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梦雨新
“是。”黑发少女耸了耸肩，似乎根本不在意自己的假身份暴露。
反倒是很配合地将她身后的隐秘全盘托出了。
“那时候，费南特他以为你不在人世了，他就把伪装法的诀窍教给了我，和我做了一笔交易，希望我可以将这一绝世法继承下去。”
“不过现在想来，他当时说要教我伪装法时有所犹豫，态度并不坚定。而且对于伪装法的某些副作用他也没对我细说，有所保留。
我觉得他可能是猜到了你其实没有死亡，打算靠我这个冒牌的凯特钓出你或者是抓走你的势力。”
假凯特的陈述与猜想和达克鲁自己猜的大差不差。
但是她依旧对那位假扮成自己的黑发少女保持警惕。
这是她一直以来的习惯，几乎成为本能。
不过如果冒牌货确实和她说的那样，只是因为费南特的某些操作才伪装成克里斯蒂安的模样的话，那么她确实也挺无辜的。
想到这里，达克鲁忽然有点怜悯对方了。只是她又想到自己的现状，便冷静了下来，不为无谓的感情所动摇。
曼彻斯特展现神迹，将信仰的修行体系公开，必然会引发世界级的剧变。
她如果要阻止极有可能发生的灾难，就必须在暗中依靠运筹法做一些安排，而不能用台面上的身份。
另外，「凯特·克里斯蒂安」的人脉资源要比「凯特·达克鲁」少了太多，她这些年在达克鲁家族中积攒的隐藏力量都需要「凯特·达克鲁」的身份来运作。
所以不管怎么样她都不可能现在就舍弃掉「达克鲁」的头衔，做回「凯特·克里斯蒂安」。
再思及自己今后要做的事情充满危险，达克鲁认为比起重新成为「凯特·克里斯蒂安」，不如保持现状，等到时机成熟再回来——「克里斯蒂安」的存在，算是给自己留了一条后路。
深思熟虑后，达克鲁终于做出了决断，可是就在她正想开口，告诉假凯特自己的想法时，那位冒牌者却抢先开口，打破了许久的沉默：
“我知道你对我取代你的行为很不满。但是不用担心，在你做回自己之后，我将离开，不会再影响到你的生活。”
“不，我没有那个意思。”担心假凯特误会，达克鲁连忙摇手，解释说道，“我没有因为你借助我的身份而生气。事实上，正和你想的相反，我很感谢你能响应费南特的请求，唤醒了「凯特·克里斯蒂安」这个名字。”
“不过最近危机四伏，实在不是我取回那个身份的时机。所以我希望你能代我继续扮演克里斯蒂安。”
达克鲁的态度转变再次惊到了阿萨斯。
虽然他听得云里雾里，根本不明白黑发少女之间的对话有什么意义，却也能察觉到达克鲁的怒气较最初缓和了太多。
作为少数知晓达克鲁秘密的人，纯白歌姬对此表示沉默，只是她微微黯淡的眼神中隐含担忧。
在达克鲁说出了她的选择之后，冒牌凯特很识趣地颔首说道：“好吧……既然这是你的意向，那我会遵从，继续伪装成「凯特·克里斯蒂安」的样子生活。”
“嗯。”得到了冒牌凯特的肯定回答，达克鲁松了口气，心想有「凯特·克里斯蒂安」的铺垫，再加上纯白歌姬这么一层关系，以后泓蓝学区应该也能成为自己可以依赖的助力，为她和新世纪组织的对抗增添筹码。
而且既然冒牌凯特是费南特的布置，或许迫不得已时还能利用她联系上费南特。
就是不知道那个老头子的伤势恢复得怎么样了，能否算作可靠的战力。
“啊，对了。你的真名是？”达克鲁正想就着联系费南特的事情和冒牌的凯特谈谈，才发现自己一直没问对方的真名，于是问道。
那人笑了笑，很简单地说道：“拉维纳斯。”
“叫我拉维纳斯就好。”
第三节 开导布朗
卡特大大方方地和真正的凯特交谈，很坦诚地交代了有关伪装法和费南特的一些故事。
他知道，在同样掌握伪装法和运筹法的达克鲁面前，谎言是极其脆弱而无谓的。所以他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包括那些经历和他的称呼。
不过他的秘密诸多，可不能全盘托出。因此他的话语只有一半真实，从而隐瞒下另一半——
隐瞒下曼彻斯特的事情，隐瞒下他的来历，隐瞒下他将要去做的一些事情。
正像他所说的一样，自从知晓了真正的凯特依然活着的时候，他就在等待着这一天了。
尤其是当他从曼彻斯特那里得到了运筹法之后，对见面后可能出现的情况做了许多次推演和计算，保证他的言行不会出现破绽，做到滴水不漏。
而在他精心准备的回答下，达克鲁、纯白歌姬和阿萨斯都没什么怀疑，或者说尽管心存疑虑，却只能选择相信他……至少表面上相信他。
一番谈话后，达克鲁退后了一步，冷漠地瞪了卡特一眼，说道：“等到时机成熟，我会回来取回我的身份和责任。”
“我会等着你。”卡特颔首，不卑不亢地应道。
听见卡特的回答后，达克鲁默默地收起了出鞘的短刀，简单地和歌莱蒂斯打了一声招呼，两人扭头，并行着离开了。
阿萨斯看了看那两位少女，又小心瞟了一眼卡特，似乎在犹豫应该跟着哪边。
“去达克鲁那边吧。”卡特看出了少年在踌躇，出言提醒道，“在泓蓝那场拍卖会的时候，你和我说过一个故事。现在想来，故事里面那个和我很像的女主角大概就是达克鲁前辈了。”
阿萨斯抿着嘴，从两位黑发少女互相对峙的那一刻开始，他就隐约猜到了什么。可是当卡特坦陈了一切之后，他却依旧迷惘。
除了迷惘外，他还有些失去信心。比起和自己同为一年级生的凯特·克里斯蒂安，那位前曜黑学区的首席刺客显得更加高不可攀。
尤其是从纯白歌姬对待达克鲁的态度可以看出，她绝不是一个单纯的独行刺客，透着一股和曼彻斯特类似的上位者、布局者的气质。
在消化了曼彻斯特的一部分记忆之后，卡特察言观色的能力已经进入了细致入微的极境。
因此在卡特的眼中，阿萨斯的想法根本就暴露在他的表情上。
“我建议你不要想太多。”理解了阿萨斯的迷惘，卡特叹息着劝说道，“达克鲁她的确是一个很复杂的人，身份独特，能力超群，但是你其实也是一样的。”
“我也一样？因为我是布朗家族的继承人么？”
卡特点头：“光靠这一个身份你就可以做到许多事了。”
对于运筹法的持有者而言，一个掌握着庞大情报网的家族的价值是无法估计的。
就连他和曼彻斯特尚且垂涎布朗家族的力量，更何况现在处境艰难的达克鲁。
以卡特对「凯特」的理解，假如她知道了阿萨斯可以帮她傍上布朗家族的大腿，她兴许会答应阿萨斯向她提出的交往请求。
不过卡特是不可能直接把这种事情告知阿萨斯的。
虽然坐拥着新世纪组织的他并不介意放给达克鲁一些情报资源。
但是站在冒牌凯特「拉维纳斯」的立场上，他需要避嫌，减少被达克鲁察觉自己就是曼彻斯特的协力者的可能性。
总结了一些想法，卡特开导似的对阿萨斯说道：“无论你的那份感情是感恩还是爱恋，都应该尝试去传达给她。那天你在女寝楼下做的就不错，为什么现在却变得胆怯了呢？”
“是啊，为什么呢……”阿萨斯自嘲地笑道，很快就自己答出了原因，“或许是因为这次重逢，和我预料中的不同吧？老实说，我现在没办法拿出曾经对待你的那种心情和态度去面对她。”
“你怕了。”卡特这回不再是疑问的语气，以陈述事实的姿态，很肯定地说道。
“我怕了。”阿萨斯颓然道，但他旋即轻微摇头，说道，“我的确是在害怕，可是我不是害怕面对她，也不是在害怕告白失败。”
卡特静静地看着阿萨斯，等待他自己解开心结。
“她和你不同，在你的身上我看到了神秘与强大，冷酷却不失温柔，一如曾经的、拯救了我的那个女孩。可是现在的她有些变了，变得陌生、变得渺远，仿佛她身处在我不可接触的地方。”
经过了小半天的思考，阿萨斯终于能直面内心。
自言自语的同时，他双眼中的光逐渐变得坚定和清晰起来，“原来如此……我在害怕达克鲁的气质，害怕她身上潜藏的麻烦和危机！”
“看起来你想通了。”
“想通了，可是我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做。”阿萨斯苦笑着叹气，抬头注视卡特，说道，“但不管怎样，谢谢你的鼓励，凯特……拉维纳斯……我应该用这个名字来称呼你吗？”
“随便，反正在达克鲁拿回「克里斯蒂安」的身份以前，我都会是你所熟悉的那个凯特。所以不管你用哪个名字称呼我都是没有问题的。”
卡特很随意地说道，“当然，站在我的角度，还是希望你至少在外人面前是用「凯特·克里斯蒂安」的身份看待我的。因为目前我依旧是达克鲁的替身，如果能不暴露那是最好的了。”
阿萨斯闻言，颇为好奇地问道：“那如果暴露了呢？”
“那要看是怎么暴露的了。”卡特淡然答道，“如果暴露的程度不高，那就继续伪装扮演成「凯特」；否则就只好让「凯特」的身份提前结束，我会离开这里，做一些我个人想做的事情。”
“这样啊。”阿萨斯竟觉得自己有点理解「拉维纳斯」的心情，他友善地说道，“我会帮你保守秘密的，拉维纳斯。除此之外，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事情也可以和我说，我会帮你。”
“谢谢。”卡特也不矫情，微微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第四节 新世前置
又和阿萨斯简单地唠了几句话，打发走这位少年后，卡特无奈地看着断成两截的门板，微微摇头。
然后他的目光转向窗外的一棵行道树上，冷淡地说道：“看了这么久的戏，现在可以出来和我汇报一下银楼演讲会场那边的情况了吧？艾尔。”
话音落下，树影摇动，一道金色和白色相交的身影从绿色中跃出，轻飘飘地跳到了卡特房间的窗台上。
金发的美少女艾尔·迪生迤迤然地走到卡特的床边坐下，她噙着笑，翘起了腿，轻轻地摆手，在卡特的面前一点也不庄重：“没什么好说的，一切都在曼彻斯特大人的计划当中。”
她继续说道：“中央帝国和光明会虽然派遣了一支拥有旅团规模的特化武者魔法师混编小队。但是在我们组织的布置下，那群乌合之众根本掀不起多大浪花，只能歌颂他们的神，让神明级别的存在出手。”
卡特摆出一个差不多可以了的手势，叫停了艾尔的报告：“这部分都是由我来引导的，细节方面我比你更加清楚，你就没必要多说了。我想知道的是我离开之后，「那边」的情况是否安定？”
艾尔嘟着嘴，颇为嚣张地答道：“安定得很！我按照预先准备好的转移方案，在神明的攻击抵达地面之前启动了大规模空间转移的魔法，将演讲会场转移到了组织在附近的一个小据点。
然后把客人们弄晕丢在了空之学院的传送阵旁。至于帝国和光明会的那些炮灰则是由组织那边的一个分部长当成俘虏关押了起来。”
“是么，但还是不能掉以轻心，神明层次的博弈变幻莫测。即便是完整的运筹法也不能预测一切，今后的每一步行动都必须谨慎。”卡特叮嘱道。
“我明白啊，我一直都很小心的！”艾尔为自己辩解，甚至还反过来指着卡特道，“再说了，比起我的行动，我觉得你这边的处境才更让人担心啊，刚才看见你和达克鲁对峙的时候我都觉得你要暴露了。”
卡特这次罕见的没有反驳她，他点头说道：“嗯，我会注意的。”
听到了卡特的回答，艾尔有些吃惊地掩嘴：“欸？你居然承认了这是失误？！我还以为你会说这也在你的计划中呢。”
“不，这次和达克鲁的相遇确实在我计算之外。”卡特坦然承认自己的失算，并说道，“虽然原本也是预定会将「凯特」的身份暴露给达克鲁的，但是预定暴露的时间不是现在……只能说达克鲁的行动力和运气都比我预想得要强。”
他在心里感叹，那个生而掌握运筹法的少女果然受命运的眷顾。
这次的提早暴露让卡特和曼彻斯特的许多计划都付诸流水，且为了稳妥起见，新世纪组织今后的各种行动方针都得稍作修改。
“一想到这里就头疼啊……”卡特苦笑。
控制新世纪组织这尊庞然大物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尽管许多琐碎的小事都交给艾尔、休伯特和其他的组织高层去做。
但是最根本的决策依旧要由「曼彻斯特」来给出。
又因为真正的曼彻斯特在神的世界养精蓄锐，不会经常联系卡特。
所以现世之中新世纪组织的决策基本都是卡特的主意。
而他也必须保证自己所选择的方案能够正确地领导新世纪组织前进——这是接受曼彻斯特身份所必须承担的责任。
何况除了「曼彻斯特」以外，他还同时扮演着其他角色。卡特需要处理不同身份之间的差异，以及调节由于这些差异所带来的麻烦——就比如眼前这扇被达克鲁破坏的门。
“必须想点办法了啊……”他看着残门，静静地思考着，运筹法如本能般运行，寻求着既稳定又能打开局面的最优解。
艾尔见卡特一直沉默，也知道他的难处，不想过度逼迫他。
于是她甩一甩手，朝他告别道：“如果你没什么事情要交代的话，我就先走了。”
“等等！”
就在艾尔正起了离意时，卡特忽然叫住了她。
“嗯？还有什么事吗？”艾尔停住脚步，目光回到了卡特身上，问道。
卡特走到房间中央的书桌旁，拾起笔在活页纸上刷刷写了点什么，然后撕下纸递给艾尔：“你去一趟这个地址，和那里的领队说一下新世纪组织的情况。”
艾尔接过活页纸，看过上面的文字后，不禁一愣：“这个地方，我记得是……”
卡特笑了笑，接过她的话说道：“那里藏着新世纪组织的一个秘密，为了防止某些意外，我觉得可以提前将这个秘密公之于众，顺便加速一下世界变革的速度。”
“你果然是个神奇的家伙，居然在这时候直接来这么一手。”艾尔从卡特的发言中，听出了他更深层次的意图，她一边感叹，一边尽职尽责地提问，“那么，说是要向「那边」透露我们组织的情况，可是具体是要透露到什么程度呢？”
卡特的回答很简单：“报喜不报忧就行。”
“你这次过去，主要是展现组织的态度，给予「那边」行动开始的信号。”
他补充说道，“那是曼彻斯特在很久以前埋下的种子，是时候让它开花结果了。”
“我明白了。”听到那原来是曼彻斯特的手笔，艾尔瞬间就安心了许多。
在她看来，曼彻斯特这个名字就是一切的保障，是绝对的正确。
她顺从地向卡特表示必定会圆满完成任务，随后踏着极快的步子跳出窗户离开，其速度之快根本不像是一个精神系魔法师。
卡特在艾尔离开后，面无表情地关上了窗户，轻声喃喃道：“一切准备都完成了，这下好戏终于要开幕了啊！”
——纷乱、战争！
——还有明星战！
狂风暴雨将要接踵而至！
“不过在那之前，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看向碎了一地的门板，苦恼地挠了挠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