成了两条细缝,又一次让西泽尔想到了择人而噬的毒蛇:“在下刚特·欧迪姆,一个游历四方居无定所、浑身长满痢疾的流浪汉罢了,真要论职业的话,只是一个卖镜子的商人,外人大都嫌弃我的蹩脚名字,以‘玻璃之男’或者‘镜子大师’这样的鄙陋外号称呼我。”

第九章 消息和新月

“波利齐亚?”西泽尔眯起了他那双令人不安的深黑色眼睛,头一次认真打量起了眼前这位其貌不扬的“镜子商人”,刚特·欧迪姆这个名字的音节念在嘴里都显得分外佶屈聱牙,这绝对不会是圣教国本地出生的人应该拥有的名字,眼前这位黄衣商人光从脸上也看不出任何特定的地域人种应有的特征,唯有他那双微微发尖的耳朵会让西泽尔怀疑此可能拥有一点精灵或者其他异族的血统:“我什么时候同你提起过波利齐亚这个姓氏?我只跟你说过我叫西泽尔吧?”

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关注,招惹“难以预见的祸端”,在离开圣都之前教皇还特意叮嘱过西泽尔要在一路上保持低调,最好不要让任何无关紧要的外人知道他是一个波利齐亚子弟。虽然西泽尔并不清楚劳伦斯教皇究竟在顾忌什么,但是西泽尔知道自己的父亲自他记事起几乎从未在大事上犯过任何错误,教皇很有可能听说了某些并不适合西泽尔知晓的消息,所以西泽尔还是选择接受了父亲的建议。

藏拙了这么多年,西泽尔在别的技艺上都谈不上什么精通,但是要论装傻充嫩和保持低调,西泽尔在圣都年轻贵族中自认第二只怕没人能排的上第一。

离开圣都的时候,西泽尔虽然身为教皇之子,他却并没有要求任何人前来送别,这次行进的道路也都全部挑的是鲜为人知的偏僻路线,随身跟随的除了一位死士灰蛇就只有三名年轻的扈从骑士作为最初的发展班底,而为了确保不被任何人察觉波利齐亚家族的成员身份,西泽尔甚至连马车之上都没有纹家族的家徽。西泽尔这次出行求学相比那位前往启蒙学宫之时都时刻会有五百名金鹰骑士大摇大摆随行护送的金雀花克伦威尔少爷,简直就是寒酸到家了,但这种寒酸同样也代表着很少见于当今贵族的内敛和低调。

但是眼前这位其貌不扬的刚特·欧迪姆先生随口便道出了“波利齐亚”这个高贵姓氏,点破了西泽尔自认为隐藏极好的身份,着实让西泽尔心底一惊,这位镜子商人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又为什么会刚好能在这样的大雪天前来找西泽尔搭这一次顺风车?

随着西泽尔的眼神一扫,知道孰轻孰重的三名扈从骑士也不约而同地丢开手头的温特牌,将手按在了腰间的武器之上,只要眼前这位黄衣商人稍微有任何不当的举措,只怕就是血溅五步的后果。如果此人真的有问题,西泽尔确定就在马车之外骑马赶路的剑圣和泰坦之锤也都会毫不犹豫地出手。

西泽尔更清楚,现在他屁股下的坐垫里就压着心细如发的圣剑路德维希从炼金剑匣中抽出的一柄手臂长短的“碎星”短剑,如果眼前的镜子商人真的是来行刺杀之事的话,短剑会在他亮出獠牙之前就先一步被星辰引力牵引,精准无误地将歹徒一剑封喉,两名圣级猎人既然答应了要护送西泽尔安全到达启蒙学宫,就绝对不会允许西泽尔在一路上有任何遭遇危险的可能。

“哎呀哎呀,大家不用这么紧张嘛。我只是个恰逢其会的流浪汉,对诸位朋友没有任何恶意。如果真要说我有什么特殊之处的话……”刚特·欧迪姆却像是根本看不出面前四个年轻人眼中的提防,只是笑嘻嘻地摊开双手:“我只是消息比正常人稍微灵通一些罢了。”

“这位老兄,我确定我的这次出门在家族里都是绝对对外保密的,如果我没有主动暴露身份,红石城内不应该有任何无关人士能注意到我,您这远不仅仅是‘消息灵通’的级别了。能够就这样随意地说出我的身份又刚好在半路上截住我,敢问您的情报是从何处获得的?”

西泽尔皱起眉头,越发觉得自己看不透眼前这位神秘之极的镜子商人。如果此人真的是刺客杀手之类的人物,他绝无必要如此轻松地向西泽尔坦白自己知道他的身份,相反他应该先若无其事地蛰伏起来,最后趁西泽尔不备之时悍然出手才有可能在重重护卫之下一击建功,虽然西泽尔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被刺杀的价值,但他相当清楚,全大陆有成千上万的人都有憎恨庞大高贵的波利齐亚家族的理由,如果真的有针对他的刺杀,并不算奇怪。

“情报这样的东西,就像一只关不住的小鸟儿,不论您藏得多么严实,它总会在一些出人意料的时候飞出您的秘密牢笼,这难道很奇怪吗?”刚特·欧迪姆还在笑吟吟地打哑谜,浑然不觉他现在的处境已经相当危险。

“我劝您最好还是向我们事无巨细地一一坦白,如果您继续这样故弄玄虚下去,我并不能保证您能否完好无损地走出这辆马车,”三位扈从骑士中虎背熊腰的拉顿哈维顿挡在西泽尔身前,眼神不善地注视着刚特·欧迪姆的一举一动,似乎下一刻他就能挥舞腰间的手斧将之劈进镜子商人那光秃秃的脑门。而另外两名扈从骑士已经将刚特·欧迪姆左右包抄,堵住了马车的前门和后门,封死了他的退路。

“啊咧?难道西泽尔少爷您真的以为您这次求学是一次机密行动吗?”刚特·欧迪姆故作惊讶地说,他从腰间捆着的那个随身小皮袋里抽出一叠发皱的《圣火真理报》,黄衣商人不急不缓地将报纸对着西泽尔尽数展开,纤长的食指指向报纸的某个边缘区域:

“我口中的‘消息灵通’只是指我在生活的业余时间热爱读书看报而已,并没什么额外的特别之处。关于您和您那位刚刚在社交场上亮相过的漂亮妹妹蓓尔嘉·波利齐亚已经‘秘密’离开圣都前往启蒙学宫求学一事,任何一个热爱阅读报纸关注圣都时事的人应该都有一定了解。”

西泽尔顺着刚特·欧迪姆手指的方向看去,错愕地发现了报纸上已经明明白白地印着一截关于西泽尔和蓓尔嘉已经秘密离开圣都的一段简短报道,虽然并不在头条,但也相当显眼。刊登报道的这位“匿名记者”用简练而随意的语气如此介绍道:“……据可靠消息所说,西泽尔少爷旅途的第一站有可能就是诺顿家族的北方大城红石城,如果您在圣火节期间参加了红石城内的狂欢,您就有可能在红石城内见到这位‘声名远扬’的西泽尔少爷和他那位据说美丽足以和天空的日月争辉的神秘妹妹蓓尔嘉哦……”

西泽尔顿时大脑陷入一片空白,这又是从哪里跳出来的奇葩报道?教皇陛下本人都在动用力量弹压下去的机密,怎么就被这位鬼鬼祟祟的“匿名记者”堂而皇之地刊登在圣都发行量常年排在前三的《真理报》上了?

西泽尔从商人的手中接过这张报纸随手翻阅一番,确实还能在头版头条能看到了对于“圣都费社大街兽化血案”的后续追踪报道:拜伦维斯市委会已经开始针对街区进行休整,所有遇难民众的家属都获得了相应的安置与赔偿,而治愈教会的专业清扫人员已经将此地的兽化病症留下的痕迹全部清理干净,目前异端审判庭的第二审判长李斯特和第三审判长希瑞拉正在合作全力追杀兽化病症的源头……

报纸的第二版则在讲圣都政府正在全力调查精神山孤儿院的失火案件,有目击者声称那是一头巨龙所为,诺顿家族事后抢救出来的幸存孩童的数量不到一半,红龙大公薇薇安本人却未对此事做出丝毫表态,诺顿家族已经以最快速度对伤者和死者进行妥善安置。西泽尔当然也知道为什么薇薇安不能在公众出面,因为薇薇安现在就在和他同行赶往红石城,怎么可能又在圣都的公开场合露面呢。

这无疑正是在五天前被印刷出版、货真价实的圣都《真理报》。西泽尔百思不得其解,波利齐亚家族的内部保密工作难道已经差到了这样的地步?或者说家族内部本身就有内鬼想把消息公布出来搅乱试听?还是说西泽尔和蓓尔嘉自从离开圣天使堡之后就一直被这些报刊媒体的狗仔队在跟踪?虽然西泽尔实在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被报纸报道的价值,但他的这只小队里可能还有其他人更值得有心人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