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失格 第257章

足足三个月，血腥味在临安城萦绕不去。

而眼下，那段血色历史却重演了。

苏雯肚里的孩子，和赵昺半毛钱关系都没有，若李霏盘算出错，那必将身陷囹圄，凶险莫测。

李霏自己也清楚这一点，她已经安排磨合程度最高的女鬼带着巧儿、王大小姐与妖精们提前离去，以免顾及不到。

忽然李霏瞥见有人影闪过，于是她起身而出，撞见了在月下饮酒的聂云一。

“聂大侠。”

李霏走上前，神情严肃道：“皇后娘娘已有身孕，咱们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这一回，聂云一却没有打开红色易拉罐，而是将其放到一旁，深深注视着李霏，眸光空前锐利：

“为什么是皇后？”

遭受质问，李霏却并不意外。

他们先前定下的偷天换日之策，是假意让一名女子替赵昺、陆千帆生育子嗣，实则是以借腹生子之名，让那名女子怀上宋皇骨血；接着聂云一再不顾一切袭杀陆千帆，远遁而去。

到那时，国祚有了，权臣除了，并且宋皇与九千岁一系都以为孩子是陆千帆的；虽难免有动荡，可只要聂云一不被擒住、杀死，那些野心家们难免会害怕自己步了九千岁的后尘，不敢过于造次。

再加上以刘相为首的官僚集团，也不可能坐视天下大乱，难免要出手维持平衡；还有与聂云一交好的清流官员，甚至搬山宗势力，也会出力协助，不让局势失控。

在这样的多方考量之下，聂云一才答应了李霏的计划——只可惜这个计划胎死腹中了，因为陆千帆比想象中更狠，这狗直男不知道是嗅到了阴谋的气息，还是为了巩固地位，竟然直接答应了狗皇帝生孩子的请求！

聂云一还不清楚这一点，可按照之前说好的计划，李霏明明可以随便寻个由头，让别的贵人怀上宋皇子嗣，而不是苏雯。

“为了社稷！”

面对犀利眸光，李霏毫不退让，大义凛然道：“皇后娘娘的子嗣继承大统，名正言顺，乃天命所归！若换了别的贵人怀上龙子，皇后却空着肚子，苏家能愿意吗？他们能眼睁睁看着太后之位落在别的贵人头上么？到那时，免不了一番暗流涌动。”

“等聂大侠刺杀了那阉狗，必然一石惊起千重浪，不必要的麻烦，还是能省则省吧。”

“以她的性子，绝不会答应此事……”

聂云一沉声道。

“你对她很了解么？事实就是，她答应了。”

李霏咄咄逼人道：“我知道聂大侠对皇后娘娘有情义，也明白替不爱的人生子很痛苦……但！此事关乎到江山社稷、芸芸众生，稍有差池，便是抄家灭口，流血漂橹！别的女子能牺牲，皇后娘娘就牺牲不得么？！”

这一刻，李霏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浩然正气，面对聂云一也寸步不让，甚至还反过来质询，像是个一往无前的殉道者。

“那为何借腹生子之策是陆千帆提出的。”

聂云一又问。

“我料定那阉狗不肯生子，于是故意把方子做旧，让他手底下寻得……他们自己找到的法子，不比我舔着脸送上去更具说服力么？”

李霏面不改色道。

聂云一深深盯着李霏，最终叹了口气：

“明日你们要去圣庙，临安城定守备空虚……我会在你们出来前，做好我该做的事情。”

李霏闻言心头“咯噔”一下。

按照原有计划，祖庙只能鉴定孩子是否属于宋皇；而想要识别孩子的血脉与陆千帆是否有联系，还要过些时日再专门找人鉴定。

因此，狸猫换太子的计划一时半会儿不会暴露，聂云一没必要急着动手。

如今聂云一忽然要去杀人，倒让李霏猝不及防，她现在和陆千帆可是一伙儿的！

李霏按捺起伏思绪，垂下眼帘道：

“聂大侠不必如此着急……”

“夜长梦多。”

聂云一摇了摇头便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李霏低头盯着被孤零零放在石墩子上的可乐，发呆良久，忽然下定决心，直接从系统面板里买下一个单位的火怪精血。

序列4级别的超凡素材，哪怕不是装备，售价也高达十万财富值，让李霏攒着没动的财富值掉到94万。

而李霏一掷十万金的理由很简单：

就算掌握第四重熔炉斗气，她也不可能是聂云一的对手。

但如果用“圣境妖魔”的精血与【血魔经】，承载一枚能瞬发的六级法术【深渊熔岩】的话……

“希望不会用到吧。”

李霏又瞥了眼那罐可乐，一脚将它踢进池塘。

……

长夜将明，李霏独自换上暗红蟒袍。

只是这一回，她腰上挎着的不再是用来斩妖除魔的斩魔刀，而是一柄轻盈长剑。

杀人的话，还是欢欣之刃更趁手些。

迎着红霞喷薄的地平线，李霏大步流星来到皇城外，帝皇仪仗早早在此等候，华盖如云，旌旗招展，禁卫林立。

官员们也陆续赶至，低声交谈。

李霏循目眺望了一阵，漫不经心跨入队列中，与许昱仲擦肩而过，低声道：

“通知你义父，让他今天小心些……立刻！”

许昱仲惊疑不定地瞪了李霏一眼，随后咬了咬牙，匆匆转身离开队列。

李霏接着又走到搬山宗的几位道人跟前，拱手道：

“葛真人，别来无恙。”

“仙子风采更甚往昔。”

仙风道骨的老道同样和颜悦色施礼道。

一旁的道人也纷纷凑上来，态度殷情到甚至有些谄媚。

这帮满脑子求仙问道的家伙垂涎仙法已久，这些天没少邀请李霏到搬山宗一叙，可李霏仅仅消耗一千财富值，兑换了一份高品质冥想法的第一重赠送给葛真人——前所未有的修行法门，疑似直指仙佛之境的通天之途，让搬山宗高层大开眼界的同时，又因苦于求不到后续法门，而急得食不下咽、夜不能寐。

而这正是李霏想看到的。

她不算聪明绝顶，却总能抓住核心需求。

双方寒暄几句，一个夸对方道法高妙，一个赞叹对方仙术无双，说完场面话，李霏忽然话锋一转道：

“葛真人，其实我觉得搬山宗可以封为国教。”

“哦？”

葛真人眉毛抖了抖。

“另外，葛真人若有意，我可以带你去仙界逛逛，若相中什么仙法，我也愿倾囊相授。”

李霏笑着，又一次抛出他们根本无法拒绝的筹码。

“妙哉，妙哉！”

葛真人开怀大笑：“仙子如此慷慨，我搬山宗上下定将牢记传法之恩。若仙子有何需求，老道愿效犬马之劳。”

显然，这老道已经意识到，李霏先前吊足了胃口，如今却忽然变得如此乐善好施，定别有所求。

“我岂是挟恩图报之人？”

李霏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只求道长们……什么都别做就好。”

第二百一十一章 刺君

祖庙，又称圣庙，与帝皇陵墓相通，和临安相隔不远，乃大宋龙气汇聚之地，供奉历代皇室成员与大宋圣人的牌位，可福泽万代。

肃穆队列自天明时出发，抵达祖庙时已是正午时分。

那是一方恢宏高大的庙宇，通体由黑黄石块堆砌雕琢而成，粗犷而厚重，群臣还未跨过庙门，便有威严、古朴之意扑面而来。

百官俯首穿过饱经风霜的石拱门，止步于庙前的空旷广场，向祖庙拜了三拜。

赵昺身披龙袍，与风华绝代的皇后并排站在石阶上。

他背对群臣，也向祖庙深深叩拜，感叹道：

“朕……终于有后了。”

他看了眼淡漠若冰的皇后，本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却变成微不可查的轻叹。

随后赵昺转过身，一眼便望见那鹤立鸡群的暗红蟒袍女官，脸上这才笑意，朝她点了点头，接着朗声道：

“今日乃国喜之日，这祖庙里终究要添上新的牌位了。”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群臣山呼，为宋皇庆贺。

“但今日要被迎入祖庙的可不止一位，而是双喜临门！”

赵昺笑意更甚，宣布了重磅消息。

此言一出，无异于投石入湖，溅起千重浪，群臣顿时传来一阵骚动。

“难不成……是龙凤胎？”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

这时，宦官一步踏出，摊开圣旨，朗声宣读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惟治世以文，戡乱以武。而李卿才德兼修，文物兼全，实乃朝廷朝廷之砥柱，国家之干城也。尔镇狱千户励精图治，燃薪达旦，威振朝纲；又悬壶济世，寻粮育种，可谓利国利民，功宣华夏。兹敕尔为功德圣人，布告天下，咸使闻之。望卿勉励，不负社稷之托。钦此。”

敕封圣人？

这一刻，文武百官皆寂，偌大鸦雀无声。

就连垂落于皇后娘娘凤冠下的流苏都颤了颤。

“臣领旨！”

李霏最先反应过来，大步流星拾级而上，双收接过圣旨，心头砰砰振动。

比起精神激励，她更在乎实质好处，可这一回不同！

当听到圣旨的那一刻，超凡灵感就在心间雀跃，仿佛冥冥中有福祉加身。

李霏立刻意识到，封圣之举或许能引动皇朝气运，对超凡者有裨益，这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她小心翼翼收好圣旨，欣慰地看着同样面含笑意的赵昺，轻轻点头。

你啊，总是能给臣整些新花样！

“陛下，万万不可啊！”

“怎可封女子为圣？荒唐啊陛下！”

“此举有违祖训，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

而朝臣也反应了过来，一些老学究忍不住开始跳脚。

圣人，不单单是社稷的中流砥柱，也是莫大功名与威望，更是名垂千古的荣耀。

而女子的本分，则是相夫教子，红袖添香，连抛头露面都算德行有亏，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圣人的反义词——事实上，大宋历朝历代连破格册封的女官、踏足先天的女性武者都寥寥无几，倒不是女子蠢笨，而是有限的教学资源、修行资源尽数被垄断，导致她们永无翻身出头之日。

如今骤然册封女圣，无异于石破天惊之举。

然而，那些反对党们呐喊了几句却发现，不光赵昺无动于衷，就连大多数同僚都选择沉默，根本没有预想中那般沸反盈天的景象——甚至，前不久还和李霏剑拔弩张的九千岁一系官员，此刻都缄口不言，似乎默许了此事。

他们意识到了什么，声音越来越微弱。

见到这一幕，就连赵昺都有些意外。

身为和稀泥高手的他，深知一鼓作气、再则衰、三而竭的道理。

他也清楚这里是祖庙，天底下最庄严肃穆之地，群臣哪怕有天大怨言，也不可能在这里闹出太大动静，只能忍气吞声。

正因此，他才赶在今日宣告此事，就是想借着特殊场合与时机，先把事情坐实；而群臣的争议，搁置来搁置去的，自然就不了了之了。

如今反对声音比想象中小，赵昺也乐得如此，他还以为陆千帆是因为借腹生子之事，与李霏这位产科大夫缓和了关系，于是强忍笑意，拂袖道：

“有什么事，日后再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