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失格 第212章

就连收拾餐桌的女鬼都给整不会了，手中餐盘咔嚓摔落在地，望着那漆黑尾巴在身后轻轻摇晃的妖女。

俺们妖魔，也能去那镇妖司当家做主了？

第一百七十五章 我怕她误会

“兹事重大……”

聂云一面色古怪，心情复杂。

“聂大侠侠肝义胆，一诺千金，说过的话想必是作数的。”

李霏笑眯眯道：“况且，不论是谁去做那镇妖司指挥使，局面都不会更差了，不是么？”

聂云一沉吟片刻，手腕一抖，甩出一张黄纸，上面有朱砂咒文，李霏信手接过，扫了眼系统面板，顿时明了其作用。

“这是葛真人赠我的符咒，可洞察虚实……”

聂云一语调平缓，内心却忐忑莫名，有难以抑制的期待之情油然而生。

他不在乎仙缘，可若李霏当真来自仙界，这世道，或许有救了……

李霏果断将符纸贴在肩头，表明自己的诚意。

若有半句谎言，这符纸便会燃烧。

聂云一定下心来，一步踏出，大声问道：

“这世上当真有仙？”

同时，他眼中精芒璀璨，观测李霏体内一红一蓝两团能量，避免她用匪夷所思的手段瞒天过海，让符纸失效。

“若所谓的仙，是全知全能，不朽不灭，那大抵是没有的。”

李霏浅笑：“但如果超脱圣境便是仙……我想，我和许多仙子交情匪浅。”

此言一出，几人心头皆有惊雷炸响。

聂云一从不奢望有仙佛下凡普渡众生，却也是向道之心坚定的武者。他深知古今有太多的修行天骄、武道巨擘为了仙之一字舍生忘死，却始终看不清前路。

而此刻，他蓦然从这神秘莫测的妖女口中获悉了天下武夫乃至妖魔前赴后继探寻千古都未曾找出的答案，一时间心潮如瀚海狂澜，难以平复。

而李霏却眉眼含笑，不疾不徐继续诉说道：

“我所在的那方仙界，不光有仙，也有万丈红尘，恒河沙数的凡俗生灵在其间繁衍生息。”

“事实上，天生神灵只是少数，大部分仙人还是从微末中一步步蜕变而来，他们也有喜怒哀乐，有善恶之别，与凡人并无太大区别……因此在我看来，所谓的仙，不过是在进化道路上走得更远，活得更久，并有肩山扛岳，扭转生死，玩弄时空的手段罢了。”

“那为何……”

聂云一嗓音干涩。

“此方天地是樊笼。”

李霏回答了他的问题：“在无尽寰宇中，有诸天万界生生灭灭……每一方世界，都如同一个母体，生灵万物，便是母体孕育的胎儿。”

“但显然，只有足够强壮的母体，才能提供充沛养料，容得下胎儿茁壮成长……若母亲瘦得皮包骨头，又怎么可能生得下大胖娃娃？”

“……”

聂云一张了张嘴，忽然悲从中来，不禁惨笑一声。

冥冥中，他耳边有怒吼声响起，那是悠悠千古中，无尽求道者在一次次叩关无果后，发出的不甘咆哮。

原来，错的不是他们，而是整个世界？

仅仅因为生在此方天地，就注定前路断绝？

这是何等荒谬，又是何等悲哀！

聂云一沉默良久，才缓缓抬头，嗓音沙哑道：

“你说，天上也有凡人，那些凡人，过得如何？”

这个问题甚是巧妙。

若天上的凡人都水深火热，李霏下凡，又能安什么好心？

李霏笑容不减：

“我来自一座仙城，城里仙人林立，但更多的还是凡俗生灵……人、仙，还有你口中的妖魔鬼怪和谐共存，其乐融融……甚至，仙与凡、人与妖魔通婚，延续血脉者也不在少数。”

在聂云一的感应中，一红一蓝两团能量蛰伏于体内，没有丝毫异动；而肩头那张符纸，也安静如一。

“这，这……怎会如此？怎会如此？！”

聂云意双目通红，脑海嗡嗡作响，道心几乎要裂开。

他见过世间冷暖，也知晓人心善变，很多纯善之人，在谋得一官半职，或踏足人境后，便快速堕落，变得自私妄为，甚至做出欺男霸女、伤天害理的勾当。

当路上看到美貌民妇，明知自己可以将其掳走而苦主无力报复时；当囊中羞涩，但只要做出些“妥协”，就有蝇营狗苟之辈主动送上白花花的银两，供你花天酒地之时……甚至，当亲朋好友、双亲子女犯法，苦苦央求你“帮帮忙”时，能坚守本心之人，太少了。

美人美酒，山珍海味，阿谀奉承……这一切的一切，都是能腐蚀人心的致命毒药，为何那些神通广大的仙人，皆尽能恪守本心，不做逾矩之事？

“我之仙城，法度严明。”

李霏笑道：“那是仙尊立的法，谁敢不从？就这么说吧，哪怕是能够焚山煮海的仙人，若胆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强迫孤苦无依的凡人女子，那也是说杀便杀，别无二话。除此之外，仙人从事卖卖，也得缴纳税款，用作教育、医疗……”

这一刻，李霏如同新闻播报员，将洛西布鲁克的风貌娓娓道来——挑好的说。

并且，她也非常注意说话的艺术，像“法度之下人人平等”这种话她是决计不会说出口的，否则哪符纸，会立刻烧起来的吧，嘻嘻。

而在充斥着思念与温情的语调中，就连巧儿都眼中异彩连连，更不用说聂云一。

他仰头望天，内心悸动不已。

恍惚间，他看到了一片祥和繁荣的盛世，万族生灵熙熙攘攘。

还有一尊顶天立地的模糊身影守护在大好山河之后，祂用伟岸挺拔的身躯，为社稷苍生支撑起朗朗晴空；而祂那颗高傲尊贵的头颅却始终垂着，将目光投落向芸芸众生。

聂云一使劲睁着眼，尽管看不清祂的面容，却隐约捕捉到了仙尊的眸光，里面既有威严父性，也有温柔包容的母性。

是李霏口中仙尊真有那般神通，横跨无穷时空扫了眼自己这位凡夫俗子，又或者那双眸子只是幻觉，映照出聂云一内心最深处的期盼？

他分不清了，只好呢喃低语，对那尊外王内圣的仙尊心驰神往：

“真不知仙尊是何等风采绝世……”

“哎呀，仙尊也没那么厉害啦。”

李·白梦婷之资·霏笑道：“不少仙人说我是少年仙尊来着，可我也没做什么啊。”

聂云一：“……”

他失神片刻，最终长长突出一口浊气，提出深埋于心的问题：

“你究竟意欲何为？”

之前，聂云一询问过了李霏的目的，但这一回，李霏身上贴了符纸，并且聂云一的注意力前所未有的集中，全神贯注感应着她体内两团能量，双目紧盯李霏的一举一动，想要得到最真实的答案。

“原本并没有什么清晰的规划，只是模糊推断，此地对我修行有益。”

李霏笑容明媚，眸光坦荡：“但我来此，见妖魔横行，众生苦难……于是，我便知道自己来此的意义了。”

“斩妖除魔！不听话的妖魔杀死，听话的妖魔收服，这便是我最大的企图！”

——还有什么比经验值更重要的么？

聂云一从风华绝代的妖女眼中，看到了无比坚定的信念，还有几欲燃烧的眸光。

而李霏的笑意愈发灿烂，眉眼弯弯，意味深长道：

“说起来，在我来的地方，仙人妖魔们送了我一个绰号呢，我很喜欢。”

“他们叫我……慈善家。”

肩头那一页泛黄符纸，仍在微风中轻轻拂动。

……

巧儿在给王雨桐捏肩。

或许是多年来养成的本能习惯，或许是因为王雨桐与李霏同塌而眠一整晚却【无事发生】，让巧儿的态度有所改观。

因此，在王雨桐吩咐自己捏肩时，巧儿应了下来。

“唔……以前怎么没发现，巧儿生得这么好看，手也那么巧。”

王雨桐忽然捉住巧儿的手，声线有些妩媚。

她的眼神与往日不同，像是从懵懂浑噩的少女，陡然变成了由内而外散发着香甜气息、并渴望雨露的花朵。

巧儿动作顿住。

若在几天前，王雨桐和她这般说话，巧儿会甜蜜开心到整晚睡不着觉。

可如今，她心头的滋味却无比复杂，欲要死灰复燃的旧情，与那千娇百媚的妖女左右拉扯……尽管王雨桐与妖女比起来有若云泥之别，还不止一次加害自己，可感情素来是复杂的，世上总有人会舍弃美满家庭，投身醉鬼、赌鬼，忍受窘迫与暴力，惶惶不可终日，又甘之若饴。

感受着曾爱慕多年的大小姐用掌心传来的柔嫩触感与温度，巧儿眼中满是茫然，被撕裂的心血不知该往哪个方向蔓延。

最终，她垂着头道，幽幽道：

“小姐谬赞了。”

“是我以前坐拥宝山而不知呢……”

王雨桐用娇滴滴的语调自责道。

众所周知，当习惯了苛待的时候，哪怕只是表现出丁点儿温柔，都会让受害者觉得如获甘霖。

这导致，在遭遇多年苛待与两度背叛后，仅仅是几句一钱不值的口头自责，都能像刀子般扎进巧儿心脏，搅动她的心头血。

巧儿咬唇不语，望着眉宇间傲气几乎被消磨殆尽、甚至看起来有几分憔悴的王雨桐，竟有几分疼惜——在他看来，王雨桐是因为遭遇差点家破人亡的横祸，才会有如此巨大转变，懂得珍惜眼前人。

殊不知，王雨桐被当成随时会被送出去的金丝雀养大，且母亲早亡，形成了刻薄寡情的性子，对王家根本没有多少眷恋可言——唯一有几分亲情的王员外，也没死。

“以后我会好好待你……”

王雨桐掌心的温度越来越烫，而在温声软语下，巧儿的心也愈发柔软，大小姐幼时那追逐蝴蝶的烂漫模样重又浮上心头。

当巧儿掌心渗出汗液，想要反握住王雨桐的手时，妖女那张祸国殃民的笑脸突兀插足进巧儿飘忽的思绪中。

巧儿心头一惊，下意识将指尖从王雨桐手心抽出。

“诶？”

王雨桐愣了愣，没想到素来百依百顺的巧儿竟然会抗拒自己。

“大小姐，我……”

巧儿的嗓音有些沙哑，最终闭上眼道：“我们已经不再是以前那种关系了。”

“她虽撕了卖身契，可我说过今后会侍奉她，报答恩情……这话，是作数的。”

“以后，王小姐若有端茶倒水之事，我愿效劳，但某些过于亲近的话，还是不必说了吧，否则……”

巧儿顿了顿，最终狠下心肠：

“我怕她误会。”

话说出口，巧儿睁开眼，心脏仍在抽痛，可看着满面错愕的大小姐，又莫名有几分畅快之意油然而生。

“可，可是，我只是想……”

王雨桐结结巴巴想要说些什么。

“王小姐，不必再说了。”

巧儿摇头，打断了她的话。

可望着王雨桐委屈的表情，她终究心头一颤，放缓了语调道：

“王小姐，此地阴气太重，晚上你记得多喝些参汤。”

显然，巧儿并未意识到，王雨桐模样憔悴、嘴唇泛白，并非阴气入体，而是失水过多。

“雨桐姐姐，来我房里玩呀，有好康的。”

夏娃忽然飞了过来，与巧儿打了声招呼，又向王雨桐邀请道。

“啊，嗯！”

王雨桐那张不见血色的脸上忽然浮现一抹红晕，她顾不上巧儿，乖乖被夏娃牵起，一手轻轻提着长裙裙摆，与夏娃结伴走上了楼梯。

“……”

巧儿望着两人亲昵的背影，捂住隐隐作痛的心口，眼中既是叹惋，又是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