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飞鸟印
电话那边半晌无话,良久,呆头鹅的声音才传来:“你什么时候回来?”
就在这时楚晓东的声音若隐若现地传来:“臭丫头你这胳膊肘拐得太外了!这种话跟你妈问我差不多了!”
“你干嘛偷听我打电话!出克!不许上楼!妈!”
又是一阵鸡飞狗跳之声,好半天才听到呆头鹅气呼呼地说:“你、你别听我爸胡说。我就问问你什么时候回来,好、好去写报告,你知道的,学生请长假班干部要写报告的。而且报告……”絮絮叨叨说了很多,都是掩饰尴尬的托辞,陆离安静地倾听着。
“嗯。”他温柔地应了一声,“我这周应该都不会去学校了,下周一前会回来。”
“哦……”
话已说完,但楚静怡没有挂电话的意思,她也不说话。陆离只能听到少女轻柔的呼吸声通过话筒传来。
“喂?睡着了吗?”陆离不想气氛变得暧昧,开了个玩笑便要挂断电话。
“没睡。就是、就是……”
“就是什么?”
“你和安百璃真的是……是那种关系吗?”
怎么话题扯到这上面去了?陆离愣了愣,旋即意识到这是一个解释的好机会。
“当然不是。”
“……你从来不会搭理百璃,音乐的事情也不通知她,还有你都不许我把你家的地址告诉她……你是不是讨厌百璃啊?”
“嗯。”
“为什么啊?你们、你们……”
“我和她什么关系都没有。”这话得分情况,这一世的他和安百璃确实什么都没发生,所以算不得撒谎,“我只是单纯讨厌她而已。”
世界上有两种可怕的人,一种是背着背包的阿拉伯人,另一种是现实生活中会拉你一起同归于尽的女人。无论那种人朝你走来你都得掉头就跑。
就在这时,隔壁房间传来一个男人尖声尖气的声音:“我和她什么关系都没有~”这出租屋的隔音效果并不好,陆离的声音虽然不大,但细心去听还是能听到的。这男人刚刚说完话,老板娘猛地起身拍了拍这人的门板。
“人家情侣聊天你吵NM啊?再吵别给老娘住了!”
“老板娘你讲不讲道理啊!明明是这小子煲电话粥不让我睡觉!”
“老娘讲的话就是道理!爱睡不睡,睡不着去打工啊!交了几个破钱还想住五星酒店啊?”
那租客埋怨几声,不敢再和老板娘顶嘴。陆离出了房间,歉意地向老板娘微微躬身:“我去外面接电话。”
“外面天冷,去我房里坐着吧,我在外面看电视,不打扰你们。”
这次老板娘释放的是纯粹的善意,但陆离婉言拒绝了,他坚持自己到外面去接。
走到夜晚的街道上,陆离才顾得上对班长说话:
“刚才不方便接电话,现在已经好了。”
呆头鹅一直静静地听着,此时才开口:“陆离,对不起,麻烦你了……”
这妮子有一个毛病,就是喜欢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
“……”陆离什么也没说,因为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只是在等班长挂电话,可是楚静怡根本没有挂电话的意思。今天的楚静怡怪怪的,是有什么话想说吗?
“没事的话我先挂了,你早点休息。”
“……哦……”楚静怡把声音拉得老长,不情愿的心情都摆在明面上了,跟个没长大的小孩子一样。
“我挂了。”
“……”
“……”
楚静怡忽然笑了:“骗人,你怎么还不挂?”
陆离长叹一口气:“我这不担心你还有事吗?”
“我没事啦~你也要早点休息。我们下周见。”这丫头的心情不知为何突然变得很好,她主动挂断了电话,可一分钟后,他收到一个微信好友申请。
头像是一只大金毛,笑得憨态可掬。
【喜欢吃草莓:晚安~】
陆离顺手把备注改成呆头鹅。
【陆离:晚安晚安。】
夜晚的城市格外冷清,晚风习习,远处霓虹晕染成一片,世界好似分离成两半,一半纸醉金迷夜夜笙歌,一半犬吠幽幽蝉鸣不断。
当陆离回到出租屋时,老板娘还在守着那台电视,电视剧里的帅气男主正抱着一个奄奄一息的女人大喊:“不!书琴!没有你我还怎么活!不!”
陆离觉得这女人还能抢救一下,前提是编剧再别写这些摧残智商的剧情了。老板娘倒是看得梨花带雨的,一边拿纸巾擦拭眼眶一边说道:“为什么有情人难成眷属,呜呜,一定要好好珍惜眼前人啊!”
是想到什么伤心往事了吗?您这大龄怨妇的气质显露无疑了啊。和楚静怡聊天后,陆离的心境也开阔许多,他坐在客厅陪老板娘看了一会电视剧,然后才回到房间,在一片鼾声中入睡。
第二十四章 不折的芦苇
邹雅梦往脸上拍了一把清水,顿觉神清气爽。丹教练在一旁说道:“打起精神来,下一场就是你和何萍的比赛,赢了就进半决赛,相当于拿到了通往省队的门票了!”
“我明白!”她打开手机,看了一眼弟弟和自己的合照,如同进食了某种精神食粮,深吸一口气,“我已经准备好了!”她问自己有多少把握,或许只有一成,但哪怕只有一成把握也要拼命去争取!
川海女体的女子单打选手只有她晋级了,她是川海女体乒乓球队最后的颜面。邹雅梦的压力不但来源于自身,更来源于学校。川海市女子体育学校本号称“国家队的青训营”,可她们这一届居然没人拿到国家队的邀请函。学校背负了来自体育部的压力,这股压力便被转移给了底下的教练和学生。
无论是丹教练还是队友们,都迫切地希望拿到一座大赛奖杯!
稳住,邹雅梦!稳住!坚持住,改变命运的机会只有一次!千万不要倒在这里!前面还有你的梦想,还有陆离,还有未来的一切。
她不断进行着自我催眠,忽然听到广播在叫她的名字,她愣了愣,无助地看了一眼丹教练。下一秒,她忽然斩去自己的软弱,眼神重新变得坚定,大步流星地向着赛场走去。事到如今,已经没什么好退缩的了!
今天场馆的灯光格外刺眼,她被强光照的睁不开眼。排山倒海的欢呼声像巨浪一样迎面而来,她的大脑在嘈杂的呼声中颤抖不止,灵魂好似离体而出,伸手便能触及那本该遥不可及的苍穹。
腿想要颤抖,但根本不敢颤抖,嗓子里想要发出声音,但根本发不出声音。
明明昨天的比赛不会这么紧张的。在令人目眩的光景中,那个如同一座泰山不可逾越的女人登场了。
她身材并不高大,反而十分瘦弱,头发胡乱修剪着,用不修边幅来描述她只能算是夸赞。那标志性的死人脸在白光的衬托下多了几分威严,圣洁而又肃穆。何萍的用右手抓住球拍,手指死死扣在木柄上,骨关节粗大得不似女子。
和何萍相比,身材曼妙容貌姣好的邹雅梦不像是来打球的,而像是来走秀的。世人对天才总有一种误解,认为他们必须是不修边幅的freak,是怪胎,是狂人,是书呆子。但真正的天才不但能在自己的领域深耕,也能在其他的领域得心应手。
邹雅梦的粉丝大多都是颜粉,男女各占一半,提到她时只会说她多漂亮,不会说她球技有多好——与何萍完全相反,提到何萍,所有人都会想到她那恐怖的实力。或许再要两年,何萍就能走上国际赛场扬名立万,但邹雅梦?想都别想。
邹雅梦强迫自己做了几次深呼吸,等她再次睁眼时,已然重新变成那个一往无前的女子。只是何萍能够看出,邹雅梦不过是在强撑罢了。虚张声势是生物的本能,越是缺少什么,越会刻意去表现什么,她也好,邹雅梦也罢,不过是自然规则的践行者。
随着选手就位,观众们也渐渐安静下来,整个会场落针可闻。
何萍接过裁判递来的乓乓球,一句话也没说,只是向邹雅梦颔首算是打了招呼,下一秒,女人吹响了战争的号角。她的球速比平常更快三分,若说训练时的何萍像是没睡醒的雄狮,那现在的何萍就如同被触怒的真龙!
不过几个来回,邹雅梦便跟不上何萍的球速,很快丢失一分。
邹雅梦并未气馁,她用手掌擦了擦球拍表面,气势没有半分衰减。她现在的状态好得出奇,或许这就是极端压力下带来的极端专注力,场馆外的一切都消失不见,她的世界只剩下这方小小的球台,以及沉默如神祇的何萍。
第二球依然是何萍发,她平静地再击出一球,姿态如同闲庭信步的文人雅客。邹雅梦浑身肌肉紧绷,短裤下的大腿筋肉拉成一束,在这种状态下,邹雅梦居然与何萍对攻得持久不下,双方竟有分庭抗礼之相。
可惜邹雅梦的基本功终究没有何萍扎实,她的反手技术单调,应对不了何萍的变化球。在何萍一个角度刁钻的抽球后,邹雅梦终于跟不上何萍的节奏,再失一分。
气势如同沙捏的城堡,一旦泄气,便如雪崩般一发不可收拾。接下来五球,邹雅梦再度失分,比分来到7:0。到目前为止,邹雅梦一分都没拿到,对面的何萍简直就是一尊无懈可击的石狮,没有给邹雅梦任何机会。
败局并未逆转,第一局比赛很快结束。十一比零,邹雅梦第一局被零封了。
邹雅梦的心境再也不如刚上场时完美无瑕,她开始观察观众席上一张张陌生的面孔,开始在意休息区教练和队友的目光,开始想象一无所有的未来。观众们在小声议论,在说什么?她猜是在评论她有多菜吧?教练和队友在给她打气加油,但越是这样,她越是感到焦虑与紧张。
她不喜欢成为所有人目光的焦点,不喜欢在低谷时有人刻意安慰她,不喜欢像只无助的小兽一样接受他人的怜悯。
七局四胜,还有机会,不要气馁。
第二局由邹雅梦先发,她试图把何萍带入自己的节奏,可过于紧张的邹雅梦第一球就出现了失误。她歉意地朝裁判点了点头,重新拿起白色的乓乓球,一时没有动作。
何萍也并未催促她,只是淡漠地注视着虚空,好似没有任何人值得她打起精神。
“邹雅梦选手,准备好了就可以发球了。”裁判提示了一句。
“嗯。”
休息区的丹教练看着一动不动的邹雅梦,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雅梦在害怕。何萍太强了,这是一场没有希望的比赛。”每个时代总有那么一两个横压当世的天才,在这些人面前,普通人没有一丝一毫的希望,会生出对方不是人类的错觉。这便是恐惧。
恐惧是动力,但看不到尽头的恐惧便是斗志的粉碎机。邹雅梦不是不想动,而是身体害怕到不敢动,她怕别人看出她的手在颤抖,在怕自己真的输掉这场比赛。还有其他机会吗?明年六月就毕业了,已经没有其他机会了。
邹雅梦脑海里闪过少年温柔的笑容,她心中生出一股勇气,借着这股勇气,邹雅梦再发一球。这一次一定要拼,她一无所有,没有试错的成本,只能赌上一切去拼!
*
第二局比赛很快结束。十一比零。
邹雅梦再度被零封。
第二十五章 起风的年华
“雅梦,喝点水。”
“小梦我给你擦擦汗。”
“小劣小劣,这波不亏的。”
中场休息时,邹雅梦任凭队友们围住她,心思却根本不在赛场上,而是如落叶般顺着河流回到了八年前的夏天。
小陆离气冲冲地一屁股坐在枕头上,小脸上脏兮兮的,也不知又和哪家的孩子打架了。邹雅梦虽然只比他大一岁,但已然有了姐姐的稳重,不等她开口,小陆离便嚷嚷出声。
“我不服!不服!”
邹雅梦替他脱下脏兮兮的短袖,去厕所打了一盆水,嘴上还问:“不服什么?谁又惹你啦?”
“他不过比我大两岁,块头比我大,发球比我猛,不然我一定接得住!”
“什么?”
“球。”
“什么球?”
“乒乓球。”
邹雅梦拿毛巾给小陆离搓了把脸,笑着说:“自己把身子擦一擦,脏死了。你什么时候学着去玩乒乓球了?”
“上周开始学的。”小陆离在姐姐面前还是乖巧的,只是那嘴巴撅得能挂水壶,“我好气啊!”
那一天,窗外阳光明媚,蝉鸣聒噪,她还记得厕所水桶接的太满,浪费了三角钱的水费。那是邹雅梦第一次接触乒乓球。她只是为了替弟弟出气,才拿着球拍像模像样地练了一个月,然后在弟弟仰慕的目光中轻松教训了那个还在流鼻涕的大男孩。
很难说她当初是否爱上了这项运动,甚至未来很多年里,她都不知道要不要在这条路上继续走下去。
可此时此刻,她分明感受得到:她热爱乒乓球,正如她爱着陆离,不是姐姐对弟弟的爱,是妻子对丈夫的爱。只有在这种大脑近乎空白的时刻,她才能直视自己的内心,她爱着这项运动,希望能赢下去,希望能有所成就。她希望自己能像八年前那样,骄傲地握着球拍站在弟弟身前,告诉他“一切有姐姐!”。
邹雅梦简单擦过汗水,便一言不发地离开休息区。
“小梦……她没事吧?她的眼神好吓人。”
“应、应该没事吧。”
何萍对上了邹雅梦的目光,难得流露一丝错愕。如果说邹雅梦之前是一往无前的猛虎,那现在便是不顾一切的贪狼,她对胜利的渴望不加掩饰地流露出来,为这位美人增添几分野性的魅力。
这样的眼神或许只有何萍能立马读懂,因为她也是从这个阶段走过来的。从不顾一切想赢的阶段,走到现在“有赢下去的理由”。前者是在荒原漫无目游荡的的孤狼,后者则是统治着狮群的雄狮,二者在境界上是有高下之分的。
“仅仅如此,是赢不了我的。”何萍的话语很轻。
第三局比赛,开始。
邹雅梦的打法更加激进了,她舍弃了防御,不断地强攻,哪怕未建数功,也要消耗何萍的体力。这是极为卑鄙的战术。观众席上传来轻微的唏嘘声,显然是并不看好邹雅梦的行为。
面对这样的邹雅梦,何萍依然如老僧般淡定,她的动作比之前更快了,试图在体能层面再度碾压过去。可这一次,何萍碰到对手了。邹雅梦唯一不逊色于何萍的,便是体能。在第三局比赛开始后的七分十二秒,邹雅梦终于拿下第一分,比分来到5:1。
这是第一分,是邹雅梦在今天比赛拿到的第一分,终于摆脱了被零封的厄运。
也是何萍在六省联赛上丢的第一分。
万事开头难,有了第一次得分,邹雅梦逐渐找到了状态,接下来接连再拿两球,将比分进一步拉近。就在所有人都以为邹雅梦要逆袭时,何萍再度爆发了更强的实力,她就像一个无底洞一样不断地拔高球技,像之前的任何一场比赛一样,何萍继续压制着她的对手。
11:3。第三局结束,何萍胜。
目前何萍拿了三胜,只要再赢一局,这场比赛就结束了。邹雅梦的反扑更像是回光返照,在何萍面前只是勉强争取到一丝喘息余地罢了。
第四局开始时,邹雅梦眼眶明显有些红。何萍没有说话,默默注视着她。她打哭过很多对手,多一个邹雅梦不多,少一个邹雅梦不少。相较来说,邹雅梦算是比较顽强的一个。裁判是个心善的,问了一句:“邹雅梦选手,要不要休息一下?”
邹雅梦其实很想休息,但她怕自己一旦松懈下去,就再也提不起直面何萍的勇气,所以她倔强着摇头,眼眶通红,硬是一滴泪都没有流下来。
比起实力,邹雅梦更缺的或许是运气。如果她没有在第二轮就遇上何萍,结果会不会不一样?这次六省联赛,除了何萍,邹雅梦自信不怂任何一名选手。在热身赛时,她就被其他选手称为“川海的老虎”,是仅次于何萍的种子选手。
她捏着球,茫然地看着桌面,似乎在思考战术与对策。裁判也并未催促她,只是默默看着秒表。
会场内不得大声喧哗,现场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所有人都想知道邹雅梦要怎么体面地走完最后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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