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觉睡到下午醒
列国皆道“暴秦”和“虎狼之秦”,但这个时代追名逐利的士人大多不会在意这些,他们只想要一个能让他们施展抱负的平台和君王,以及他们所追求的功名利禄。
每日在函谷关外请求入秦的列国士子数不胜数,咸阳的招贤馆都一再进行了扩建。
不过,随着嬴政的声名远播,张机和韩非的名字也一同流传甚广。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所以上门“求教”的士子绝不在少数。
张机倒还好,毕竟背后站着的,是强大的秦国,还有罗网和墨家,除了一些真心只是来切磋一番的士子和游侠以外,带着恶意来“求教”的只是少数。
上门最多的,还是一些权贵之家,想要与张机联姻。
秦王和太后的宠臣,本身又是极具才干的贤人,还手握罗网大权,更是家中资财无数,而且人又足够年轻俊朗,谁家不动心,不想试图钓个金龟婿?
在张机表示自己没有兴趣以后,这些权贵之家又费尽心机让自己家中尚未出阁的姐妹和女儿来试图在咸阳的大街上制造与张机的偶遇,指望着她们会与张机产生一段美妙的邂逅。
谁知,张机每次出门不是有公务,便是陪着家中妻妾出门。
惊鲵作为杀手不喜欢这种在大庭广众下逛街的感觉,潮女妖和胡夫人则是不喜欢出门,所以一般张机陪着逛街的对象往往是焰灵姬、田蜜和胡美人三人。
而三女无论是哪一个拉出来基本上都能让大半个咸阳城的女子自惭形秽,有几次甚至有几个姑娘在看见三女的刹那间便哭着跑远了。
这才有了张机的调侃。
尽管张机说得是实话,但胡美人依旧轻笑出声。
女人,谁又不喜欢自己的情郎对自己的美貌的夸赞呢?
胡美人微微偏过头,娇嫩的红唇在张机的脸上快速地啄了一下作为奖励,却让张机有些心中火热。
正当二人想要进行晨练的时候,不合时宜地推门声和咳嗽声传入了二人的耳中。
能这么随意地进入胡美人闺房的,也只有胡美人的姐姐胡夫人了。
张机昨晚自然不可能让胡夫人独守空房,所以就只好雨露均沾了。而贤淑温良的胡夫人早早便醒了,还进入庖厨为张机亲手烹制了朝食,打算喊二人去吃,却不想撞见了这样的场景。
张机倒也不觉得尴尬,姐妹一体嘛,他和胡美人亲密,自然也不可能冷落了胡夫人。
在胡夫人的惊呼声中,房门被一道内力重重关上。
早饭嘛,在哪吃不是吃?
而与此同时,韩都新郑的紫兰轩中
一道窈窕的紫色身影端着一壶热茶,款款推开一间厢房。
紫色长发散落,被一根丝带与三根银簪挽起,一袭渐变色长袖水裙,罩着一件暗紫色薄纱,显得冷艳优雅。
来人,自然是紫兰轩的主人紫女。
进入厢房,紫女看着带着一桌公文坐在紫兰轩的奢华厢房中埋首办公的韩非,面色有些古怪,嘴角却又止不住地挂着几分笑容。
“公子,你莫不是把紫兰轩当成司寇府了,整日在这操劳。”
对于韩非整日待在紫兰轩办公的行为,紫女倒是并不排斥。
韩非的确风趣幽默,尽管她看得出韩非对她有几分追求之意,但却并不排斥,至少他的眼神很干净。
韩非快速挥动的兔毫笔缓缓停了下来,面色愁苦地看着打趣他的紫女,心中的烦闷随着那抹动人的笑容而稍稍散去了几分。
“紫女姑娘莫要打趣我了,我现在简直就像是过街的硕鼠,也就紫兰轩能容纳我了。”
紫女掩嘴轻笑,看着韩非这疲惫的模样却并未流露出同情之色。
自从张机将嬴政入韩求贤的故事传播了出去,韩非的确是声名显著,却也招来了无数敌人。
韩国可不是秦国,虽然称“雄”,却是当今天下除了卫国以外最弱小的国家,国内动荡不安。
原本韩非可以动用司寇的权力抓捕一些难缠的士子,但韩非又一心维护法律,不愿意破坏律法去抓捕没有违法的士子。
但后来事情却愈演愈烈,就算韩非想违背法律也没办法了。
因为,来的士子原本只是些游学的士子,后来却变成了诸子百家各派的士子,而且其中还是以儒家为主。
“荀夫子一代儒学宗师,按理说看在他的面子上,至少儒家的士子们也不该难为公子才是。”紫女有些不解,淡紫色的秀眉微微蹙起,薄唇轻启道。
面对紫女的疑惑,韩非则是重重地叹了口气。
其实这事和张机的故事关系已经没那么大了,那顶多算是个导火索。
他被盯上最大的原因,还是在于他的老师荀夫子。
不了解荀夫子的人,可能觉得这是个学识渊博的老人家,慈祥和蔼,但如果稍稍了解过荀夫子的人就会觉得,活该这老东西被迫遁回齐国桑海的小圣贤庄。
荀夫子的前半生都在怼人,诸子百家各派先贤和当世各派魁首,几乎没几个幸免于他的嘴炮的。
否则,当年“性本之争”,也不至于直接让荀子丢掉稷下学宫祭酒的身份,这是喷人喷多了犯了众怒被赶出去的啊!
“紫女姑娘不妨猜猜为何非年初之时便急匆匆地从桑海小圣贤庄赶回了新郑?”韩非苦笑着,浅饮了一口桌案边放着的清茶。
“不是因为心忧韩国社稷以及与秦王相见?”
韩非注视着紫女如宝石般明亮的双眸,摇了摇头:“我归来前几日,曾帮老师整理书稿,发现了一篇名为《非十二子》的新书,几乎就要完篇。”
“带着好奇,我兴致勃勃拿着这份书稿与师弟李斯一同拜读老师的新作。事后思之顿觉豁然开朗,旋即便是毛骨悚然,汗流浃背。”
紫女听了韩非的解释,不由更加不解了。
豁然开朗她能理解,毕竟是一代儒家宗师,还未完篇的作品令自己的弟子觉得豁然开朗很正常。
可……毛骨悚然?汗流浃背?
又不是小说家门人写的诡怪传说,看篇儒家宗师的书稿还能这样?
韩非想说些什么,但想了想,从怀中拿出一本纸质书籍,说道:“这是半月前老师刚刚命人刊印推广的《非十二子》,紫女姑娘不妨看看?”
抱着一丝疑惑与好奇,紫女翻开了这本书。
不同于韩非,刚看了开头,她就有些毛骨悚然了。
好家伙!
开篇便将杨朱学派的它嚣、陈仲,先为杨朱后入道家天宗的魏牟,史家的史鱼酋,墨家的祖师爷墨翟,道家人宗的宋钘,法家“势”派的慎到、田骈,名家开山鼻祖惠子,名家代表人物邓析,孔子曾孙孔伋以及儒家亚圣孟子,全部都贬斥了一遍。
以“禽兽行”形容杨朱学派,以“綦溪利跂”形容道家天宗和史家,以“欺惑愚众”形容墨家和道家人宗,以“下修而好作”形容法家“势”派,以“辩而无用”形容名家,以“沟犹瞀儒”(腐儒)形容孔伋和孟子。
最后,也不知道是不是荀夫子觉得还不过瘾,“弟佗其冠,衶襌其辞,禹行而舜趋,是子张氏之贱儒也。正其衣冠,齐其颜色,嗛然而终日不言,是子夏氏之贱儒也。偷儒惮事,无廉耻而耆饮食,必曰‘君子固不用力’,是子游氏之贱儒也”,把儒家内部的几个大学派又拉出来喷了一遍,将其定义为贱儒。
但紫女还是有些疑惑,指着这本《非十二子》看着韩非:“那群百家士子为什么不去找荀夫子而要来刁难伱?”
“呵,老师总是说自己是读书人,不会武功。”韩非冷笑一声,从声音中不难听出对荀夫子的浓重怨念,“但谁要是真信了,老师就会笑着用宗师境的内力将他按在桌案前,将自己的著作摆在他面前让他好好拜读,来‘教化’这个试图动用暴力行为的人。”
“噗嗤!”
紫女忍不住笑出了声,她本不想这样失礼,只是韩非的话……总结起来就是,那群人打不过宗师境界的荀夫子,也不屑对付其他还在小圣贤庄内学习的荀夫子弟子,更不敢对在秦国效力的李斯动手,所以只能盯上身处弱小韩国又不会武功的韩非了。
正在韩非和紫女大吐苦水的时候,忽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正在快速地接近着。
紫女下意识地将手探向了腰间盘绕的链蛇软剑,娇艳的双眸微微一沉。
这样沉重且急促的脚步声绝不是一个女子能造成的,而男子……紫兰轩中不会有这样的男子。
要么是些性子极端的士子发现了韩非的踪迹,要么便是夜幕的人。
就在紫女拔出腰间的链蛇软剑的刹那,脚步声的主人便粗暴地拉开了推门。
紫女还未及回头,但在她手腕轻颤间,那柄名为赤练剑的链蛇软剑已宛如毒龙翻身,画过一个半周天的弧线,以一个不可思议的速度和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刺向出现在门后的那道一袭素衣青衫的身影。
“韩——!兄……”
赤练剑的剑尖停在了那道想要呼喊韩非的青衫少年咽喉前,透骨的寒意瞬间传遍了全身,就连那锋锐的剑尖在他的咽喉上那个形如针点的细小伤口带来的疼痛都被这凛冽的寒意所吞噬。
能在这紫兰轩内如此奔跑不受限制,还喜穿素衣青衫口称“韩兄”的人,也就只剩下了韩非的挚友张良了。
只是,紫女与张良并不熟悉,虽然彼此见过许多面,又同是流沙的首领,但她并不想与张良深交。
张机曾对张良作出过评价,说张良是一个为了自己的利益可以不择手段抛弃一切的人。
事实上这一点与紫女不谋而合。
阴兵劫饷案,张良为了帮祖父张开地脱罪,李代桃僵让好友韩非替祖父解决问题。
名义上是给韩非一个重新介入韩国朝堂的机会,实际上,若是韩非没有解决此案,便是韩非背锅。若是成了,那便是张良和韩非互帮互助。
而现在,张良虽然加入了流沙成为了流沙的四位首领之一,但从张开地投靠四公子韩宇的行为来看,他又真的是一心出于友情和身为热血报国之士的拳拳报国之心么?
带着一抹平淡却不再真诚的笑意,紫女收回了那柄赤练剑。
蜿蜒流转的赤练剑仿佛有生命一般,在紫女抬手间便悄然钻回了紫女的纤软腰肢上,化作一条“腰带”缠绕其上。
韩非坐在桌案前,回味着方才的那一幕。
紫女拔剑的那一瞬间,柔中带着刚,刚中带着杀,媚眼撩人,美色如刃。
这是一个集性丨丨丨感美貌、魅惑冷艳、理智聪慧于一身的女人。
如果说,天真烂漫的妹妹红莲就像是他人生中的一缕霞光,在云缝间透出,为他带来了一丝光亮和温暖……那么紫女便宛如他人生故事中的点睛之笔。
也许只是昙花一现,却牵动人心。
明明只是惊鸿一督,却惊艳四方。
仿若……烟火一般的绚烂!
从寒意中回过神来的张良有些后怕地从紫女身边走过,径直来到韩非的面前,说出了一个令韩非和紫女二人都无比震撼却又意料之中的消息。
“楚王完遣使节送来国书,欲与韩停战修好,共伐秦国!”
“韩兄,列国合纵,成矣!”
第217章 深夜惊变
秦国,咸阳
夜深人静时分,天边繁星闪烁,微风吹拂着咸阳的街道。
只是,不同于白昼的人声鼎沸,夜里的咸阳城除了几声鸡犬声以外,安静得像是一座死城似的。
不同于深夜依旧热闹繁华的新郑,秦国的夜间是实行宵禁的。
《周礼·秋官司寇》中曾记载“司寤氏”一职,“掌夜时,以星分夜,以诏夜士夜禁,御晨行者,禁宵行者、夜游者”,这便是华夏历史上最早有关宵禁的记载。
宵禁的初衷是为了让人们适应中国传统的农耕生活方式,“日出而作,日暮而息”。
只是后来礼崩乐坏,列国并未实行宵禁制度,哪怕是战争时期也不例外,甚至魏襄王时期,“魏国人民之众,车马之多,日夜行不绝”。
但秦国不同,自商鞅变法以来,实行宵禁制度,禁止百姓夜间出行,违者是要被逮捕发作苦役的。
而夜间禁止出行,故而百姓们也往往只能选择蜗居在家中,闲来无事除了为秦国贡献新生人口而努力,就只能安然入眠了。
所以,夜间的咸阳城街道上是绝不会有人的。
除非……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这份寂静,由远及近而来!
听到马蹄声响,原本已经沉睡的人们都纷纷被惊醒,不时有人探出头想看看是哪个蠢货不仅触犯宵禁还敢深夜骑马奔驰。
忽然,有人发现,这急促的马蹄声好像是从城外传来的,而且马蹄声越来越大,显然不是一匹马能造成的动静。
有过参军经验的老秦人纷纷抄起家中能找到的武器,刀枪戈矛应有尽有。而一些家中没有武器的人家,便拿起耕地的犁具,抽出闩门的门闩,带上宰肉的屠刀。
甚至已经有一批告假归家的秦军甲士已经披上了甲胄拿起了武器,不顾宵禁走上了大街。
这种规模的马蹄声,显然来者是一支骑军队伍。
深夜来咸阳城,不是敌军攻城,便是有紧急军情,所以整座咸阳城的人都被这样的动静弄得紧张了起来。
过了片刻,也不知城头的人与城外的骑兵交流了些什么,似乎有人从吊篮中上了城头与城门守将沟通。旋即,城门嘎吱作响,厚重的大门缓缓打开。
有人指着黑夜之中奔腾而来的火龙,大呼出声,引起了众人注意。
只见,一支骑兵队伍,如同滚滚长龙般,驶入咸阳城,飞驰而来。
“前线紧急军情,所有人让开!”
领头的一名骑士呼喊着,挥着手,示意街道上的人全部避开。
此刻能走在街道上的,除了咸阳的守军,便是那些身披甲胄手持兵刃的告假秦军士卒,他们自然都知道有前线紧急军情耽搁不得,很配合地退到街道两侧。
只是,所有人都在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紧急军情才会如这般在深夜行军?
这支骑兵队伍在一条十字路口分成了两支队伍,一支直奔秦王宫,另一支则直奔张机府邸。
原本还在和焰灵姬、田蜜抵死缠绵的张机也被那阵停在府门前的马蹄声惊动了,连忙起身穿上衣服准备出门查看情况。
看着已经吃饱了躺着休息的焰灵姬,田蜜的心中不由有些埋怨那门外的马蹄声,但还是老老实实地服侍着张机穿好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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