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失格 第240章

三年不长，但李霏相信，三年之后，自己会拥有足够的武力，镇压一切妄图犯上作乱者！

“陛下，臣有一言。”

先前那认出寿果的老臣，忽然颤巍巍走上前来，老气横秋道：“臣皓首穷经几十载，耄耋之年仍不敢懈怠……”

——老东西，这么着急向陛下求药了么！

一时间，冷哼声四起，一道道带有敌意的目光如刀子般扎在那白发苍苍的老臣身上。

他名为屈浩，乃是先皇太傅，也是当朝天子的帝师，为辅佐赵昺出了不少心血，虽实权不多，却博古通今，学究天人，在文臣中的威望仅次于刘相，连官家都要对他行师礼。

不曾想，这位看似有铮铮文人风骨的老家伙，竟如此经不起诱惑，见到长生药便急不可耐当了出头鸟。

“但，臣学不进去了啊！北郡有后起之秀，写出激昂雄文，臣早已倒背如流，却只得其意、不得其神；十年前的季状元有经天纬地之才，臣却老眼昏花，斥其离经叛道，等意识到自己有错，却已铸成大错……”

屈浩那干枯伛偻的身躯颤抖着，老眼含泪：“纵使寿果能让臣的身体重焕青春，可臣的魂儿却已经老了，再多长生药也无法挽回了……”

“屈大人，你这是何意？”

有臣子意识到不妙，不禁喝问道。

“臣请陛下，赐死妖女！”

随着枯瘦双膝重重砸落地面，屈浩连连叩首道：“生老病死，新旧更迭，此乃天道！若社稷被一群不老不死之人所掌控……大宋，就没有未来了啊！”

赵昺神情有些恍惚，轻叹道：

“老师太过危言耸听了……”

“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可若前浪落地生根，后浪何以为继？陛下！请赐死妖女，臣愿以死谏之！”

屈浩声声泣血，以头抢地，猩红鲜血在金銮殿内溅开，触目惊心。

“臣以死谏之！”

“臣以死谏之！”

又有两名文臣走上前来，跪在屈浩身旁，重重叩首，沉闷声响振聋发聩。

方才，陆千帆一系嚷嚷着要弄死李霏时，他们沉默不言；可如今却反了过来，这几人血溅金銮殿，而已陆千帆义子许昱仲为首的一干人，却诡异地安静了下来，显然在打长生药的主意。

“几位，平身吧。”

素来温厚的赵昺却声音转冷，隐隐有不耐之色。

“陛下！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这妖女，是要给大宋绝后啊！”

屈浩血泪横流，声嘶力竭呐喊道。

赵昺眼中闪过不忍之色，旋即拂袖道：

“既然老师年岁已高，那朕便允许尔等回家养老。”

一瞬间，三位臣子愣在原地。

滚烫鲜血流了满面，心却冷了下来。

——只要走通上层路线，任何妄图阻我前路者，皆与螳臂当车无异！

眼见大宋所剩不多的忠臣面若死灰，李霏内心发出无声嗤笑。

死亡有大恐惧，哪怕是蝼蚁尚且知道偷生，更何况位高权重，享尽荣华富贵的帝王？在君王个人的长生面前，什么狗屁师生情、社稷兴衰，都要靠边站。

但与此同时，她却幽幽叹息，上前将老臣扶起，撕下一截裙袖欲要替他包扎伤口：

“老人家，身体要紧。”

“国之将亡，妖孽四起！先皇啊，微臣来陪你了。”

屈浩却无视了李霏，他惨笑一声，跌跌撞撞站起身，竭尽全力，用头撞向立柱。

李霏一把摁住他的肩，仍旧是慈眉善目的菩萨模样：

“老人家，你若对我不满，为何不保全有用之身，继续监督我？我虽不赞同你的观点，却会保护你的生命，并捍卫你表达观点的权利……当然，你终有一日会发现，我是对的。”

——这才是臣子应有的模样嘛！

天天被群臣摁着脑袋催生的赵昺不禁点头赞叹。

显然，跟这美貌无双，说话好听，又崇拜自己书法、无私献上【龙血稻】、能治好皇后顽疾、支持自己与陆千帆爱情、懂得♂♂生♂之仙术、还能实现长生梦的御医比起来，别的臣子，都过于无能且迂腐了——尤其是这屈浩，他虽学问高深莫测，可催生也是最凶的那个。

屈浩转过头，望着李霏那张甜美纯善的笑颜，整个人如坠冰窖，绝望地闭上眼。

外有妖魔屠戮众生，内有陆千帆祸乱朝堂，大宋本就岌岌可危，他作为太子师、帝师，自知赵昺无力回天，只好寄希望于下一代。

可以说，他后半生的夙愿，就是官家能早早立褚，让自己能在有生之年，竭力把太子教育成一代明君，秣兵历马、整顿朝纲，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

不曾想，妖魔之患未平，陆千帆未倒，又来了个更擅玩弄人心、手段也层出不穷的妖女……

“老臣告退。”

多年来的执念化作心底一声沉重叹息，屈浩意兴阑珊转过头，一脚深一脚浅走出殿外，只留下披头散发的苍老背影。

李霏目送他离去，才转过头来，笑吟吟道：

“陛下……不妨先尝尝这寿果？”

“好。”

赵昺有些急切地摘下果实，正欲送入口中，却又被人打断。

“陛下且慢！”

许昱仲义正言辞道：“此女来路不明，或许别有居心，她用不知道什么术法变出的果子，陛下怎可贸然食之？臣愿为陛下投石问路……”

“许大人，要吃也得先把那块金子吃了。”

李霏幽幽道。

话音刚落，许昱仲浑身汗毛炸起，因为他发现，皇帝、皇后二人，一人抓着寿果、一人攥着黄金，皆面色不善地看向自己。

——我只想尝尝寿果，又不会吞金自尽！况且你堂堂一国之后，还能缺那么点金子不成？

许昱仲有冤说不出，面色发青。

“许昱仲啊许昱仲，在朕面前，你还是收回那些小心思吧。”

赵昺笑骂一句，毫不犹豫把果实送入口中。

一口果肉入喉，甘甜馨香，不等咀嚼便化作果汁流入胃中。

紧接着，一股清凉舒爽之意自丹田蔓延到四肢百骸，赵昺只觉得浑身十万八千毛孔齐刷刷舒张开来，从头到脚无一处不通透，有澎湃活力在体内雀跃，好像一夕回到二十岁。

他合拢眼帘，感受体内勃勃生机，良久才睁眼，眸中神采奕奕，语调郑重道：

“李爱卿，有心了。”

“爱卿如此赤诚待朕，朕自不会亏待于你……不知爱卿有何所求？”

虽在询问李霏，可他的目光，却有意无意瞥在那“掌天瓶”上。

李霏浅笑，图穷匕见道：“这掌天瓶再怎么神通广大，终究只能让少数人长生罢了，难以镇压社稷。”

“但——既然仙露洒落宋土，可结出长生果，那么人世间的雄主与仙界之臣精诚协作，想必也能培育出社稷之果，为大宋盛世延篇。”

“臣虽不才，也愿为国请缨，缚尽天下魑魅魍魉！”

——果然。

赵昺暗叹一声，陷入两难之境。

第一百九十八章 李爱卿,你和皇后一桌

原本赵昺与陆千帆商议过，若李霏执意要加入镇妖司，便赐她一身蓝黑蟒袍，以观后效。

可李霏给的贺礼实在太多了，让赵昺有些纠结。

而眼见李霏摊牌，且宋皇有动摇之意，群臣又坐不住了，纷纷谏言：

“大言不惭！我天朝上国，有如此多大好儿郎，何时轮得到妇道人家插手江山社稷之事？”

“若让女子身居要职，我朝廷颜面何存？陛下，祖宗之法不可变啊。”

“大胆！给陛下祝贺乃臣子心意，你竟敢挟恩图报！陛下，此女其心可诛！”

“……”

他们虽垂涎长生药，但他们更畏惧陆千帆，若任由李霏蛊惑君心，九千岁的报复他们可担待不起。

在人声鼎沸中，赵昺态度软了下来，叹息道：

“此事容朕考虑考虑……”

——狗皇帝，活该天天被催生！

李霏面露恰到好处的失望之色，旋即又强颜欢笑，博取好感分。

事实上，她早就有所预料，这赵斌生性软弱，既无离经叛道、开创先河之魄力，也无镇压群臣的手腕，哪怕真有心思把指挥使之位交给自己，陆千帆甚至都不用做什么，在满朝文武沸反盈天之下，他也必然要退缩。

不出意外的话，自己这波献礼究竟能爬到什么位置，还得等宋皇回去和陆千帆关上门来商量好才行。

李霏如此识趣，赵昺反倒有些坐立不安，他思忖片刻，直接对宦官吩咐道：“拿笔墨来。”

“嗻。”

宦官领命，匆匆取来文房四宝。

赵昺当众挥毫，留下四个大字：

举世无双！

留下云山居士的落款后，他亲手把这幅字交到李霏手中，和颜悦色道：

“李爱卿，上回朕答应送你一副字帖，今日倒也算兑现了。”

“谢陛下！”

李霏接过字帖，忍不住多看了两眼，面露赞叹之色，才小心翼翼收好。

“李爱卿有鸿鹄之志，欲要报效朝廷，朕自不会让你明珠暗投，只不过具体给你安排什么差事，朕还得斟酌一二。”

赵昺温声道：“待会儿随朕共赴晚宴吧。”

话音刚落，群臣又是一阵骚动。

“没问题。”

李霏从善如流道。

她清楚，每逢万寿节，天南海北的名厨都会被请来皇城，和御厨们携手制作臣子宴、帝王家宴。

前者是为献礼高官要员们准备的饕餮盛宴；后者，顾名思义就是皇亲国戚们的家庭聚会，只有皇帝特别崇信青睐的、或立下过极大功劳的、或贺礼极其珍贵的臣子才会被皇帝亲口相邀，参与帝王家宴。

李霏受到邀约，就意味着这狗皇帝把她当成自己人了。

而眼见最后一份厚礼到位，宦官凑上前来，低眉顺眼道：

“陛下，吉时到了。”

“好，那便开始吧。”

赵昺欣然点头。

“嗻。”

宦官立刻转身离去。

不多时，几朵绚烂烟花在夜幕中炸开，点亮夜空，而皇宫内也传来阵阵钟声。

金銮殿里，宫女们穿梭如织，呈上雕龙刻凤的精美菜肴，乐师们也随之奏响乐器，将此地化作人间仙境。

赵昺端起酒杯，又说了几句场面话，敬酒三杯，在群臣祝福声中离场。

“聂大侠，不一起么？”

趁着间隙，李霏询问道。

“不了。”

聂云一直言不讳道：“我需要一个解释。”

显然，李霏今晚的表现让他颇有微词。

“那等我回去了聊。”

李霏淡然自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