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失格 第265章

“妹妹精力充沛，姐姐自是欢喜，可若在外面还这般，实在有失体面。”

说着，这位清雅娴淑的古典美人便轻抬瓷白指尖，将一侧秀发拢到耳后，漫不经心的小动作中尽显人妻风情：

“恰好哀家也没用餐……”

先帝遗孀颔首，温柔掀开薄毯。

“那我呢那我呢。”

眼见恋人想独吃独占，另一位贵人不禁鼓了鼓脸，不肯被冷落，于是也扑上去玩闹似的争抢起来。

……

回到临安已是正午时分。

李霏擦着冷汗，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她不慎说漏嘴，让两位贵人获悉太后娘娘肚里的龙胎是自己的。

香妃顿时母爱泛滥，也想整一个——更让李霏始料未及的是，眼见恋人要怀她人的崽，惠妃竟不劝阻，反而话里话外都在怂恿，觉得仙子妹妹的女儿一定美貌且可爱。

显然，那位看似娴淑保守的礼部尚书之女、端方温雅的先帝遗孀，实则有一颗热衷于践踏礼法的逆反心，思想非常先锋且前卫，竟在这种“无后即为不孝”的年代，把血浓于水的道理彻底抛之脑后，不想着延续自己的血脉，反而明里暗里促成恋人的心意，欲要接盘仙女的女儿。

可花魁小姐风华正茂，一个女儿就足够让她头疼且头大，那种女儿绕膝的场面仅仅是想想就让她不寒而栗，浑身死穴莫名作痛。

于是李霏拼命守护住了自己的DNA，看着她们把药剂喝下才离开。

“诡计多端的姛……总想骗我当妈！”

李霏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直到看见气场低沉的继女小姐才松了口气。

在她看来，如果说有“最不想和花魁小姐生女育女”的女性排名，莉莉丝必然位列榜首，至少在获得安妮夫人的谅解前，她是绝对不可能打继母小姐DNA主意的！

一时间，李霏险些热泪盈眶。

相比之下，还是自家闺女省心呀！

在李霏感动的视线中，莉莉丝忐忑不安地走上前来，双马尾无精打采垂落在肩头，连光泽都不像往日那般灿烂。

她嗫嚅着嘴唇，断断续续道：

“对不起！你明明是母亲的恋人，我却对你……”

哈？

鬼要听你道歉啊。

李霏脸色霎时间变冷，扭头就走。

“我会……负起责任的。”

莉莉丝乞求似的牵住李霏手腕。

“我、我会……”

莉莉丝那句“我会好好照顾我们的女儿”始终说不出口，最终变成了：“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我也绝对不会让母亲知道，破坏你们关系的。”

李霏闻言，顿时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剐着继女小姐。

给你姬会你不中用啊！

折叠位面的土著，思想都比你开明！

你怎么就不能学学人家惠妃？

她叹了口气：

“那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吧，回家继续当你的乖乖女去。”

言罢，李霏想要抽开手离去，却发现莉莉丝仍紧紧纂着自己，用力摇头，眼中满是慌张与乞求之色。

显然，就算是青涩纯洁到连女朋友都没谈过的莉莉丝，也从大量有剧情的全彩画本里学会了一些道理：

有些事情一旦发生，就不可能再回头，若就这么放手，恐怕两人连朋友都做不了，只会形同陌路——尽管李霏只是想再放置一阵，等她自我攻略。

不仅如此，莉莉丝刚刚寻得的道心，也让她形成了不论在多么黑暗的处境下，都不会放弃那一缕光明的信念。

于是她紧握着李霏的手。

“你想怎么样。”

李霏臭着脸，冷冷道。

“我，我……”

莉莉丝坑着头，打好的腹稿在嘴边磕磕绊绊说不出口。

心潮起伏间，怀中泥塑忽然绽放黑白神性，滋养心头愈发娇艳的禁忌花朵，最终化作她眸中的深灰：“能不能让我继续陪着你……但，不告诉她。”

偏离计划的不伦之语刚出口，莉莉丝就感到心脏阵阵抽痛，无边沮丧、痛苦与耻辱，还有对自我的唾弃感油然而生，让点点光屑从她的灵魂上掉落，与之一并消融的，还有她的品德。

——这样的话，不是三全其美么？

——母亲不会伤心，我不用离开她，她也不会被辜负……

——只要能达成光明美好且没有人会受伤的结果，就算过程充斥着黑暗、谎言与背叛，那有怎么样呢？

愈发混沌的思绪中，莉莉丝分明听到耳边有朦胧女声响起：

躬耕于黑暗，侍奉于光明。

而怀中的圣洁骷髅泥塑似乎也从沉睡中苏醒了，上下颌骨轻轻张合，虚无空洞的眼眶里竟有无形神性流淌，又悄然流淌入心田，最终被那朵禁忌之花吸收。

这一刻，本就怒放的禁忌之花陡然拔高一截，叶片招展、摆动，带有莫名韵律，如同在羊水里舒张四肢的胎儿。

几乎同一时间，皇陵中的苏雯手中毛笔脱落，她按住额角，耳边分明萦绕起邪魔小姐意义不明的吃吃娇笑声；无尽时空外，秦知画睁眼，捂住小腹，真气在经脉流淌，玄奥轨迹交织成比星图更为瑰美绮丽的图案。

道心种茶，孕养魔仙。

继自创玄功图、镜中邪魔后，又一尊幼年的神邸诞生了。

而她们不知道的是，还有一名栗发垂落到脚踝、白裙如婚纱的女子，此刻也惊疑不定，隐隐感受到了后颈刺青的灼烧感，似乎有生命在其间孕育。

她的脚下，躺着一具序列4通缉犯的尸体。

“嘶……”

李霏忽然打了个冷战，感到如芒在背。

她缩了缩脖子，狐疑地看向四周，却并没有见到可疑女子拎着柴刀。

于是继母小姐继续端着架子，脸色臭臭的，语调中带有嫌弃与失望的意味：

“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我对待感情素来问心无愧，为何要偷偷摸摸？”

面对李霏的质询，禁忌之花簌簌摇晃，传出深渊呓语，让纯白灵魂染上灰蒙蒙的雾气。

于是这一回，继女小姐没有被拿捏住，反而上前半步，幽幽耳语道：

“但……妈妈知道这件事，一定会很难受吧。”

“你也不想让妈妈伤心的，对吧？”

——嘶，怎么一下子就出息了？

继女小姐的晦暗眸光让李霏心脏一跳，随后嘴硬道：

“长痛不如短痛！我回去就告诉安妮老师，要打要骂，我受着便是。”

“以后我会和妈妈坦白的。”

莉莉丝捧起继母小姐的脸，尽管无声流着泪，可目光却不再闪躲：“给我点时间，好么。”

隐隐感受到橘面有些失控的李霏垂眸，叹了口气：

“别让我等太久。”

莉莉丝用行动表明了自己的心意。

……

城外，袖珍住宅。

李霏倚在床边吸着烟，唇边还有咸咸的泪水味道。

怎么一下子就被反客为主了呢？

李霏百思不得其解，灰蒙蒙的双眸更是让她莫名心虚，生怕一不留神继女小姐就掏出柴刀来。

当然，更令她困惑的一点在于——

你们娘俩怎么都一个样啊？

贴贴都不专心，一个哽咽着对妻子说抱歉，另一个不断流泪、连连向母亲忏悔……

还蛮有意思的，多哭点。

嘻嘻。

而当李霏慵懒惬意之时，莉莉丝伫立在盥洗室中，呆呆凝视着镜中挂满泪痕的少女。

金发少女的眸光从迷茫，到惊愕，最后变得惊恐。

我做了什么？！

我怎么会做那样的事？

我竟然拿相依为命的母亲，要挟她的恋人，维持地下恋情？

之前想好的明明不是这样的！

理智又一次在事后重新占据高地，懊恼、悔恨、痛苦、自责、羞耻……无边无际的负面情绪如黑色海啸，几乎将她吞没。

天旋地转间，莉莉丝感到阵阵反胃，觉得镜中的自己无比狼狈且丑陋，令人作呕。

她身子瘫软在地，发出无声悲鸣。

事实上，莉莉丝本来只是想要个孩子，就彻底退出。

她会独自把女儿养大，就像母亲那样。

那是在背叛了含辛茹苦抚养自己、毫无保留宠爱自己的母亲后，莉莉丝对自己做出的一种惩罚。

不仅如此，她还可以把全部心血寄托在女儿身上，借此掩埋会让母亲悲痛、让家庭支离破碎的情愫。

甚至，她还能借此突破到更高序列，以更好的姿态守护那魂牵梦萦却无法再触碰之人。

但继女小姐无论如何都没想到的是，当见到李霏的那一刻，计划出现了偏差。

自己竟然主动提出了欺瞒母亲的想法。

心潮起伏间，浑身魔力不自觉开始涌动，这让莉莉丝发现了更令人绝望的事实——在犯下如此【孝行】之后，她的超凡知识境界竟抢在序列等级之前，突破到了高级……

“呵呵，哈哈，原来我骨子里就是这样龌龊不堪、肮脏卑劣的人啊，哈哈……”

莉莉丝笑着，指尖用力刮挠自己胳膊，在雪嫩肌肤上留下道道血痕，热泪也又一次夺眶而出。

继母小姐听到动静匆匆走了过来，跪坐在她身旁，将莉莉丝揽入怀，用指腹擦拭泪痕，怜惜道：

“如果实在不好受的话，我们可以先分开一段时间……安妮老师那儿也由我来解释……”

“不。”

莉莉丝笑个不停，身子颤栗不休，泪光也随之翻涌：

“现在这样，不也挺好么？”

“我们不用分开，妈妈也不会伤心，还有我们的……呵呵，呵呵呵……”

李霏松了口气，关切道：

“那我能做点什么吗？”

“给我唱首歌吧。”

莉莉丝沉默片刻，忽然开口道：“《给你的情书》。”

《给你的情书》是洛西布鲁克最经典的童谣之一，李霏自是听过的。

她知道，这首曲子用朗朗上口的歌词，传唱出母亲对女儿的包容与奉献，也呼吁女儿要孝顺母亲，听妈妈的话；柔美旋律承载了世间最伟大且美好的母女亲情。

“把天上掉落的星星带回家，我们一同抱着她……”

莉莉丝躺在继母小姐的怀抱中，徜徉在轻哼出的曲调中，仿佛回到童年。

那时她年幼怕黑，常常在夜幕降临后不敢关灯，更睡不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