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女丞相
“我恨啊！若不是你，我王家又岂会遭此灭顶之灾……呕……”
声嘶力竭的宣泄中，王员外忽然弯腰呕吐了一阵，接着摇摇晃晃抬起头来，又哭又笑道：
“死光了，只剩我一个了……哈哈，死光了，哈哈，哈哈哈……”
“陆大人，这人不明显疯了么？”
李霏歪了歪脑袋，疑惑道：“疯子的话也能信？”
“我疯了？嘿嘿……我疯了也要你一起死啊！！！”
见李霏那副置身事外的样子，王员外竟恶狠狠扑向李霏，目呲欲裂，状若厉鬼。
许昱仲勾起嘴角，期待于李霏接下来的反应。
既然把人带到这儿，他们自然做好了准备，若李霏敢趁机杀人灭口，只会加重自己的罪名。
不敢灭口，她还是难逃法网。
可以说，在手下抓到王员外后，李霏就只剩下投降、逃跑、治罪这三条路可走——有了冠冕堂皇的理由，就算是聂云一也护不住她！
事实上，许昱仲很期待李霏宁死不从，这么一来，他就可以亲自拷问……
而李霏似乎还没意识到问题严重性，只是一巴掌撂倒王员外，接着向陆千帆请示道：
“陆大人，此人构陷栽赃朝廷命官，建议立刻处死呢。”
第二百零七章 -38
“还在嘴硬。”
许昱仲冷笑道：“义父，此事证据确凿，还是将她拿下吧，孩儿肯定能撬开她的嘴。”
“这种含血喷人的话如何能信？”
李霏面露痛心疾首之色：“前不久有个小娥的女子，也上我这儿来妖言惑众，说许大人你祸害良家女子，还杀人灭口……”
说着，她瞥了眼面不改色的陆千帆，垂眸叹息：
“可我从没想过那是真的，丝毫不相信，因为我相信咱们镇妖司班子的纯洁性。”
“现在，曾被通缉的要犯凭空污我清白，若陆大人相信的话，本官无话可说。”
“胡言乱语。”
许昱仲显然不知道小娥是谁，他趾高气昂扬着下巴，斜睨李霏：“本官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李千户的话倒是有几分道理。”
陆千帆忽然开口：“昱仲，退下吧，此事交给我来处理。”
“可、可！”
许昱仲欲言又止，满面错愕。
这和之前说好的剧本不同啊？！
“还是陆大人明察秋毫。”
李霏心悦诚服赞叹了句，又慢条斯理踱步到许昱仲跟前，指了指他的鼻子，用恨铁不成钢的语调道：“许昱仲，糊涂啊！还什么证据确凿，你就是不懂得罪犯的基本心理。他们自己不好好努力报效大宋，只会整天抱怨世道不公，宣泄内心的阴暗与嫉妒！睁开眼睛看看世界吧，衙门边上哭天抢地给朝廷命官泼脏水的刁民还少么？”
“你！孩儿告退。”
许昱仲面色铁青，终究不敢造次，只好恨恨离去。
等他离开，李霏才含笑看向陆千帆，拱手道：
“早听闻陆大人乃是大宋的青天，一双火眼金睛能分辨忠奸黑白，今日方知名不虚传。”
“李千户，本官虽蒙受圣上崇信，但从不行那藏污纳垢之事。”
陆千帆幽幽道：“和我说说那小娥之事吧，若昱仲真犯了大错，我也绝不会包庇于他。”
李霏当即晃动养鬼葫芦，将小娥放了出来。
蓦然出现在陌生环境下，小娥先是一愣，旋即看到了堂上的红衣男子。
顿时，她双眼变得猩红一片，清秀五官也扭曲成一团，森森怨气涌动，让此地温度骤降几分。
“狗贼，纳命来！”
她嘶吼着就要扑上去和陆千帆拼命。
可背后却伸来一只手，悄然搭在小娥肩头，让她动弹不得。
“小娥妹妹，大局为重。”
李霏温声安抚着，眸光却直直注视陆千帆。
“这就是你找到的证人？”
陆千帆眉角一挑。
从女鬼那狰狞的眉眼中，他辨认出了那个亲手被自己掐死的女子。
“没错。”
李霏语调平静，脸上也看不出丝毫情绪。
“既有证人，为何不直接告御状，反而把她带到本官跟前？圣上近来不是很宠信李千户么。”
陆千帆的眼神中分明带有丝丝轻蔑之意：“莫非李千户还想敲打本官不成？”
“大人误会了。”
李霏摇摇头，又拍了拍女鬼的肩：“小娥妹妹，早提醒过你此路凶险，既你心存死志，那姐姐便送你一程吧。”
锵——
在女鬼瞪大的眼眸中，一抹刀光亮起。
侥幸寻来的证人，就这么香消玉殒了；而在这一刀中消融的，还有足足三点道德值。
“小娥妹妹都死了，你这恩将仇报之辈还有何颜面苟活？对了，你女儿我会好好照顾的。”
李霏垂眸，用力一踏，军靴下顿时传出细密的骨骼断裂声响，王员外的后背坍塌出一个脚印状窟窿，将心脏压成薄饼。
他竭力仰着头，吐出几大口污血，最终脑袋一栽，彻底没了生息。
“下官久仰陆大人之威名，想与大人精诚协作，造福社稷。只可惜总有宵小从中作梗，如今总算有机会向陆大人吐露心声。”
李霏仰头，勾起嘴角：“如今外有妖魔乱世，群敌环伺；内则昏君无能，聂云一仗剑干政、煽动民心。陆大人可愿与我携手，拨乱反正，重振朝纲？”
“李千户，你好大的胆子。”
陆千帆眼中轻蔑之意更甚，原本就阴柔的声线冷冽如刀：“当着本官的面杀人灭口，蔑视圣上，还试图结党营私！你想造反不成？”
他的态度相当冷硬，可李霏并不觉得意外。
毕竟，哪怕将女鬼带到昏君前做出指控，最多也就给陆千帆添些乱罢了，根本动摇不了他的地位；这也意味着，把女鬼拿来当投名状份量太轻，只能算是投石问路的诚意。
真正让李霏捏住九千岁命门的，还是情报本身所蕴藏的消息。
面对刺骨杀意，李霏视而不见，还大马金刀坐回椅上：“说实话，赵昺好歹也是皇帝，这大宋人杰地灵，美男子不计其数……我本好奇，陆大人是怎么让他对你死心塌地的。”
“直到今晚我才明白，因为陆大人喜欢女子。”
这话换了旁人来，是决计听不懂的。
可陆千帆却仿佛被戳中了心窝子，头一回露出无比复杂的表情。
有恨，有怒，有悲凉，有决然，唯独没有爱。
“此话怎讲？”
陆千帆垂眸道。
“我曾经认识个姐姐，她家底颇丰，并且和你是同类人，不喜欢异性。”
李霏托着下巴，幽幽道：
“她出手阔绰，也不吝分享人脉，因此她身旁总是环绕着莺莺燕燕的美人儿。”
“有些逢场作戏几年，便拿着攒下的钱与她分道扬镳，独自经营生意，或改头换面，找个老实姑娘过日子去了。”
“而有的没什么志向，安安分分当那金丝雀。”
“还有些禁不起真金白银的诱惑，明明有了妻女，还与她藕断丝连，隔三差五去寻她，也好领些赏钱。”
“总之，我每回见到姐姐，她身旁总跟着新人儿。”
“当然了，人一多，总会有争风吃醋的事情。姐姐对此心知肚明，她和我说，她就享受那些女人为了她牵肠挂肚、谄媚争宠的模样。”
“直到有一天，忽然有个新人在姐姐身旁站住了脚，每回撞见姐姐，那新人都跟在姐姐旁边。”
“她不是最漂亮的，也不是性格最好的，气质也就一般吧。”
“你知道那新人为什么能拴住姐姐的心么？”
李霏顿了顿，似笑非笑道。
见陆千帆沉默不语，她便自顾自往下说：
“因为她喜欢男子！按我们那儿的话说，叫做直女。”
“钱是感情的催化剂，别的女子，享受着姐姐给她们的锦衣玉食，整天缠着姐姐撒娇卖嗲，哪怕最初是虚情假意，时间长了，也难免会投入真心。”
“一旦动了感情，便会黏人，便会发脾气，便会患得患失，便会耍小性子，便会争风吃醋，甚至与姐姐吵闹……”
“这样的女子，又怎么敌得过精于算计，不被感情缠身，满心只有利益的直女呢？”
说到这儿，李霏笑了笑，给自己点了支烟：“这道理，想必陆大人也深有体会吧。”
“后来呢。”
陆千帆沉声道。
李霏叹了口气，黑漆漆的眼眸里跃动着火光：
“后来呀，姐姐销声匿迹了一阵，再听闻她消息的时候，尸体已经拼凑不出完整的了；那直女，好像带着钱，改头换面去别处过好日子了。”
李霏说的是实话。
而她没说的是，在得知姐姐的死讯后，李霏心中仿佛有什么东西裂开了。
在学校里，她仍是清纯明媚的校花，可网名却换成了“生平最喜掰弯直女。”
她要像姐姐那样有钱，穷奢极欲，每天找四个女朋友；但会比姐姐更为谨慎，绝不死于柴刀。
她要比那直女更会撩，更会算计，更让她们欲罢不能……
边回想着初心，李霏边站起身来，直直盯着陆千帆，图穷匕见道：
“陆大人，整天逢迎那狗皇帝，不觉得累么？不感到恶心么？还没受够么？”
“况且，你一直藏而不发，甚至要收我为义女，不就是图着有朝一日，让我修复你的身体么？”
“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我可以给你药，修复断肢。”
“那掌天瓶也是你的，保你寿与天齐，永生永世享受荣华富贵！”
“你可以继续在这儿当你的九千岁，我能助你清除异党，权倾朝野。”
“要是权臣当腻味了，我还能把你送入仙界！”
“到那时，你再不用担忧聂云一深夜取你项上人头，也不用烦恼于刁民造反、邻国出兵、妖魔攻破国都之类的风险，你能直接丢下这烂摊子，找个山清水秀的福地，娶她十个八个仙子，白天山珍海味，晚上红袖添香，不比现在找个女人都得小心翼翼快活万倍？！”
“陆大人，过不了几天我就要回上界了，机不可失啊！”
李霏几乎是喝出最后一句话，随后安静下来，默默等待答复。
当察觉到三条上层路线皆为死路，无法扳倒横亘在终点前的大山，却在萌生退意之时意外获悉拦路者最大的隐秘后。
李霏奋力将全部筹码推向了最后一扇看似对自己紧闭的门扉。
在死一般的沉寂中，陆千帆深深注视着李霏，眸光明灭不定。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问道：
“那你能得到什么呢？”
李霏嘴角勾起，露出灿烂笑容：
“功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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