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失格 第408章

下一秒，香甜清凉的液体渡入口中，每一滴都充斥无穷生机，连延寿药与之相比，都宛如萤虫于皓月，根本不值一提。

李霏自然清楚饱含生命力的液体是什么，那是她品尝过一滴后就念念难忘的生命之水，院长阁下的私人珍藏；而香甜味道她也很熟悉，同样是院长阁下的私人专属领域，她没少在充斥着这种味道与气息的温泉里徜徉，往往还伴随着红茶香。

隆！

乌云之上，金色神炎熊熊燃烧，迸射出冲天血光，似有神邸在复苏，无上威势弥漫，连法则都在颤栗哀鸣。

光团内血色更浓，还宛若心跳般脉动着，不断膨胀、扩大，那是至尊杀阵在汲取祭品精血，缓缓升格，将力量拔高到愈发接近至尊的层次。

可就算如此，厚重漆黑魔云深处蛰伏的黄金天神，仍有余力降下灭世之光，如威如狱，所及之处空间支离破碎，变成犬牙交错的豁口，流淌混沌色彩。

“杀，杀，杀……”

老狼王沙哑低吼着，戾气入脑，沉湎于能短暂支配的崇高浩瀚力量中。

损失已经不可逆，让他垂涎院长母亲与花魁女儿必将在至尊伟力倾轧下香消玉殒，她们的美貌、财富与智慧也随之灰飞烟灭。但至少，他能驻足于刹那伟大，并尽可能多的感悟这种境界，兴许可以获得一鳞半爪的灵光，更上一层楼，那未必称得上祸事。

“马上，就能……”

仪式即将升格到顶点，老狼王贪婪地、嫉妒地、忐忑地、敬畏地期待着极尽升华那一刻的到来。

“我来的正是时候。”

从容笃定的声音再次响起，令沃夫利克浑身一颤，毛发如钢针板直立而起。

他骇然欲绝地望向光柱。

那两个应该已经魂飞魄散的女人，竟如鱼跃龙门般，沿着光柱逆行而上，与他相隔不超过十丈。

妮可搂着汗津津的，绵软无力依偎在她怀中的黑发尤物，脸上笑容分外和善。

“仔细听。”

肌体被生命之水重塑如初的花魁小姐下意识抬起头，温驯乖巧，只是眼瞳里失去高光，像是被玩坏的布娃娃。

通常而言，她只有单刷秘密花园后才会短暂露出这种崩坏模样，知画女士尽管强而有力，可惜太过心软，以至于错过了连野生妖精都能欣赏到的绝景。

而灰发慈母，头一次以非贴贴手段让花魁小姐出现这种程度的神志不清。

下一秒，见证了高位生灵战斗，感受过被至尊力量毁灭的李霏，又听到了魔法学院之主的怒号与惊叫。

妮可拂动衣袖，动作不紧不慢，如同指挥乐团演出般流畅优雅。

离指尖三尺的污浊神兵，也遵循着她的意志，奏出道道精巧乐符，涌向金色光团。

密密麻麻的脆响中，数百符文崩溃，光团也变得明灭不定，升格中的力量如同泄气皮球，以更快的速度衰弱下去。

在方才的交战中，妮可已经摸清了仪式的规律与脉络，现在她要做的，是庖丁解牛般破坏其中关键性节点，让至尊杀阵崩溃。

“不！住手！”

“妮可！”

“我要杀了你！”

老狼疯了般嚎叫，煞气滚滚，大量精血从眼耳口鼻中渗出，不计后果地修复只差一步就能极尽升华的杀阵，力挽狂澜。

可事态发展到这一步，他连花魁小姐都吓不到了。

一分钟后，光团崩溃。

老狼王惨笑一声，反而冷静了下来。

他展现出骑士般的勇武与决然，抱着玉石俱焚的自毁心理，义无反顾杀向灰发大魔王，想要迎来轰轰烈烈的死亡。

明明只是孤身一人，却散发出金戈铁马的澎湃威势。

“仔细学。”

院长母亲说出本次实战教学的最后一句叮嘱，并向怀中嘴巴张开的法术百科小姐显示了一名优秀施法者应有的精准，优雅，智慧，以及冷血。

纤纤素手摆动，于是在破碎陨石构成的星环中，那道绮丽极光不断迸射魔力匹练，以一个贵族猎人的姿态，巧妙废除负伤恶兽的利爪、尖牙与四肢。

她的每一次攻击，都附加了时间锁定，能截断小区域内的能量循环，将老狼王困在方圆三丈之间；而老狼王带着以命换伤的惨烈气势喷吐出的魔力烈焰，总能恰到好处烧掉花魁玩偶的半边身子，随后灰发母亲则会怜爱地颔首，渡给她一口生命之水。

就这样，妮可单手抱着魂不守舍、小脸惨白的李霏，将不可一世的序列2强敌从云巅击落到满目疮痍的尘埃中。

这也是她对老狼王最大的羞辱。

视线中的景物缓缓下坠，曾咆哮星月，魔威盖世的老狼王趴在焦土里，杂乱枯败的毛发上满是血污，气息奄奄。

他丑陋过，失态过，恐惧过，但死亡真正降临时，那双黯淡狼眸里却没有畏惧，只剩下一片坦然，还有些许遗憾。

终究没能身临其境，领略到山巅光景，哪怕只是片刻的极尽升华……

“加油呀，一只眼的大哥哥，一定要打败灰发的大魔王……”

李霏那双失去高光的眼眸里尚闪烁着泪光，连合不拢的唇角都有亮晶晶水痕蜿蜒到下巴，可出于比魔女更加恶劣的本性，她就算在思绪混乱之下，也会本能抓住跳脸嘲讽战败对手的机会，并且由于智商被玩坏了，下意识乳了近在咫尺的院长。

“我输了，动手吧。”

沃夫利克并未理会，缓缓闭上眼。

考虑到女儿的状态，宽容体贴的慈母暂时没有计较大不敬之言，缓缓抬手，剑杖尖端对准老狼王眉心。

“等，等会儿！”

花魁小姐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心脏剧烈跳动了下。

——这可是序列2强者……要是能补刀……

在巨额功德的诱惑下，她一下子就清醒过来，满怀期盼道：“让我来动手吧！我要亲手诛杀敢对母上大人不敬的恶徒……”

魔女小姐顿了顿，挺起忠心耿耿、风光旖旎的胸膛，震声道：

“母上大人的威严，由我来守护！”

第三百四十二章 被魔女入侵的世界

院长阁下是一位赏罚分明的慈母。

李霏在总院击杀小狼王，看似只受到公开演讲时把遥控器泡进红茶里的处罚却并无奖赏，但实则并非如此——妮可戏弄了时间，替她洗刷窃取神话遗物的嫌疑，否则法术百科小姐恐怕无法囫囵离开总院；

她此行来到大钟分院，以身为饵坑杀老狼，灰发美人则浪漫又残忍地为她摘下一轮血月；

至于让李霏身临其境体悟高位生灵的权能，则是借用剑匣内那柄神剑的回报。尽管受限于费拉不堪的资质，魔女小姐暂时无法得到直观回馈，但随着时间的推移，种子总会发芽，而婷宝的王冠，则能助长。

于是当小棉袄提出过分的请求时，妮可轻笑着递给她一个水壶，壶身上的题目是“黎曼函数的所有非平凡零点的实部都等于1/2吗？”：

“你有五分钟时间。”

“嗯啊！”

李霏毫不犹豫灌下一瓶法力药水，补充因召唤暗精灵幽魂而损耗的魔力，吟诵起【深渊熔岩】的咒文。

既然安妮西亚学姐可以凭借天赋专长，释放高位法术【神圣庇护】，我法术百科小姐搓出个六阶大火球，也很合理吧？

“你竟如此辱我……”

坦然等死的沃夫利克吃力抬起狼首，就连血淋淋的眼眶里都散发出彻骨寒意。

轰！

来自深渊的咆哮将狼躯吞没，饱受摧残的脆弱土地再次坍塌、下沉。

待火光敛去，李霏低头一瞧，深坑里的老狼王浑身冒出滚滚浓烟，皮毛更黑，可并没有出现缺胳膊断腿的致残伤，甚至那风中残烛般的生命气息反而被愤怒点燃了，变得旺盛了些。

——册那，此行收获只有区区一枚不朽级超凡素材了么……

花魁小姐不再浪费法力药剂，很识时务地露出羞赧笑容：“看来人家修为还不够啦。”

“欲望是动力的源泉。”

灰发美人轻轻挥舞剑杖，黑德伦分院的同僚便被魔力托起，温柔抽出灵魂，血气澎湃的狼躯随之化作尸体。

老狼王已经很老了，可他那实质化的魂魄仍是壮年模样，萦绕血光，滔滔煞气与怨念呼啸而出，有若万丈狂澜。

“妮可，你要做什么？”

“杀了我！杀了我！”

狼魂咆哮，只求一死，可宽宏大量的院长阁下显然不打算满足这位同僚，只是不紧不慢将魂魄装进颇像试管的透明容器内，还用中指弹了下器皿，发出悦耳脆响。

叮~

气质高雅，端方知性的灰发美人就这样轻描淡写地、轻车熟路地完成了抽魂炼魄的勾当，脸上甚至还挂着温婉笑容。

显然，序列2神话生物的魂魄是足以令她满意的收获，能获得陈列于收藏室的殊荣，就像那条魔女脊椎骨一样。

花魁小姐抖了抖。

尽管容器里装着的是老狼王的灵魂，可她仿佛看到了自己魔女身份败露后的下场。

——还好，还好，悬崖勒马，捡回一条小命……

——以后乳院长可得小心谨慎，不能像思念知画女士那般有恃无恐。

回过神来的李霏忍不住赞叹于自己的机智，没有在独自面对绑架犯时说出大不敬之言。

随后她用撒娇的语气嗔怪道：

“刚才人家可都被吓坏了，我还以为你不会来救我呢……”

“我一直注视着你。”

院长妈妈安慰着弦然欲泣的小反甲，伸手轻抚她水滑的墨色长发，温情脉脉承诺道：“我不会允许别人伤害你的。”

花魁小姐动容，忍不住依偎在她身上，让灰发美人直观且清晰地感受到她温软且充斥弹性的心跳声。

大大的容量，自然装得下许许多多的孝心。

周围暂时安静下来，就连飓风都不再呼啸，仿佛支离破碎的天地都被母慈女孝的温馨场面所感动，让时光在这一刻驻足。

只是灰发慈母眼中不免有些惆怅。

纯爱战神妻子的衣物被友人格奈娅借走后，爱女心切的她自然在闲暇时给小反甲准备了几样新玩具。

比如一件状若黑色胶衣且牢不可破的拘束服，这是魅魔族群的一处分支部落下血本为精灵皇女炼制的——后者在战斗中不幸落败，惨遭魅魔俘虏。

可清纯圣洁的精灵皇女被魅魔们解锁本性后，竟反客为主，仅只身一人，就让魅魔小姐们溃不成军，落花流水，不得不重金订制拘束服，打算借此挽救岌岌可危的族群，避免更多族人惨遭精灵毒手。

可最终，魅魔们的计划失败了，未能逃脱精灵皇女的统治，而拘束服则作为施以援手的回报，落入恩人之手。

又比如一条粗糙坚韧的绳索，来自异域伪神。

她守护了千百年的全员女性世界被魔女入侵，染上魔女病的虔诚信徒们将武器对准了她们曾世世代代供奉的、顶礼膜拜的大地母神。等神殿里的女性英灵，侍奉神邸的女仆们也相继沦陷后，绝望的母神攀上神山之巅，伐掉世界树，炼制成绳索，俯瞰着从山脚蔓延而上的熊熊火光与被黑暗笼罩的大陆，打算以天穹为横梁，用世界树之绳充当白绫，自尽于此，以免被魔女生擒。

妮可赶到时，天地已经濒临毁灭，世界树顶端充当恒星的太阳果实被窃取，苍茫大陆陷入永无止境的黑夜与寒冬，更有迷雾淹没断壁残垣，其中橘湖横流。

一些没能转移的魔女病患者吃吃娇笑着，在末日里纵情狂欢。可没有魔女病遏制剂的她们，就算已经神志不清，也无法摆脱愈发深沉的痛苦，变得疯疯癫癫。

妮可回溯时光，只看到了水光淋漓的雪白山峦，吞噬一切，同化一切，千娇百媚，又邪恶糜烂；而魔女们不知为何没有带走的、母神准备用来自尽的绳索，也被她所拾取。

这段绳索本就材质不凡，又被神力与神邸怨念所污染，已经彻底活化了，并且像魔女病患者一般癫狂，想必能好好锻炼爱女的肺活量。

除此之外，还有能把上下颚撑开的玩具球，一串冰冷但喜欢待在37.7℃温暖环境中的念珠……

绿茶固然香气宜人，可炒制茶叶的方式如果总是一成不变，那总会显得乏味，不是么？

遗憾的是，小反甲的直觉愈发灵敏了，以至于妮可要等到下一个合适的时机才能把这些惊喜赠与她。

“咱们什么时候回去吖？”

花魁小姐仍在贪恋成熟女性的温暖，以及妮可方才那句诺言带给自己的安定感。

她眨着眼，眸光清澈乖巧，尚未意识到“不会允许别人伤害你”，不代表“我不会”。

“我送你回去，这儿还有些收尾工作要处理。”

妮可环顾面貌全非的大地，不疾不徐道。

显然，她需要接手老狼王的遗产，包括缺了一支眼的大量不朽级素材，尚有压榨潜力的位面，以及数不胜数的财富，装备……

片刻后，灰发美人的视线停留在剑杖上。

若没有这柄剑杖，她就无法在尽可能避免至尊杀阵仪式素材出现损毁的情况下，将仪式破解，那会导致老狼王的遗产份量大大缩水。

而此刻，这柄剑已经完成了使命，散落在四面八方的大量素材、超凡金属，只有小部分失去光泽，剩下大半还能继续利用。

咔哒。

星环般旋转不休的剑锈重新附着在剑脊上，展露过惊鸿一瞥锋芒的神话遗物重又恢复古老、破旧、锈迹斑斑的模样。

“噫——”

李霏一声颤音，眉心剑痕张开，锈剑连声招呼都不打，就重新钻入她体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