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村东头二狗
尹嶙知道他的意思，随即笑着看了耶律萨一眼，然后对盛长柏说道：“无妨，念吧。”
盛长柏犹豫了一下，但见到尹嶙那古井无波的眼神下，似乎藏着深渊，整个空间内，若有若无地产生着巨大的压力。
没办法，他还是拿出圣旨，走完了该走的流程。
当然，尹嶙全程站着听完的。
“敕……骁骑尉，莫州军长河营指挥使尹嶙……破敌有功，甚慰朕心……今特封忠勇侯，邑景州，食邑五百户……着尹嶙于八月十五前回京述职……”
洋洋洒洒一大篇，念了大概有将近一炷香的时间。
虽然时间很长，但通篇就几个意思：
一.伱做的不错。
二.给你升官，但就给你封个虚衔，连邑地都是虚的。
三.快回来，并且自己回来。
“呵。”
一旁的耶律萨倒是冷笑出声，“你们大宋的皇帝，还真是有够小气的，封侯就封侯吧，还是个虚侯。”
“你！”
盛长柏闻言准备怒斥，但一想到对方辽人的身份，顿时转了个口吻，淡淡说道，“我们大宋，非功者不上公侯。”
尹嶙饶有兴趣地看了他一眼。
盛长柏啊……如今也被那些清流文官们，带离了轨道。
是否有夜深人静，孤身独影之时，能够回想起当初年少，对燕云的那般渴望，对辽国的那般仇恨啊？
此时，耶律萨对尹嶙说道：“尹将军，这‘燕王’和劳什子‘忠勇侯’之间，您总得选一个吧？依我看，呵，选都不用选，一目了然。”
一旁的盛长柏闻言一怔。
嗯？
燕王？
第133章 诚意
盛长柏此时才明白，辽国的使者来此，是为了给尹嶙封王来了！
封王啊！
永远无法企及的高度。
盛长柏觉得，一个武将，一个勋贵，封王已是巅峰，历史上，有多少异性勋爵，能获得如此殊荣呢？
就像他自己，想要有朝一日，成为大宋宰相一样。
“若是你，你选哪个？”尹嶙戏谑地看了耶律萨一眼，笑道。
却不想耶律萨摇了摇头，说道：“如果是我，自然是会选择我大辽所封之‘燕王’，且不说其他，单单这个名头，就比宋国的什么‘忠勇侯’之流，要有诚意得多了吧？”
尹嶙又看了一眼盛长柏。
盛长柏面露尴尬，他虽然跟随清流路数，但心中道理却不曾少太多，也颇觉朝堂这次对尹嶙不太公平。
那可是燕云十六州啊！
自石晋以来，汉家故地苦落他族多年，如今尹嶙又仅凭一己之力，没有得到朝廷一兵一卒的支援，甚至连一粒粮草都没有，就能打下五州！
何其勇也？
但最终的敕封，也仅仅是一个忠勇侯。
“朝廷……朝廷自有考量，大宋不会薄待任何一个功臣。”
半晌，涨红了脸的盛长柏，才憋出了如此之言。
“呵。”
耶律萨摇头轻笑一声，“要我说，既然是个虚侯，你们宋国也该大度一些，想那汉朝霍冠军，年仅十八便封狼居胥，尹将军想来还不到十八，便为伱宋国战至如斯功绩，难道一个冠军侯，你们都不愿意给么？”
冠军侯？！
盛长柏一听此话，这才想起来。
是啊，尹嶙似乎才刚刚过了十八岁吧？
虽说没有封狼居胥，但所拥有的功绩，也不比封狼居胥差多少啊。
“好了，尊使。”
尹嶙看着盛长柏那副憋不出半个屁来的模样，摆摆手，对耶律萨说道：“无须再离间了，封不封狼居胥不重要，是王是侯也不重要……”
说到这里，盛长柏和耶律萨都纷纷看向尹嶙。
是要做选择了么？
“……我依旧是大宋的臣民，这个无法更改。”
尹嶙淡淡说道，“但既然尊使有诚意而来，我尹嶙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这样吧，三万匹精良军马，十万只黄羊，算是此次的战争赔偿款，如何？”
“尹将军……”
耶律萨一急，当即就想反驳。
是，军马和黄羊，大辽是不缺，而且盈余不少，对大辽来说甚至不如盐铁重要。
但是这么算下来，也得百万两白银呢！
“你先别急着拒绝。”
尹嶙摆了摆手，说道，“这些物资，对你们来说，远比真真切切的白银更能轻易得到，从你们宗室的几个贵族部落，每人出一点，也就是了，就这样，我还得自己贴钱，去给我将士们抚恤，另外……”
说到这里，尹嶙不经意地看了一眼盛长柏。
随即继续道：“……另外，我可以承诺，涿、幽、顺、蓟、檀、莫、瀛七州，凡属我尹嶙治下，皆可与辽国互通贸易往来，这个诚意，不知够不够？”
“子峋……”盛长柏闻言，不禁急了。
尹嶙没有看他，却也知道他要说什么，当即一摆手，制止住了。
耶律萨倒是沉思片刻，然后又说道：“尹将军这个话说的有些绝对了吧？我大辽，是不会放任国土失去一毫一寸的！”
尹嶙笑道：“绝不绝对的，你们若想继续打，那我乐意奉陪，不怕告诉你，我的七万大军，兵锋已指长城之下，不日便可挥师妫、儒二州，而贵国……几年前与伪夏的战争后，想必已经没有多少兵马了吧？”
此话一出，耶律萨面色一震，下意识地看向盛长柏。
见他惶惶有些出神，便松了口气。
尹嶙说的没错，辽国的确没有多少可战之兵了，但是对付尹嶙的七万大军，他们认为还是足够的。
可若是举国讨伐，那么国内必将空虚，各地城池驻守兵力也大大缩减，到那个时候，宋、夏、生女真、东瀛、高丽，甚至是南边的大理等国，说不定都会趁势而起。
关节盘根错杂，耶律萨深吸一口后，说道：“此事重大，恕下官不能独断，需禀报陛下后，方能回复。”
尹嶙笑了笑：“这是自然，但……我只给你一个月的时间。”
耶律萨面色一肃：“尹将军，这会不会太……”
“一个月的时间足够了，毕竟我的兵马，不能在此浪费时间，多一日，便多一日的粮草。”
尹嶙摇了摇头，打断了他的话，随即又语重心长地拍了拍耶律萨的肩膀，温和道，“尊使啊，你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之贵啊。”
耶律萨愣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而盛长柏更是连连震惊地说不出话来，他们曾经无比惧怕的辽国，在尹嶙的三言两语之下，就伏低了头，怎么想，都觉得匪夷所思。
但他却不知道，这都是森森白骨，垒起来的尊严。
……
当晚，耶律萨连尹嶙为他和盛长柏准备的宴席都没吃，匆匆离开幽州，亲自返回上京，向景福帝耶律宗真汇报此事去了。
一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来回上京与幽州之间已经足够，接下来，就是看诚意了。
宴席之上。
“子峋，你真的……要和辽国互通往来？”盛长柏几杯酒下肚，壮了胆子，还是问出了此话。
“是啊。”尹嶙浑不在意地啃着一个鸡腿。
“可……”盛长柏欲言又止。
“怎么了？”
尹嶙啃完鸡腿，用手帕擦了擦嘴，然后道，“长柏兄，咱们大宋自澶渊之盟以来，可都在和辽国互通商贸啊，这有什么干系？”
盛长柏叹息一声，说道：“但这件事情，是不是先禀报一下官家？”
他知道，尹嶙此时在燕云之地的地位，已经非同一般，即便是辽国，也没再派遣使者前往汴京商榷，而是越过大宋，直接找到了尹嶙。
这可不是一个好的信号。
然而，尹嶙笑着摇了摇头，却没多说一个字。
盛长柏心中一叹。
随即，他鬼使神差地又问了一句：“那你……跟我一起回去么？”
尹嶙看了看他，笑道：“回啊，怎么不回？”
盛长柏又愣住了。
第134章 故技重施
盛长柏如何也想不明白，尹嶙为什么会遵从圣旨，陪自己一同返回汴京。
直到使团队伍到达了汴京城下，他还是没有相通。
毕竟尹嶙已有如此功绩，如此地位，说是割据一方也不为过，这么回来，就不怕永远也回不去么？
他不看话本，但至少看过历史。
哪个割据一方之人，会愿意只身回归朝廷？
那样即便不死，也会被监禁一生。
想到这里，盛长柏甚至开始怀疑，童话里是不是都骗人的了。
“长柏兄，我们到了。”
马车内，尹嶙见盛长柏一副出神的模样，便对他说了一声。
“啊？”
盛长柏回过神来，撩开车帘一看，原来真的到了汴京。
那熟悉的叫卖口音，熟悉的民间气息。
这就……
回来了？
他下意识看向身边的尹嶙，见尹嶙笑吟吟地看着车帘外的烟火，不禁有些恍惚。
自己好像立了一个什么大功啊，可为什么好像开心不起来呢？
马车入城，径直去了皇城。
他和尹嶙，到了皇城口，都被内侍领到了皇宫内的一处别苑中，在那里，每人一个房间，当中热气氤氲，原来早已经备好了洗澡水。
此外，还有熏香和新的官袍。
他的官袍，还是原来的样式，颜色也没有变。
但尹嶙那边，却又不一样了。
忠勇侯，列属开国侯，位从三品。
算起来，从尹嶙半年多前的正六品骁骑尉、莫州军营级指挥使，到现在的从三品忠勇侯来看，算是连升了五品，若是算上散官阶的话，算是连升十级！
一般人，哪有此等殊荣？
所以，供尹嶙洗浴的那处屋中，除了上好的熏香之外，还有一套绯色的官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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