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失格 第355章

精灵少女依言照做，以昏暗为主基调的澄澈眼眸里，分明有微弱的光。

随着茶香弥漫，那两道光分明在颤抖，如风中残烛，渺茫却倔强。

李霏笑意更甚。

她不知是该讴歌不论在多么冰冷残酷环境下都无法彻底泯灭、甚至就算化作一团灰烬后也能复燃的“人性”，还是为如此卑微的“报答”而感到滑稽。

“你很漂亮，我很想和你约会，但那应该是两情相悦的，而不是在这种环境下。”

李霏有些遗憾地婉拒了她。

这位精灵少女的确秀色可餐，亭亭玉立，甚至有点像白梦婷的姐姐，也就是洛西布鲁克名义上城主伊丽莎白女士的嫡女。

她们收养了白梦婷，把她当成家人，但显然，婷宝对家人二字有不同的理解。

不得不说，每当想起婷宝，李霏往往会出现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心颤，以至于她险些同意了精灵少女的请求，但好在，只要有危险，花魁小姐就是清醒的。

她明白，作为神话遗物失踪的“嫌犯”，自己的一举一动都有可能被高位生灵注视着，现在还远不是进行庆功宴下半场的时候。

李霏的表态让精灵少女出现片刻迷茫，但仍本能般低下头：

“遵从您的意志，大人。”

“还是谢谢你打扫这间屋子。”

李霏取出一枚水果强塞给她，又亲自把她送到门外，笑着道别：“再见。”

精灵少女深深鞠躬，无言离去。

——大概会自杀吧？

李霏倚在门旁，目送那道失魂落魄的背影远去。

一直浑浑噩噩也就罢了，可如果她刚才真的被自己在不经意间唤醒了“人性”，又怎么还能继续忍受暗无天日的生活呢？

对于祖祖辈辈服务于法师们的仆从而言，什么尊严、人格那种东西，与致命毒药无异。

可李霏并没有用学分为精灵少女赎身的想法，她只是觉得有趣而已。

砰。

重又关上的大门阻隔了李霏的视线，却无法让精灵少女止步，她要服务于下一位大人。

她眸中的神采正在熄灭，像是濒死挣扎般晃动着。

精灵少女意识到，刚才不知道为何，自己心中浮现了不该存在的私欲。

她想在初次工作里，把自己同样一文不值的初次交出去。

被拒绝了也是理所当然的，并非每一位大人都需要生活服务。

但总有需要的，或许今天，或许明天，她并没有选择的权利。

眼中光芒愈发微弱了，精灵少女仍铭记着被灌输了十几年的思想与族群中所有长辈的言传身教，她甚至为方才的主动而感到忏悔与恐惧。

只是她的步伐变得沉重了起来，似乎不想那么快抵达下一处工作地点。

一个戴着兜帽的身影悄然拦在她身前。

兜帽投落的阴影遮住了她的容颜，虽然体型娇小，却散发着寥廓而高远的气息，似夜幕孤星，将方寸天地笼罩。

“女士，有什么可以为您效劳的吗。”

精灵少女脚步一顿，一如既往地低眉顺眼道。

“为什么总要效劳别人呢，新的觉醒者。”

女人伸出指尖，轻触精灵少女的眉心。

刚才因某个契机而升起的、随时可能熄灭的渺小火种，陡然变得明亮了不少。

“嗬——”

精灵少女张开嘴，深深吸气，像是初次跃出水面的鱼儿一般，竭力睁开瞳孔，观察缤纷多彩的世界，以至于眼角都有蛛网般的青筋浮现。

过了足足半分钟，她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面色恢复如常，只是眼眸里多出了些许不一样的东西。

精灵少女若有所思地凝视着神秘女人，眸中涌现出强烈的渴望之色。

“想明白生命的意义吗？想真正的……活着吗？”

低沉高雅的嗓音里充斥着无形压迫感，女人伸出手，手中握着的药剂是向精灵少女递出的九死一生的邀请函。

精灵少女仍有些懵懂，可她本能意识到，对于法师仆从而言，女人的言论本身就是一种禁忌，是大人们无论如何都不会容忍的反叛，是对祖祖辈辈无上忠诚的亵渎。

她沉默着，回头看了眼来时的路。

整洁，平坦，像她的人生一样，一眼看得到死，被来来往往的鞋底践踏是与生俱来的使命。

可路的尽头有一间屋子，像是神话传说中的伊甸园。

如果已经亲眼看到过枝头禁果那娇艳欲滴的色泽，如果已经嗅到过禁果散发出的馥郁芬芳，如果已经聆听过毒蛇的温柔耳语蛊惑。

不亲口品尝那颗迷人果实的话，又怎么会甘心呢？

哪怕上帝会发怒。

“我该怎么做，女士。”

精灵少女的嗓音有些打颤，可她还是问出来了。

“喝……喝掉它。”

娇小女士开口吐出的第一个音节，听起来分明有些稚嫩，带着洋洋得意的喜悦意味，像是初次完成家务劳动的小姑娘。

但她很快调整了过来，重又变得高深莫测。

精灵少女接过药剂一饮而尽。

“我们会把你带出去的。”

兜帽下的女士许诺道：“你可以称呼我为芙……咳，角女士。”

……

“怎么现在才回来。”

李霏鼓了下脸，与撒娇的语气向同居女教师表达了不满。

“咱们学院招录了新的教师与助教，刚到总院没多久。”

又美又御的女教师坐在床边，弯腰拽下长靴，被肉色丝袜紧紧包裹着的双腿顿时冒出一股热气。

就算脱离了长靴的束缚，可长而有肉的丰腴腿部轮廓仍被透明度偏低的连裤袜牢牢收束着，紧绷绷的质感仅凭视觉就能感受到触目惊心的弹力。

好在都是超凡者，所以热乎乎的湿气里并没有什么让人尴尬的味道。

“诶？要有新老师了吗……也对，梅洛蒂亚老师要当副院长了，教学任务肯定要分担一部分出去……”

李霏眼珠子转了转，随后可怜兮兮地坐到成熟明艳的金发女教师身旁：“那以后你还教我嘛？”

“已接手的班级我还会继续跟进的。”

梅洛蒂亚笑道：“新老师主要擅长召唤法术，几个月前才从驯兽师晋升序列5……她对召唤法术的理解很独到，连我在与她交流的过程中都获益匪浅，你可要好好和她学习。”

召唤法术？那岂不是瞌睡了有人上门送枕头么？好耶！

用的称谓还是“她”，双倍的好耶！

李霏唇角弯了弯，又亲昵挽住金发女教师的胳膊，边贴贴边说着口是心非之言：

“但人家更喜欢梅洛蒂亚老师给我补课呢。”

等女教师的体温又上升了大约两摄氏度，女姛学才用漫不经心的语气询问道：

“那新老师叫什么名字呀？”

“芙芙，与她的契约同伴碧翠丝。”

梅洛蒂亚回答道：“说起来，她们好像也经历过维拉尼安的那场浩劫呢，你们认识么？”

“认识，但不熟。”

李霏秒答。

可弯成月牙儿的眼眸里，分明闪耀着学分般的迷人光泽。

第二百九十五章 审判深渊

晚上是女教师和女姛学的独居时间。

遗憾的是，虽然安妮西亚学姐还在折叠空间内独自修行，可李霏担忧自己被监视，所以不怎么磨人，只是把水温控制在若有若无的暧昧上。

晚餐，聊天，散步，最后相拥而眠，倒也称得上其乐融融，师生和睦。

至于尾部护理与战斗方面的一对一培训课程，还有和碧翠丝、芙芙的会面，都被延后到了回归洛西布鲁克之后。

侧躺在温热贴烫、婀娜修长的成熟大姐姐怀抱中，李霏并没用太长时间就进入梦乡。

梦魇悄然袭来，她又回到了那方冰冷空旷的神殿。

绵延千丈的巨剑重若山岳，从天而降，斩开皇铁神殿，斑驳锈迹中有昂然古意，如同旧神降下怒火，要镇杀胆敢渎神的邪恶魔女。

在摇晃的神殿里，李霏目瞪口呆，心乱如麻，花容失色的小脸上写满惊恐。

但她很快意识到问题所在。

山峰倒塌后，剩下的废墟高度已经没有数千丈了，如今有千丈巨剑立劈而下，恐怕无尽断壁残垣都要颤栗，雪兰老师真的一无所差么？

难道她也和自己一样，是凭借与灰发魔导师不可告人的交易而混进魔法学院的？？

可李霏的想法已经不重要了。

巨剑触底，又缓缓上升，剑尖退出宫殿，仿佛冥冥中有执剑者收回手臂，正在蓄力一样，下一击必然是石破天惊。

果然，没等两秒，巨剑又一次倾轧而下，仿佛天穹坍塌，滚滚魔云降世，无穷压迫感让李霏手脚冰凉。

并且这一回，剑尖瞄准了李霏。

数小时前才用一万七千吨地精火药轰炸序列6小狼王的李霏，算是亲身体会到了被高射炮瞄准的蚊子是什么感受。

巨剑仍在下落。

李霏虽然打定主意坦然、镇定、优雅地面对一切。

可当真面对毁天灭地的压迫感，她还是遵从本心的意志，轻手轻脚从床上站起，走到宫殿另一侧。

然而，厚重庞大的剑锋竟然也灵活地转向了，带着不可抗拒的威势，死死将魔女锁定。

一瞬间，李霏心中闪过无数猜测。

山脉深处充斥着“？？？？”对魔女的恶意，九副壁画，【裁决】女士，皇铁神殿，巨型骸骨与大剑，跪伏在壁画前的黑龙信徒，同样顶礼膜拜于巨大趾骨下的尸骨，乃至此方天地源源不断生成的圣坛、黑暗中的不可名状生物……

支离破碎的线索汇总，在李霏心中交织成三种可能。

要么，是因为渎神，触怒了【裁决】女士万古不散的神邸意识，降下神罚。

要么，巨剑是来自传闻中与【裁决】女士相连的战争与风暴之神，欲要斩杀胆敢亵渎爱人的蝼蚁。

要么，就是渎神仪式中散发出的浓郁魔女气息，惊醒了“？？？？”。

而诸般念头，最终化作满腔悲愤：

抛开事实不谈，就算我有99％的错，难道把住所放在这儿任由旁人进出的【裁决】女士，就没有1％的责任么？

我长得这么好看，就不能让让我，非得这样斤斤计较？

愤怒的凡人用力抬起头，灼灼目光逼视投落的巨剑。

漆黑冰冷的巨剑有若太古魔岳，无情镇压而下，让李霏把一切质疑憋回了肚子里。

她紧贴墙角，用楚楚动人、我见犹怜地眸光仰视巨剑，双手抱胸，弦然欲泣地央求道：

“我还有机会么？”

生死关头，花魁小姐的茶艺施展到了极致，馥郁茶香弥漫天地，眼中泪光足以让神灵垂怜，就算对抗魅力1500的大能，恐怕也未必落于下风。

可巨剑不吃这套，反而出现了微不可查地加速，抵住了她眉心。

一滴泪落下，李霏心如死灰。

她缓缓闭上眼，但仍如本能般瞥了眼系统面板。

【审判之剑（唯一）（破碎）（未苏醒）（被污染）】

装备评级：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