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失格 第244章

葛真人忽然开口劝慰道。

今晚会谈连刘相都不在，可聂云一却任由葛真人旁听，说明他对这位老道抱有足够信赖。

“嗯，我懂的，凡事总要有取舍，否则我也不会出此下策。”

李霏低下头来，捂住不存在的良心，深深叹息。

“但有个很大的漏洞。”

葛真人面色凝重：“辨认血脉是否同源，并非多么高深的术法……等闲道人，也能在胎儿尚未出生时，就辨析出谁是生父。”

“以皇室手段，恐怕胎儿只要出现几天，有一线生机，就能鉴别其双亲了。”

“所以，若想行那偷天换日之事，陆千帆就必须死。”

“到那时，哪怕皇室有天大神通，也只能确认胎儿乃是陛下嫡子，却分辨不出皇子体内有没有陆千帆的血脉……”

——嗯，所以你们必须得宰了陆千帆。

李霏捂住嘴，眸光幽幽。

……

天色渐明，可白蒙蒙的雾气却在不知何时充斥四野，看来今天是个大雾天。

“告辞！”

三人互相道别后，各自散去。

李霏漫步在雾霭中，脸上并无多少生机。

虽聂云一暂且认同了李霏的借刀杀人之计，并心甘情愿当那柄刀子，可李霏却丝毫开心不起来，反而步履沉重，带有疲惫之意。

当离开了洛西布鲁克的舒适区，且在最擅长的上层路线碰壁后，一切都显得困难了起来。

别看御医小姐这几日混得如鱼得水，被皇帝、皇后、聂大侠另眼相待，可实际上却并非如此：

聂云一始终对这所谓的仙子抱有一定的防备与警惕态度，只要李霏稍稍暴露本性，就要被半夜约谈，还得想方设法稳住他；

赵昺看起来很信赖这位仙子，但说到底不过是因为李霏给得太多了，并且他和陆千帆的关系牢不可破，李霏不管怎么努力，在皇帝心中的份量，恐怕也是比不上那位九千岁的。

至于皇后娘娘，她和御医小姐的关系根本见不得光，否则势必引来杀身之祸——李霏甚至怀疑，哪怕仅仅是用文字记录下禁忌的调理过程，也是足以被封杀的程度。

除此之外，还得提防陆千帆一系的明刀暗枪。

暗流涌动之下，李霏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不断搜集情报、反复修改计划，最后还未必能如愿以偿。

而这般如履薄冰、茫然无助的滋味，着实让李霏心累，甚至想要摆烂，逃回洛西布鲁克。

在那儿，她可以享受到足够的安全感，也能耍耍小性子、撒撒娇，不管闯下多大的祸，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被关在地下室里生几个女儿罢了。

好在，只是想想而已。

李霏双手用力拍拍脸，掸去满面疲色，重又露出明媚绮丽的笑容，“吱呀”一声便推开继女小姐的房门。

门外的雾仍旧很浓，让人看不清前路，可屋内分明响起少女的嬉闹声，向着上空传荡。

第二百零一章 紧缚的爱

御医小姐照常抵达福宁宫时，苏雯正在练字。

“皇后娘娘的字真好看。”

李霏赞叹了句，信手将方才从御花园摘得一朵花儿放在桌上：

“臣见这花好看，便摘来送给皇后娘娘。”

苏雯头也不抬：

“若当真喜欢这花儿，为何不让它留在枝头？你摘下，它便死了。”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李霏拉长了语调，意味深长道。

苏雯笔尖一顿，随后佯装无事，继续挥毫：

“这又是仙界哪位文人写的？”

“诶？明明是臣自己写得嘛。”

李霏鼓了鼓脸：“不信随我去仙界，真相一问便知。”

——私、私奔？

龙须笔轻颤，一滴墨水在纸上化开。

苏雯面色不改，将那张纸掀到一旁，凝神写下两行字，才叹道：

“你倒有几分文采，只是评鉴书法时的眼力太过浅薄。”

——我说怎么忽然想起来练字了呢。

花魁小姐立刻读懂了苏雯的意思，于是笑道：

“和皇后娘娘的字比起来，陛下的书法确实拙劣了些……可我辈医者也要吃饭的嘛，人情世故总要懂一些的。”

略显市侩却无比坦诚的回答，让皇后娘娘唇线扬了扬，可语调仍是古井无波：

“可本宫听你说过，医者理当一视同仁，病人也没有贫富贵贱之分。”

“那是臣的理想。”

李霏丝毫不慌，理直气壮道：“可现实是，臣奉承一个富人，赚得的银钱却能让我买来药材，接济成百上千没钱治病的穷人。”

“只要能多救些人，哪怕染上铜臭味，臣也问心无愧，甘之若饴。”

“哦？那你奉承本宫，也是为了那些病人么。”

苏雯以漫不经心地语调问出了这句话。

“……”

李霏愣了愣，似乎惊讶于苏雯竟会问自己这种问题，随后眸光黯淡下来，流露出委屈伤心之色，甚至隐隐闪动水光。

苏雯心脏一揪，懊悔于说出口的话。

“御医小姐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人家的心都被你伤透了。”

“快，快，抱住她！”

镜中邪魔的蛊惑声在脑海中回荡不休。

苏雯别过脸，不敢看那咬唇不语的御医小姐，伸手掀起刚写下的那页字帖：

“既然你喜欢书法，那本宫这幅字赐你便是。”

“那、那……谢皇后娘娘。”

李霏偷偷瞄了几眼，瓮声瓮气道谢，似乎仍有赌气的意味，双手却小心翼翼接过那副字。

瞥见御医小姐脸上情不自禁晕开的笑，苏雯那颗吊起的心才缓缓放下。

“那皇后娘娘，今天的调理可以开始了么？”

御医小姐忽然问道。

——如今病症已痊愈，本宫作为天下女子楷模，要是刻意隐瞒病情、假借治病的名义与她独处，是不是太过下作？

——况且，调理时总有那般丢人现眼的反应，她会不会觉得本宫……

面对御医小姐的问题，苏雯一时间思绪起伏，难以作答。

“皇后娘娘，调理……还做么？”

见她不答，李霏忍不住又问了句。

“做。”

苏雯转身，径直向浴池走去。

池水翻涌间，忽然传来轻轻敲门声。

“主子，官家来了。”

宫女在屋外呼唤道。

可屋内无人应答，却只传出一阵急促的池水翻涌声，过了片刻，她才听到断断续续的声音：

“和、和……和他说……嗯，本宫，嘶……本宫正、正在接受治疗，不，唔……不便分心……”

在气喘吁吁的颤音中，哗啦啦水声也从未平息。

“这……”

宫女面露难色，踌躇片刻后才去禀告不远处等候的皇帝。

“皇后身体要紧，莫要打扰李爱卿，朕候着便是。”

赵昺倒是不急，身后宦官不知从哪儿搬来张椅子，伺候他坐下，宫女则连忙去准备茶水。

良久，房门才缓缓被推开。

苏雯方才似乎消耗了不少体力，此刻面映桃花，母仪天下的胸怀上下起伏，且迈步间绵软无力，修长双腿隐隐在打颤。

赵昺见状，起身笑道：

“皇后的气色比以前好了不少，光彩照人。李爱卿，费心了。”

“不费心不费心，孝敬皇后娘娘是臣应该做的。”

李霏后一步走出门，甩着手上的水姿态谦逊道。

她目光扫过二人，怎么看都觉得他们在站一起有种不伦不类的违和感，既无夫妻情意，又无郎才女貌之般配，反而让皇帝显得矮小平庸。

——狗皇帝不配，我配！

李霏沾沾自喜间，皇帝还在絮絮叨叨。

“爱卿莫要自谦，能治好如此顽疾，朕可得好好地谢谢你啊……宫里其他的贵人，也对仙界医术敬佩不已，今后要多劳烦爱卿了。”

赵昺由衷赞叹着。

尽管御医小姐颇为受用且愉悦，可苏雯的脸色愈发别扭。

御医小姐在这皇宫里，与皇帝的正妻贴贴，领着皇帝的赏钱，事后皇帝还得对她说谢谢，甚至主动推荐别的妃子……有点怪。

终于，苏雯听不下去了，忍不住打断道：

“陛下，臣妾要出宫见一位故人……”

“那皇后自行去吧，李爱卿，随朕走一趟。”

赵昺浑不在意地摆手道。

从这一点上看，赵昺确实性子宽厚，苏雯虽然心被锁在宫墙里，可身子却能随意出入阊阖。

“臣有何事能为陛下效劳？”

李霏跟着赵昺离开福宁宫，不动声色问道。

如今苦主当前，身后又跟着一队禁卫，御医小姐内心难免有些打鼓——该不会有宫女偷听墙角，然后误会了什么，诬告我秽乱宫廷吧？

若因此被围剿，那可太冤了！

要知道，花魁小姐虽没有道德，但她很有职业道德！

因此，在给皇后娘娘做调理的时候，李霏没有动用半点儿超凡手段，甚至连感度光环都没有开启，属于纯手工服务，没有半点掺假！否则一发【欢愉】加上【人形生物魅惑】，苏雯性子再冷、观想法造诣再高深，也早就痛失底线了。

事实上，只有对待女鬼们那样战败の俘虏及手下时，她才会动用盘外招，否则在追求阶段，李霏并不屑于借助超凡力量，就像一位在热兵器时代仍旧虔心于手中剑的剑客一样，全心全意追求茶道的极致，而非仰仗外物。

什么？格蕾丝？那是她自己把残次品药剂灌进嘴里了，关我李某人什么事？叉腰。

正当李霏胡思乱想时，赵昺笑呵呵开口，打消了她的顾虑：

“朕来找你，自是有好事。”

“朕昨晚不是答应爱卿，能在内府里挑三样东西么？”

“择日不如撞日，今日便让爱卿见识下我大宋千年来的珍藏。”

“谢陛下隆恩！”

李霏双眼一亮，脚步都轻快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