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失格 第228章

她如今每晚都要在镜前孤芳自赏，把镜中人的一颦一笑深深烙印在脑海里。

每当面对觊觎自己的宫女、妃子时，苏雯便观想镜中人的样貌。

与镜中的大宋第一人美人相比，萦绕在身旁的莺莺燕燕们自然就相形见绌了，就连那千娇百媚的香妃都逊色一筹。

有了无懈可击的精神寄托，美绝天下的皇后娘娘才能静气凝神，没有做出逾越之事。

然而，这种自我催眠式的观想法，终究后患无穷——强行以美貌镇压本能，久而久之，苏雯觉得自己的人性快要被消磨殆尽了，已经很少能感受到快乐，不管是花团锦簇的御花园，还是御厨精心烹调的山珍海味，都让她觉得麻木乏味。

唯独对女性的渴望，却如火上烧开的一壶沸水，又用壶嘴强行堵住，吱吱作响，随时可能炸开。

值得庆幸的是，随着病情恶化，苏雯在冥冥中已有预感，意识到自己没几年好活了，再难熬的日子也即将迎来解脱。

可张巧巧却与自己不同，这位恩人之女还很年轻，苏雯不想她遭遇同样的折磨——而巧儿的那位贵人，对待她似乎好得过分了。

端详着巧儿那张惹人怜爱的脸蛋，苏雯不禁心生担忧，怕那女子将巧儿引上歧路。

于是，苏雯不由得询问起那女子的事情来：

“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眼前少妇的关切之意做不得假，这让本该沁人心脾的淡雅梅香，变得有些沉重。

巧儿垂下眼帘，猩红鲜血与刺目红袍却又一次在脑海中浮现，随之而来的，还有葬着双亲的石碑，母亲临死前空洞绝望的眼神……

最后，画面定格在李霏那张肆无忌惮绽放魅力的容颜上，她朱唇轻启，湿漉漉的、充满蛊惑意味的低语在耳边萦绕：

“巧儿妹妹，想要报仇么？”

“巧儿妹妹，我带你回仙界。”

“巧儿妹妹，我可以给你想要的一切。”

“巧儿妹妹……甚至可以……得到我。”

若有若无的呓语声中，巧儿内心的淤泥轰然滋生、翻滚、涌动。她抬起头，坦然注视皇后的双眼：

“她是个心地善良的人，总爱帮助一些无家可归的女子。”

“她总说，这世道艰险，可女子更艰险，我们理当相互扶持。”

“她有两个心愿，一是荡平妖魔，二是普天之下再无女子受苦受难……”

温声细语间，巧儿那黑漆漆的双瞳，和李霏越来越像。

“世上竟有如此奇女子。”

苏雯赞叹着，有些心驰神往：“巧儿，有空了可得给我引见引见……话说回来，她救了你，我本来也该送上一份厚礼。”

听了巧儿的诉说，这位皇后的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一个豪气干云、顶天立地的巾帼英雄形象，担忧之意逐渐消散。

那等心怀大爱的女子，总不会像香妃那样，整天沉迷美色吧？

忽然，有叩门声传来。

“进来吧。”

苏雯叹了口气，重又恢复那般孤芳自赏，稳重端方的模样。

“奴才叩见娘娘。”

宦官在门口磕头行礼道：“陛下让奴才知会您一声，说那仙子当真有妙手回春的手段，还请皇后娘娘……”

“本宫知道了，退下吧。”

苏雯的语调无喜无悲，没有半点期盼之意，像膝上沉睡的白猫般波澜不惊。

等宦官退下，苏雯才取出一枚令牌塞到巧儿掌心：

“巧巧，我待会儿要去见一个人，若你有空闲，咱们明日再见。这枚令牌你留着，只要叩击三下，再念出密令，我便能知晓你的位置，派人去寻你……在这临安城内，最多一炷香功夫，便会有人找到你。”

“谢谢娘娘。”

巧儿并未推辞，依言收好令牌。

“若不嫌弃，也叫我姐姐便是。”

皇后低下头，含笑看着下巴恰好能被母仪天下胸怀托举的青涩少女。

巧儿咬唇踌躇片刻，从善如流道：

“姐姐是要去见什么人？”

“一个医师。”

皇后敛去笑容，平静道：“或许是一个欺世盗名的医师。”

第一百八十八章 请皇后娘娘宽衣

“老身谢过神医。”

鸡皮鹤发的老妇人颤巍巍跪在李霏脚下，要给她磕头。

“使不得，使不得。”

李霏连忙将她托起，情真意切道：“救死扶伤，乃吾辈天职。”

“谢谢神医姐姐。”

另一个胖乎乎的小姑娘也在凑热闹，似乎想要抱住李霏的腿。

李霏瞥了眼她挂着的鼻涕，不动声色按住小姑娘的肩，和颜悦色道：“小妹妹大病初愈，这两天好好休息，莫要让长辈担心……”

“仙子当真医术无双。”

身旁宦官心悦诚服赞叹道。

御医和搬山宗真人都束手无策的疑难杂症，在这位仙子与那金发助手的帮助下，不过一个上午功夫，就药到病除，如此高明的医术，天下恐怕再找不出第二人了。

“嗨，公公谬赞了。”

李霏装模作样地谦逊了一阵。

这宦官一大早就给李霏送来两个病人，一个腹部肿胀的老妇人，一个遍体生浓疮的女孩儿。

前者被莉莉丝治好，后者她虽无能为力，但也给出了一些建议。

李霏根据继女小姐的医嘱，忍痛消耗19999财富值买来灵丹妙药，而效果也立竿见影，两位随行御医上上下下给她们做了检查并察觉到病情痊愈后，一副惊为天人的模样。

“对了，公公，这是汤药费。”

相谈一番后，李霏摸出一张清单，上面还贴心地标注了价格。

虽然承诺不额外收费，但用到的药材还得他们报销，世上断无医生倒贴钱给病人治病的道理。

而恩洛斯大陆一枚标准金币的重量是11克，两万财富值那便是22万克黄金，4400两。

尽管大宋国库里的金子纯度略逊，可李霏并非斤斤计较之人，如实在金额上写了4400，只是没收住手，不小心多加了个零。

宦官见到瞥了眼清单，笑容凝固在脸上。

黄金四万四千两……够买多少条人命了？

不过很快他就释然了，能治好让宫廷御医都只能望洋兴叹的绝症，用到的药材必然也是稀世奇珍，这个价格，合理。

反正不是他出钱。

“最迟明日就会有人把汤药费送到府上。”

宦官脸上重又堆起笑，躬身许诺道。

“有劳公公了。”

李霏欣然点头，颇为热忱地询问道：“那……下一位病人呢？”

“那位贵人正在恭候仙子大驾，还请仙子移步。”

宦官将李霏引到相府门口，一架马车早早停靠在此。

“等我。”

李霏向继女小姐比了个口型，洒然跃上马车，在轻快马蹄声中渐行渐远。

……

清冷宫殿内，风华绝代的皇后娘娘坐在镜前，端详镜中人的面容。

“唔……”

忽然，她脑中一阵剧痛，似有无形之手插入她颅内，要将魂魄硬生生撕裂。

苏雯习惯了这种痛苦，只是闷哼一声，便捏拳不语，默默忍受，良久这种痛苦才自行消散，可头脑仍有些昏沉。

她愣愣盯着窗外翱翔嬉戏的麻雀，思绪飘忽到童年，仿佛重又回到那一方幽静道馆，见到了那仙风道骨的真人。

“道长，还请救救她。”

年幼的苏雯被母亲抱在怀中，而父亲正恳请隐居在小城里的高人替女儿消灾解难。

真人的道袍在反复浆洗下已经褪色，他看了眼苏雯，微微摇头：

“苏大人的女儿被鬼物所害，贫道自不会坐视不理。”

“只是，她三魂七魄已缺，恐怕仙人也难救。”

苏母啼哭央求道：

“我女儿才十三岁……还请道长指一条明路。”

道人叹道：

“修复魂魄之伤，除非上天垂怜，寻到千载难逢的天材地宝，否则贫道帮不了她……”

眼见父母已经面露绝望之色，道人又补充道：

“但可以自救。”

苏母抱着苏雯，向那道人膝行几步，声泪俱下道：

“还请道长指教。”

……

记忆模糊又清晰，画面一转，又来到那月明星稀的夜晚。

道人负手仰望夜空，悠然叹道：

“佛、道二门皆有观想法，乃修炼精神道德的上乘法门，可让吾辈求道者平心静气，排除杂念。”

“你非我弟子，我无法传你根本大道与宗门术法；但观想法外门弟子也可修习，又念及你被鬼物所害，我便破例将本门观想法传授于你。”

“日后你当勤加修习，若能领悟天人合一之道，灵魂自会升华，让残缺之处不治而愈。”

“谢谢道长。”

不知是因为叛逆付出代价过于沉重，还是目睹了父母苦苦央求的一幕，苏雯好像一夜之间就成熟稳重了不少。

她认真聆听着道人诵念出的诀窍，将一字一句牢牢记在心头。

……

离开小城那天，素来闲云野鹤做派的道人，少有地露出几分凝重之色，向苏雯叮嘱：

“切记，观想法对象可以是天地万物，上至日月星辰，下至一草一木，借此沟通天地；也可以是受到香火供奉的天尊菩萨，接引仙佛之光，映照自身，汲取信徒虔诚善念。”

“但切莫观想鬼祟邪神之流，否则魔念入脑，甚至被邪魔同化，后果不堪设想！”

“弟子定当谨记。”

苏雯叩首道。

“我可不是你师傅。”

道人连连摆手。

“虽未行那拜师之礼，但传道之恩重如山，弟子今后定当观想不缀。”

苏雯扣了三个响头，才向有些局促的道人告别。

道人欲言又止，目送苏家车队远去。

……

回忆散去，苏雯垂眸轻抚膝上沉睡的白猫，无声长叹。

自被道长传法以来，她不敢有一日懈怠，每晚都要观想那姣姣明月，试图借此沟通星辰万物，滋养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