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飞鸟印
陆离也没再操心,他回到空阔的酒店,睡在床上小憩。今天下飞机后就没有好好休息过,又和陈嘉宁这事儿精打交道,大脑早就处于疲惫状态了,刚一沾床,陆离便迷迷糊糊睡去。不知睡了多久,手机的来电铃声把他吵醒了,陆离含糊地拿起手机,粗略一看居然有十几个未接来电,有雅梦姐的有呆头鹅的甚至还有龙秘书的。
接通电话:“喂?姐……怎么了?”
“梨子,你没事吧?”雅梦姐的语气很焦急。
“什么?我当然没事啊。”陆离精神稍振,“发生什么事了吗?”
“梨子,木兰市封城了!你现在在哪?”
封城?陆离拉开窗帘,霓虹乱舞的木兰市便映入眼帘。只见在暗沉的天幕下,无数汽车拥堵在道路上,车头都对准遥远的城市尽头,宛若一条条过江长龙。霓虹光彩倒映在玻璃上,将这一超出常理的一幕映衬得越发魔幻。
“木兰市现在有特别重大传染病疫情!已经被全面封锁了!不许进不许出!梨子,你……”
电话里姐姐的声音渐行渐远,陆离将手机放下,怔怔地看着道路上的车辆。这是什么情况?上一世没有发生过的事情,为什么出现了?这也是蝴蝶效应吗?而且特别重大传染病疫情是什么?严重到需要封城吗?这算什么?现实版生化危机吗?
手机上还有一条未读消息,是一个粉色萝莉头像的讨嫌鬼发来的:
“我回不去了,我能回酒店吗?”
第八章 不合时宜的咳嗽
“好的,好的,明白了。”陆离挂断电话,打开笔记本电脑,开始搜索“木兰市”的新闻。刚才是川海一中的带队老师在给他打电话,说是其余学生和老师都被封锁在郊区别墅了,让他呆在酒店不要走动,酒店的物资十分充足,等待学校的最新通知。至于学科竞赛?现在不是搞比赛的时候。
刚挂了电话不久,便有酒店工作人员敲门,说是情况特殊,各个街区都被封锁了,如果有什么物资需要请联系他们,他们会从仓库中取出送货上门,如无必要,请勿外出。说完这一长串话后,那工作人员便又火急火燎地下楼了,好像还有更重大的任务一般。
热搜上挂着的全是和木兰市相关的话题,诸如什么木兰市出现丧尸,木兰市有鼠疫,等等各种乱七八糟的猜想。陆离好不容易才看到一条正经的消息,一个网友贴出了一张医院的照片,说现在有一种急性传染病在木兰市蔓延,让大家不要外出,配合政府管控。
铺天盖地的消息无不在声明一件事:木兰市变天了。
陆离找了一件外套穿上,便往酒店外走去,一边走,一边给陈嘉宁发消息:“你现在在哪?”
“就在你住的地方的外面。”
陆离甫一抬头,便看见陈嘉宁那小小的身躯和大大的银色行李箱,她被保安拦在门外,模样可怜极了。陆离和保安解释了一会,便直接领着陈嘉宁往酒店五楼去,他们的脚步都极快,好似被这座城市紧张的氛围感染了一般。
“你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吗?”看得出来陈嘉宁很紧张,小嘴叭叭个没完,“我的天……”
“不知道,我才刚睡醒,脑袋还一团糟。”陆离看了看挂钟,现在是晚上十一点。
“我之前在站台等车,等了好久也没等到公交,然后突然就看见有急救车亮着灯在马路上横穿直撞,我心里害怕,就想走回学校。可走到街区尽头,又被两个警察拦住,他们拉起警戒线,让我测体温,又要我登记身份信息,还说现在不让离开……可我只是回学校啊……”陈嘉宁将心里的碎碎念全部都抖出来了,小脸煞白,看来是真的被吓坏了。
这么严重吗?……陆离心里一咯噔。
“还有,你看这个。”陈嘉宁拉住陆离,把手机放到陆离面前。
那是一段十几秒的视频,视频里三四个青年男子正走在路上,像是中了邪一样忽然接二连三地倒在地上。视频的标题是“木兰市出现致死性病毒!大家转发一下!”
陈嘉宁捏住陆离袖子的手不禁用力,揪得袖口有些变形:“怎么办?是不是真的出大事了?人好端端地走在路上,怎么会突然晕倒?你说他们是晕倒了还是、还是死了?”
“我不知道。”陆离觉得有些烦躁,这种超出掌控的事会让他觉得不舒服,“这个视频不一定是真的。你先放宽心。”
陆离一打开自己的房间门,便急忙来到电脑前,登陆车票平台,想看看能不能买到回川海的车票。此时此刻,他心里最挂念的是在川海的亲人、朋友,是雅梦姐、安百璃和楚静怡。很遗憾,木兰市的车票、机票全部停售,私家车要出城都极为困难。
网上看到有人吃了退烧药,开着车走小路出城的。被困在木兰市的人们想尽各种办法突破政府的封锁,又引来其他城市居民的口诛笔伐,一时间整个网络环境混乱不堪。一些弹幕网站上还在刷成片成片的“见证历史”“见证历史”……看得陆离有些心烦。
木兰市忽然之间成了一座孤岛。海里的鱼虾螃蟹还有鲨鱼都胡乱地围着这座孤岛游动。
陆离回头,只见陈嘉宁傻傻地坐在地上,正捧着手机不断刷屏,手机屏幕上或蓝或白的光芒将她的脸蛋映照得阴郁忧伤。
“你在木兰市有家人或亲戚吗?”
“没有。我是一个人来上大学的。”陈嘉宁好不容易才把目光从手机上挪开,“我已经给家里打过电话了,他们都要我快点回家,不要留在这里。”
“回不去的。所有的出城方式都被封锁了。连川海一中的学生都没办法回去,更何况普通人?”陆离冷静的声音让陈嘉宁焦躁不安的内心逐渐平静下来。她又问:“到底发生什么了?网上说木兰市闹黑死病了,我们……我们是不是都要死在这儿了?”
“不是黑死病,是某种新型传染病,官方还未正式命名。”陆离索性也坐在地毯上,与陈嘉宁面对面,“现在你只能住在酒店,但好消息是起码不用担心食物和水的问题。”
“这样子要持续多久?”
“我不知道。”
陈嘉宁的语气带上了哭腔:“早知道不出来了,乖乖待在学校多好。”
陆离现在也没功夫去安抚她,让陈嘉宁一个人冷静会后,他便走出房间,来到过道间给龙秘书回拨电话。打了三次,都占线,就在陆离要放弃时,龙秘书主动拨过来了,电话那头说话的却不是龙秘书,而是楚晓东。
“小陆,你在木兰吗?”楚晓东的语速比平时快了三分,旁侧还有乱糟糟的环境音,像是在什么人流密集区。
“是。”陆离回答得很冷静也很简洁。
“你接下来仔细听我说。”楚晓东深吸一口气,“你现在有发烧、头痛、咳嗽的症状吗?”
“没有。”
“好。那你不要走动,就留在你们学校给你安排的地方。每天给你龙叔叔的账号发一次体温信息,我这边一有机会就会让人去接你回来。切记,不要接触任何木兰市的本地人!”楚晓东的语气极为严厉。
木兰市本地人?陆离突然想到了陈嘉宁……
“楚叔叔,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木兰市出现了新型病毒,预计要锁城至少三个月。我现在正飞往首都,参与对策讨论,其他的东西我也知之甚少,一有消息,我会马上告诉你的。对了,接下来几个月,你要注意个人卫生……”说到后面,语音已经断断续续了,看来楚晓东那边也忙得很。
陆离挂断了电话,心里还在琢磨楚晓东说的木兰市“本地人”到底是个什么概念。他回到房间,见陈嘉宁还坐在地上,正要招呼她起身,忽然看到这姑娘捂住嘴,发出了几声艰涩的咳嗽声。
“咳咳……”
第九章 老虎的眼泪
“咳咳……”陈嘉宁极力压抑着自己的咳嗽声,见陆离在看向她,忙解释,“我是看视频上的人咳嗽了,心里瘆得慌,也下意识地咳了起来……”
是这样吗?
“时候不早了,你先去休息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陆离心情也比较沉重,暂时没心思和陈嘉宁聊天。
“哦。”陈嘉宁小小的身躯挪动起来,一步一踌躇地走到门口,还回头说了一句,“我一点也不想咳嗽,真的,你要信我。”
“嗯。我信。”这种时候总要让女孩子安心下来。送走了陈嘉宁,陆离才有空打开手机,给亲友们一一回消息。
先是楚静怡,呆头鹅发的消息很有她的一贯作风,全是转发的官媒通告,一条又一条,在最末还补了一句:“我很担心你。”陆离心中一暖,他都能想象到呆头鹅敲出这行字时那股羞涩与忐忑的心情了。
【陆离:我现在很好,很快就能回川海了。】
楚静怡回得很快。
【呆头鹅: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陆离:这么晚了还不睡吗?】
【呆头鹅:睡不着,我能给你打电话吗?】
陆离正要答应,忽然又见班长发来一句。
【呆头鹅:算了,我还是不打扰你休息了。晚安。】
【陆离:晚安。】
陆离看着屏幕上“晚安”两个字呆了好半天,才切到下一个聊天界面。是邹雅梦。
【雅梦姐:你能买到回来的车票吗?我刚刚打电话问了车站的人,他们说还不知道,要等通知……】
雅梦姐的消息只有这一条,还是半个小时前给他发的。陆离不用想也知道姐姐一定在疯了似的找法子,估计找到丹教练那边去了。陆离连忙让姐姐不要担心,把楚晓东的许诺又转述一遍,这才得到雅梦姐的回信。
她只回了一个大哭的表情包,什么话也没说。
安百璃没有手机,没法给他发消息,估计现在正在廉租区抓头发吧。陆离犹豫了许久,还是拜托姐姐去隔壁安百璃家报个平安。雅梦姐回了一个大大的问号,还是什么话也没说。陆离也不知姐姐会不会照做,与安百璃见面会不会有冲突……
不想了!
陆离将手机一丢,躺倒在床上长叹一声,脑子里想的都是一些乱七八糟的事,诸如要是永远被困在木兰市了要怎么办?死后要葬在哪里?葬礼要出多少钱……都是陈嘉宁那倒霉丫头害的,搞得他现在也满脑子悲观念头。
在床上辗转反复到凌晨三四点,陆离才终于睡去。
早上八点,又是被电话铃声吵醒的。陆离打开手机,上面显示的是一个归属地在首都的陌生号码。
“喂,你好。”
“我是楚晓东。”楚晓东的话语简明扼要,“小陆,现在情况已经基本查明了。木兰市里传播的疾病被命名为甲型呼吸综合症,简称为甲型,这是一种兼具传染性和致死性的疾病,已经在木兰市蛰伏半年有余,最近恰逢换季才突然爆发的。”
“目前木兰市医院已经有四千多例确诊,有一千三百多名患者死亡。你留在学校给你安排的地方,千万不要和木兰市居民近距离接触,他们每一个都是潜在的甲型感染者。甲型最早期的症状和普通感冒发烧没有区别。这些信息应该很快也会在新闻上公开。”
“嗯。”陆离听得暗暗心惊,四千多确诊,其中就有一千三百多例死亡,也就是四个感染者里面有一个会死?
“接下来我说的话你就当我这个做长辈的说的交心话,和公务无关。”楚晓东话锋一转,“木兰市的医疗资源有限,根本无法容纳越来越多的病患,也就是说,一旦感染上甲型,很可能得不到及时的治疗,你要做好思想准备。”
楚晓东这话说得已经很客气了,其内里的真实含义却残忍到陆离有些胆寒。
“现在木兰市政府内部已经一团糟,我们的指令根本无法及时下达到木兰市。为了怡宝着想,小陆,你一定一定要注意安全,哪怕天天窝在房间不出去都行,我可不想回家后就看到我闺女哭得要死要活的。明白吗?”
“您放心。”
“嗯。我先挂了。”
看来头疼的不止是木兰市内的人,城市外的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疫情弄得不得安宁。陆离洗漱之后,酒店便来人送了早餐,是水饺和热豆浆。服务员还问了一句:“隔壁是您的朋友吗?我们送餐时无论怎么敲门都没人响应……”
听到这话,陆离腾地一下从椅子上坐起来,连忙来到陈嘉宁的房间前。
“陈嘉宁?陈嘉宁?你起来没?是我,我是陆离。”
等了好久,里面也没有回音。
“先生,您需要备用钥匙吗?”服务员也紧张地扶住额头,“我去为您取。”
“麻烦你了。”
就在这时,门内才传来陈嘉宁那有气无力的声音:“我在呢,不用取了。”
“你开门啊!”陆离有些焦急,“你一个人闷在里面干什么?这会让人担心的不知道吗?”这姑娘能不能别这么拧巴了?陆离本就糟糕的心情更坏了,现在都什么时候了……
陆离终于等到大门打开,见到陈嘉宁娇小的身影那一瞬间,他憋了一肚子的邪火忽然烟消云散了。陈嘉宁慢慢地拉开门,门缝只开了一丁点,露出这姑娘那伶仃又可怜的半个身子。最惹人心疼的是她的眼睛,眼眶通红,像是大哭一场,鼻头也红红的,鼻腔内还有细微的血迹。
陆离支走了服务员,这才问:“怎么了?”语气出乎意料地温柔。
“我……你……你们不要管我了……”陈嘉宁的话语带着哭腔,“万一把你们感染了也就不好了,让我一个人呆着吧……呜呜……”话到末尾,居然哭了起来。
这还是陆离第一次见到陈嘉宁如此柔弱的哭泣。在他的记忆里,陈嘉宁哭泣时,往往会昂着巴掌大的小脸,死咬着牙关,露出一副要咬人的表情,偏偏眼泪会止不住地往下流。这个像只受伤的幼兽一样的哭泣的女孩子,真的是那个陈嘉宁吗?
第十章 我是不是快死了?
陈嘉宁房间里的窗帘被拉上,整个房间密不透光,黑漆漆一片。陆离上前拉动窗帘,忽然听到陈嘉宁喊住他:“别,刺眼睛……”陆离回过头,只见黑暗中那对水汪汪的大眼睛扑闪扑闪,好似星夜的萤火。一般只有病人、诗人、傻子才不喜欢见光,首先陈嘉宁肯定不是诗人,那她究竟是病人还是傻子?
陆离坐在床头,闻见一股淡淡的香味,是陈嘉宁身上的气味。
“说吧,你又怎么了?”永远是陈嘉宁事儿最多最麻烦,这姑娘不是在吃瘪,就是在吃瘪的路上。
陈嘉宁盘腿坐在床上,借着微光,陆离能看见她的脚趾不安地扭动着。陈嘉宁有个习惯,那就是在心里藏事时脚趾头会动来动去。
“你要不要先去戴个口罩?我、我怕传染你了。”陈嘉宁小声说。
甲型的传染方式还未确定,而且如果真会传染,昨天陆离肯定就中招了。事到如今还去戴口罩更像是亡羊补牢。陆离没好气地说:“我天生体质好,从小到大没生过病。快说吧。”
陈嘉宁哦了一声,才不情不愿地解释:“你看了今天早上那条通知了吗?上面说……说这个病叫甲型传染病,患者最初期的症状就是咳嗽、惧光,还会发烧……而且都是在木兰市居住两个月以上的人被感染了。我正好是两个月前入学的……”
两个月前,是陆离刚重生那段时间吧。陆离摸了摸下巴:“所以你觉得你也感染了?”
“我、我其实最近一直有点小咳嗽。今天起来时发现特别怕光,一见光就刺眼睛……我这不就是感染了甲型吗?”陈嘉宁带着哭腔说,“新闻上都说这个病致死率特别高,而且医院都住满了,好多人都只能在家里自救……我一定就是感染甲型了,呜呜……”
陆离也不由谨慎起来:“你除了咳嗽和怕光还有别的症状吗?”咳嗽还可能只是普通的小灾小病,怕光也可能是这姑娘的心理作用。
“有。”陈嘉宁十分肯定地回答,“我最近脑袋疼,脚也疼,还有手肘也有点酸。对了,肠胃最近也一直咕咕叫……我一定是得了甲型了!”
这不全身都在疼吗?就这样您还能好端端坐在这说话?真是身残志坚啊。
陆离也拿不准,准备去咨询一下楚晓东。
“陆离……”陈嘉宁委委屈屈地喊了一声,“我是不是快死了?我现在感觉头晕晕的,好像随时要睡过去一样……”
死。这个字让陆离想起一些不太好的回忆,想起了前世雅梦姐的葬礼,想起了自己七岁收养的流浪狗在路边被人一脚踢死,又想到了初中时桌下被自己踩死的小虫子。死亡好像并不遥远,起码距离陈嘉宁并不遥远。陆离看向陈嘉宁,光线昏暗,看不清少女的面庞,只能看到一个玲珑的轮廓,她好像在发抖,是害怕得发抖吗?
陆离承认,他其实不喜欢陈嘉宁的性格,和她做朋友更像是一种社交惯性。但他并不想看到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孩死在一场无情无义的天灾中。
“你不会死的。”陆离也不知这句安慰有几分作用。甲型的致死率有25%,但没人愿意去赌自己就是那75%。
“我、我不想死。”陈嘉宁已经是在低声哭泣了,“我还没有赚够钱给爸妈买大别墅,我还没见到我的游戏全是好评,我还没谈过恋爱,我、我不想死……陆离,我不想死……呜呜……”
“好好休息吧,我很快回来。”这个时候陆离发现语言是如此苍白,无论他说什么,都改变不了现实。面对残酷的社会时,巧言善辩或许可以让你如鱼得水,但面对冷漠的自然,任何言语都和燃尽的死灰一般无用。
陆离到了阳台,给楚晓东回了个电话,那边接电话的是一个女人,声音磁性而温婉,听到是找楚晓东的,便又将电话转线,等到陆离再次听到声音时,已经是楚晓东在应话了。
“小陆,有事吗?”
“楚叔叔,我有一个朋友。”陆离终于还是拿出了这句经典的开场白,“我有一个朋友,是在木兰大学念书,两个月前刚进大学,她给我发消息说她也有点咳嗽,怕光,而且头啊、脚啊、肠胃啊都不舒服,这不是感染甲型了?”
楚晓东沉默了一会儿:“你说的这个朋友,是不是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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