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失格 第407章

沃夫利克终于表露出细微恐惧，不再掩饰心态波动。

因为他坚信，有至尊杀阵镇压战场，自己今日定能让妮可留下悔恨泪水，欣赏到她怯懦不堪的、狼狈软弱的一面。

而作为胜利者的自己，当然也能够百无禁忌。

让妮可发现自己内心的惧意又如何？

反正她很快就将见识到自己更丑陋，更狰狞，更粗俗，也更威风，更具雄性魅力的一面。

到了那时，以往对她的忌惮与畏惧，也会痛痛快快、淋漓尽致地释放出去。

震耳欲聋的巨响足足持续了十息才消散。

本就被两位法师摧残到千疮百孔的大地中央，又多了一个直径数里的洞窟，深不见底，边缘处的地表还有道道粗大裂纹，蔓延向远端，氤氲淡淡金光，正逐渐消散。

而披头散发的魔导师仍停留在先前的位置上。

她周身萦绕着金、蓝双色魔力电芒，细碎淋漓，时不时发出电流炸裂声响，那是妮可自身的魔力在与仪式魔力相互碰撞、湮灭，令虚空为之扭曲。

她的身影浮现后，金色光团中的狼影似乎倒退了半步，直到瞥见灰发美人从指间滴落的鲜血，才重又镇定下来。

显然，在至尊伟力的洗礼下，妮可终究负伤了，鲜血从袖口流淌而出，沿着瓷白纤细的手掌向下流淌，最终在晶莹指间一滴滴坠下；就连发辫都被打散，笔直柔顺的长发垂落，比往日恬淡知性的模样多了几分柔媚。

“看来你的傲慢无法赋予你目空一切的能力，妮可。”

沃夫利克居高临下道。

对战士而言，妮可身上的轻微伤势不过是家常便饭。

可法师完全不同，他们拥有太多手段保持距离，牵制敌人，护佑己身……这导致流血成了非常危险的预兆，意味着敌人已经能突破重重法术，杀伤到施法者本体。

“确实有点棘手呢。”

妮可声音很轻，有点心不在焉的意味，似乎被什么问题所困扰。

“再试试你无所不能的时间静止结界？”

老狼王的声音分明带着嘲弄，但下一刻又变得冰冷肃杀：“或者体面地投降。”

“咕……”

魔女小姐条件反射性地发出动静，琢磨着万一老阿姨翻车了，如何才能真诚且不失优雅地倒戈。

而这自然吸引到了灰发美人的视线，她瞥了李霏一眼，抚掌轻笑：

“啊，有办法了。”

妮可飞到小棉袄身旁，揽住她看似柔若无骨实际上也真的柔若无骨，但触感紧致且充斥弹性的纤细腰肢。

——你不要过来啊！

李霏惊恐地睁开双眼。

她不知道妮可是否有转危为安的方法，但有一点她可以确信，那就是这种程度的战斗，花魁小姐但凡被蹭到一点，恐怕就难逃香消玉殒的后果，自此红颜化做枯骨，再无祸国殃民的姬会。

“这就是你最后的反抗么？”

老狼王显得有些不满，冷哼一声。

先前他不对李霏下手，是因为单纯美色并不值得让他冒险得罪一位至尊，且无法百分百确定妮可一定会来。

可现在，天平上代表收益的那一端，加上了妮可的美貌，财富与知识，便在顷刻间压过了风险——而要做便做绝，为避免消息走漏，老狼王自然而然将妮可的义女也视作囊中之物。他甚至已经做好了准备，带着两位俘虏销声匿迹一段时光，慢慢开发鲑鱼鱼子的组合菜色，并钻研从妮可身上得来的、包括时间停止结界在内的一应法术知识，等出现女魔头陨落之类的变数，或自己更上一层楼、拥有自保能力后再王者归来。

然而，这个计划似乎无法得逞了。在沃夫利克看来，妮可在危机关头挟持李霏，必然是打算借助后者的人脉让自己投鼠忌器，哪怕失败，也能避免绮丽瑰美的战利品落入敌人之手。而早就貌合神离的、危机四伏的母女关系，则让她毫无心理负担。

老狼王思索片刻，最终惋惜地看了眼花容失色的尤物。

哪怕掌握至尊杀阵，他也没有信心从妮可手中救下李霏的命。

“我只不过在止损。”

妮可不紧不慢地抬起染血素手，纤纤指尖探向李霏眉心。

“住手！”

老狼王忍不住低吼，下意识就要再次投落光柱，以免妮可做出玉石俱焚之举，损害本该沦为自己战利品的、楚楚动人的祸水。

但手中权柄蕴藏的伟大权能终究只是借用来的，并不属于沃夫利克，他只能封锁、毁灭，却无法完成更精细的控制，就如同他不可能为了阻止妮可辣手摧花，而亲手提前击毙李霏一样。

场面变得诡异了起来，披头散发陷入困境的魔导师，将染着殷红血迹的手伸向李霏眉心，仿佛要伤害女儿，反倒是敌人在焦急呐喊，为李霏的性命而担忧。

“这是要做什么？”

李霏被灰发美人拥入怀中，能感受到她的体温与澹雅馨香，但这并无法安抚花魁小姐的情绪，她瑟瑟发抖，小脸发白。

“借你剑一用。”

灰发美人眉眼含笑，指尖绽放豪光，也唤醒了李霏眉心隐而不现的妖冶剑痕。

“诶？”

花魁小姐眨了眨眼，她分明看见萦绕在魔导师周身的，如星空般高洁，似汪洋般深邃的湛蓝魔力中，有漆黑电芒一闪而逝。

旋即她眉心光华大作，璀璨金红神芒霎时间吞没妮可的指尖。

灰发美人继续深入，直至齐腕没入李霏的脑袋，从不知名维度中缓缓拔出一柄铁锈斑驳的古老长剑。

“这是……怎么可能？！”

光团里的狼影挺直腰杆，骇然目光几乎要穿透烈日般的光辉。

第三百四十一章 红颜化枯骨

灰发美人从李霏眉心取出的剑，早已是腐朽不堪，似乎凭空挥舞几下就会断掉。

但沃夫利克又怎么会不认得这柄剑！

他一直在关注B-01号折叠空间，试图换来那位冕下更多赏赐，而神殿、壁画、巨型骸骨、锈剑无不是从神话年间存续至今的古老遗物，也是代代法师们禅精竭虑探寻的重点目标，只不过至今无人破解它们的奥秘，更不说唤醒它们，利用它们，重现诸神行走大地时的辉煌。

可现在，神话遗物出现在沃夫利克的巢穴里，就在他眼前。

霎时间，老狼浑身毛发炸起，大脑颤栗。

——总院的神话遗物，据说被魔女集会窃取……怎么会出现在她的脑壳里？延绵数千丈，高耸入云的巨剑，她是怎么塞进去的？难道连对魔女集会深恶痛绝的妮可，也被魔女给腐蚀同化了么？

诸多念头一闪而过，随后化作惊天动地的狼啸声：

“嗷唔——”

杀伐之光再次从天而降，沃夫利克全力出手。

不能再拖延了，天晓得那个女人将神话遗物彻底取出后会发生多么可怕的事情，老狼王再也顾不上生擒的美梦，毫无保留催动至尊杀阵的权能，滔滔杀意如大雨倾盆，将整片天地笼罩。

而阻挡光柱的，是一片汪洋。

灰发美人拥着胆战心惊的花魁小姐，满头灰发乱舞，澎湃魔力涌动，延绵成海，浪涛起伏。

只是湛蓝海水中，藏着漆黑暗礁。

丝丝缕缕的蓝黑色电芒在妮可周身跃动，为典雅知性的灰发美人平添几分邪性，比平日里更加妖媚。

带有侵略性的超凡气息肆意弥漫，这无疑是魅力的最佳催化剂，可以激发生灵的软弱慕强本能，并诱发身体上的反应。

“唔……”

花魁小姐一下子就腿软了，面色泛红，湿润双眸直勾勾注视着近在咫尺的迷人脸庞，想要雌伏于她，骗走她的优质超凡基因。

妮可只是单手环住她曼妙纤细的腰肢，揽着美人柔软而下作的身子，右手则从李霏眉心爆发出的耀眼辉光中，将锈剑寸寸抽出。

哗——

金乌坠入东海，掀起万丈狂澜，尽管瀚海无法彻底隔绝光柱，却延缓了后者的速度，其中暗礁更是悄然侵蚀着至尊杀阵的伟力，将其解构为最基本的粒子与符文，并逐一吞噬。

几息之后，金色光柱终究冲破重重阻隔，裹挟无穷杀机，欲要将两个女人毁灭。

可伴随着一声嘤咛，花魁小姐眉心处的光芒骤然收敛，旋即她的脑袋后仰坠落，以搂着她腰肢的手臂为分界线，绵软无力的上半边身子仰面而倒，秀发落在后脚跟上，宛若一根对折的柳条，展现出惊心动魄的柔韧性。

而妮可也抽出了剑。

灰发美人头也不回，锈迹斑斑的剑锋追逐着在脑后飘荡的灰色长发，反手刺出一剑。

“不可能！”

天穹传来惊怒吼声，而滔滔魔力如长虹贯日，绞碎金乌，化作灿烂流光爆碎。

“看好了，剑杖是这样用的。”

妮可的声音依旧云淡风轻，像是在院长室里给女儿示范法术模型一样，眸光温柔且富有耐心，对震耳欲聋的咆哮恍若未闻。

“咕……”

李霏缓缓支棱起来。

在她的视线中，灰发美人右臂平伸，锈剑脱手，纤纤五指维持着放松流畅的虚握姿势，而漂浮的剑与素白掌心维持三寸距离。

氤氲密密麻麻符文的蓝色魔力如同焰火般燃烧，将妮可笼罩，其中有微不可查的黑线，紧接着魔力光焰又沿着右臂流淌，汇聚于指尖，灌注进破败古老的锈剑。

咔咔咔——

剑锈分裂，剥离，露出一抹赤红剑脊。

大小不一的剑锈并未坠落，仿佛受到某种神秘力量的牵引，绕着剑脊旋转，如同无数陨石构成的碎星带，在环状重力引导下，萦绕宇宙深处的绮丽极光盘桓浮沉。

“这……”

眉心剑痕闭合，李霏瞪大眼眸，注视着复苏的神兵。

她无法想象，被污染的神话遗物落入灰发魔导师手中，竟变成如此瑰美绚烂的模样。

“妮可！”

穹顶之上，金色光团颤栗，满是戾气的吼声如魔刀贯耳，花魁小姐脸一白，险些晕过去，若非身畔魔导师护佑，她恐怕会被吼声震杀在此。

“今日你必将饮恨于此！神话遗物也救不了你！”

卧薪尝胆的修炼，苦心等待的机会，精心筹备的杀阵，连同心心念念的美好结局都彻底化作乌有，功败垂成，这让沃夫利克发出歇斯底里的咆哮，独眼中几欲渗血。

随后血雾爆开，将金色光团染红。

高位生灵早就没有毛孔，强横体魄完美无瑕，不需要借助身体结构来实现循环，但沃夫利克皮毛中却源源不断渗出刺目精血，涌入光团，就连手中象征至尊权柄的权杖都被蒙上暗红色泽。

妮可唤醒神话遗物，局面已然失控，沃夫利克不甘功亏一篑，也从不乏搏命的勇气，他要以己身为祭，进一步激活至尊杀阵。

一旦功成，仪式将会爆发出更可怕的威能，无限接近至尊本身，哪怕只是昙花一现，并且祭品要为此付出修养百年的代价。

显然，预料到战败结局的沃夫利克已经不再抱有生擒妮可的妄想，满心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将她彻底毁灭。

“真是无礼。”

妮可轻叹，她依旧拥着花魁小姐，轻盈在虚空中旋身、漫步，姿态温和优美，宛若与情妇在幽静殿堂里跳着华尔兹的贵妇，洋溢着成熟高雅的风情。

裙摆扬起，灰发摇曳，飘飘袖口中伸出瓷白温润指尖，牵引着三寸外的神灵兵器。

道道魔力匹练倒悬而上，其内有万千符文若隐若现，所过之处虚空颤栗，法则轰鸣，裹挟创世纪般的伟力。

“仔细看。”

温声耳语传来，微凉魔力涌入体内，李霏若有所悟地睁开眼帘，发现自己此刻竟能注视高位战场，双目却没有被灼伤。

轰！

金色光柱再次照射，其中夹杂血色，与魔力匹练碰撞，随后璀璨光华充盈天地，像是有恒星炸开。

绚烂的光华中，李霏看到了魔力因子纠缠、湮灭、再生的景象，无形法术符文崩溃又重构的过程，以及她难以描述的，从未见过的色泽。

旋即她感到了恐惧。

伴随序列2的高位生灵活祭己身，至尊杀阵威能更甚，原本能轻描淡写荡开光柱的湛蓝魔力匹练，此刻竟有些不支，在光芒照耀下崩溃。

“仔细感受。”

魔导师叮嘱着李霏，却并未继续挥剑，反而拥着怀中小鸟依人的尤物，在后者懵懂、惊恐的神情中，踏着虚空，闲庭信步走向光柱。

“打咩——”

带有颤音的娇呼与奋力且徒劳的挣扎中，母女被灿灿光华吞没，哪怕周身有母上大人的魔力护佑，连灵魂都能熔化的灼热与冰冷销骨杀机将李霏笼罩。

时间变得缓慢了，李霏恍若置身炼狱，遭受着难以想象的痛苦与折磨。

红颜缓缓化做枯骨，花魁小姐的秀发被点燃，绽放出一闪而逝的火光又消失无踪，莹白无暇的肌肤、晶莹殷红的血肉也蒸发殆尽。她半张脸化作熠熠生辉的颅骨，并像火盆里的纸屑般消融，而另半边正在消失的脸上则充斥着惊骇与不甘。一串泪洒下，但顷刻间就灰飞烟灭。

——白梦婷！系统小姐！克洛伊！……

李霏绝望惶恐地在内心呐喊，可被灼痛的喉咙已经无法发出声音。

她实在无法理解妮可为什么要自杀，还拖着自己殉情，但怨恨从灵魂深处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