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失格 第479章

粉发少女乘着一团雷云，在低空盘桓，无声俯瞰这支军队。

——很不合理。

这样的念头从李霏脑海中闪过。

炮灰比例太高，这倒没什么，超凡世界有太多诡异邪恶的力量可以操控奴役弱小生灵，不用担心反噬，能放心地让他们消耗敌人魔力，并用尸骨垒起足以和城墙齐平的桥梁。

没看到什么辎重，问题也不大，战场也在熔炉域内，这支队伍可以就近获得攻城器械等辎重；况且三日内就要攻陷【布哈里亚】，说明行军路程很近。

问题在于，李霏没看到什么远程输出单位，以及缺少了最最重要的战争系超凡者。

这让她心生疑惑。

——难道，瓦格当真是个狂妄自大的蠢货？带着自己的部落去送死？

牛头人大军散发出的滔滔煞气让李霏快速打消了这个猜测。

八千牛头人，绝对都是精锐战士，经历过厮杀，否则不可能有如此神鬼辟易的威势。

李霏蹙眉，更加仔细地观察这支军阵。

浑厚有力的战鼓声延绵不绝，赋予炮灰与士兵们更加矫健坚定的步伐，就连李霏都能感受到悄然在体内滋生的力量。

显然，那面被巨力擂动的战鼓是血斧部落的军团级宝物，可以提供大范围的【光环效果】，增强整支队伍的行军速度与持久力。

和【群体加速】、【血爆】这些群体性的祝福类法术相比，【光环效果】的优势在于范围更广、无视驱散、不用提前施法、不用消耗魔力、不会被窃取，且持续时间是永久；缺点则是效果往往不如祝福类法术明显。

李霏也曾拥有过光环类超凡物品，是交流赛夺魁后选取的奖品【专注号角】，可以强化物理抗性，只不过到手还没捂热就被花魁小姐果断卖了换钱，足足七万五千枚金币。

而光环类超凡物品的昂贵价值，则更加凸显了战争系超凡者的意义——就像法术卷轴在大部分超凡者手中只能发挥出最基础威力，却享受不到智力、法伤等增幅一样，光环类宝物往往也只提供最基础的增益效果，不像战争系超凡者，他们本就可以学习五花八门的【光环类】技能，攻防兼备，为汪洋般的军阵提供力量、速度、再生能力等全方位的强化，并且对李霏而言毫无作用的【统率】属性，还可以给【光环类】技能提供进一步增幅。

据说，七大至尊中以战争才能而闻名的亡灵君主，他仅凭光环，就为部下加持媲美【巨龙之力】的勇猛以及【灵猫反射】般的迅捷。

鼓声呜咽，宛若上古的悲歌，却又能带来蓬勃力量，就算是行尸走肉般的平民们也能维持略快于常人小跑的移动速度。

他们衣衫褴褛，双目无神，在凶神恶煞牛头怪物的鞭挞下，迈动恶臭染血的双脚行进。

时而有半兽人或人类“噗通”一声倒地，四面八方便会伸来脏兮兮的手，在尸体被踩成肉酱前扯走一条碎肉、半块儿内脏或残留肉末的肋骨，再塞进空荡荡的肠胃。

毫无疑问，这批倒霉蛋肯定被灌食了某种能摧毁意志的药物，否则不可能逆来顺受到如此地步。

李霏的视线并未在炮灰上停留太久，她把更多注意力集中于法师阵列。

近千施法单位，至少有八百是灵魂行者——从外观上看，他们是纯白的、憨态可掬的牛头人，拖曳着柔软花白的长毛，散发莫名亲切感。

事实上，灵魂行者有着更为人熟知的别称，叫做白牛。

作为序列6的施法者族群，白牛仅凭血脉就能掌握灵魂链、驱魔、虚无形态等强大法术，但最匪夷所思的，莫过于【先祖之魂】。

生老病死乃天理，违背天理的狂徒必遭天诛。就算是序列2的伟大存在，都要为逆转生死这样奇迹的、禁忌的行为而付出不可逆的代价。

但凡事总有例外。

白牛一族，就能以相对而言微乎其微的代价施展【先祖之魂】，将阵亡的牛头人复活！

当然，连高位生灵都无法忽视的代价，就算缩小许多倍，对序列6的超凡生物而言，也是相当沉重的。

除了白牛，施法者队列中剩下的多是些绿皮萨满祭祀、巨魔巫医，以及十余名裹着斗篷的女性。

萨满、巫医都是单体作战能力低下但辅助能力出色的施法者种族，而那十几位女子，则被兜帽遮住容颜，沉寂赶路，显得非常神秘。

总之，若非缺少一位合格的指挥官，BUFF全靠一面战鼓，也没有适当比例的飞行兵种、远距离输出兵种……这支足足拥有一个法师团随军参战的牛头人部落，当真能够所向披靡，敢与成年巨龙叫板。

李霏坐在化成云团匀速飞翔的风元素少女怀中，与骑乘烈焰天马的蕾欧娜并排而行，眸光自上而下垂落，久久不语。

……

就算有药物与光环加持，炮灰们终究拖慢了行军速度。

当那座矗立在熔岩湖边的肃穆城池映入眼帘时，攻城期限只剩下一天半。

用深渊特质木材打造的黑黄城墙上，有道道火光萦绕，直冲斗牛；邪眼与美杜莎在城头巡视，目光遥遥锁定覆压而至的牛头人大军，冰冷杀意几乎要冻结灵魂。

“等打完这一仗，请我喝杯咖啡怎么样？”

粉发少女对一触即发的肃杀紧绷气机恍若未觉，悠然语调让凝重空气都有所松弛。

“我需要在深渊逗留几天。”

蕾欧娜勾了勾唇角，如前两次般不假思索地回绝。

但或许是被鹿目圆小姐临危不乱的镇定乐观心态所打动，她稍稍透露了一丝有关于私人试练的消息。

旋即，她将话题引回正轨：

“布哈里亚，一座并不算太强大的深渊城邦，鼎盛时也只有一位高位生灵坐镇。”

“如今，这座城邦的实际统治者是索尔家族的火怪。”

“索尔家族啊……”

李霏翘首眺望守备森严的城池，呢喃总结着委托资料里的情报：

“还活着的成员有二十余位，换而言之，二十多个序列4的火怪，就代表这座城市最巅峰的力量。”

“只不过，索尔家族的火怪绝大部分都没什么资质，根本无法领悟九系超凡知识……两大学院随便一位序列5的教师，都能打三五个普通火怪。”

“所以，真正达到我们这种层次的，也只有索尔家族的家主，艾柏士·索尔。”

“序列4，职阶不明，擅长近战。”

“你、我，以及那只牛头人酋长，任意一员都能在艾柏士不插手的前提下，杀穿索尔家族；剩下两人围攻艾柏士，胜算也很大。”

“因此，至少在高级战力层面，我方占优。”

“至于常规兵力……重武轻魔，整座城市里恐怕挑不出一个像样的施法者，但有邪眼、美杜莎族群，远距离打击威力很强……”

李霏对比着敌我双方战斗力，态度较为保守。

她明白，除非是黑龙、泰特那些神话物种，否则血脉序列与知识序列之间，悬殊巨大。

而就算同为知识序列，不同个体也有天壤之别，两大学院的胸针制度就是最直观的体现。

一个在籍籍无名城邦里称王称霸的火怪，不太可能企及蕾欧娜这种就算在洛西布鲁克都称得上凤毛麟角的天之骄女。

但这并不妨碍李霏以相对谨慎的态度预测战局。

蕾欧娜点头补充：

“很重要的一点，他们是主场作战，所以不能掉以轻心。并且，最关键的还是……”

两人说着说着，就将视线转移到牛头人军团上。

想要攻破一座严阵以待的深渊城池，仅凭两名序列4的法娘可做不到，哪怕守城超凡生灵伸长了脖子排队等死，兴许都是法娘们的魔力先一步枯竭。

更不用说某位粉毛履历上的水分很大。

而仅剩几十个小时的紧迫时光，也再一次宣告李霏无法将“郭大侠饭后运动守襄阳”的理论付诸实践。

毫无疑问，想要完成战争委托，牛头人军团的冲锋必不可少。

但牛头人们此时此刻的行动却让李霏感受到了更深的迷惑。

在漫长炽热的行军途中，已经有数千条平民炮灰的生命悄然蒸发，但得益于庞大基数，仍有数万平民挤作一团，乌泱乌泱攒动，散发汗水与排泄物的恶臭，像是密密麻麻的黑色蛆虫聚在一起蠕动。

按理说，这批炮灰应该被驱赶到前方，消耗敌人的精力、魔力、军械储备。

可这一路上都穷凶极恶的牛头怪，反而在兵临城下之际，将行尸走肉般的平民挡在身后。

萨满、巫医们也在悄然行动，穿梭于人流之间，布置哨岗守卫、静止陷阱等仪式，仿佛这些不是被抓来送死的倒霉鬼，而是位高权重的大人物组团来深渊观光旅游，既有牛头人战士冲锋在前，又有一个法师团为他们提供密不透风的保护。

——这是几个意思？

——不带战争系超凡者，不带攻城器械，不带飞龙与射手，现在还把炮灰给保护起来了？

——你们部落怕不是集体投靠了叛军吧……

对战争知识还停留于四年级教材的李霏，实在无法理解这种操作。

反倒是蕾欧娜平静依旧。这位年轻却阅历丰富的佣兵，似乎猜出了牛头人部落的意图。

嗥——

还不等李霏开口询问，血斧酋长瓦格就骑乘着凶悍庞大的凶牙兽逼近，居高临下俯视着她们。

双眸猩红如血的牛头人单手扯住缰绳，另一只手则举起烤到三分熟的人类胳膊，大口撕咬，半生不熟的血色汁水四溅。

从胳膊的纤细柔软轮廓以及残存的零星白皙肌肤来看，那赫然是一条人类女性的手臂，指尖还有一片指甲未曾脱落，涂着淡粉色指甲油。

在女人面前吃女人，这无疑是一种挑衅。

就连牛头人酋长的坐骑，那只毛发赤红、体形比大象还要粗壮一圈的凶兽，都在向两位佣兵发出满是威胁性的低吼，几根长而锋利的獠牙尚残留着凝血，对她们的脸部比比划划。

李霏哪受得了这种委屈？

她当即摸了摸戴在食指的【余烬】，就要还以颜色。

从初次见面开始，瓦格就不断以露骨眼神对两位女士表达恶意。因此，李霏昨天在但丁搜集情报时顺手打包的深渊特色美食里，就有几颗清蒸牛头人脑袋，以备不时之需。

她只是单纯地不喜欢吃类人生物，并非有什么道德或心理层面的约束，也十分乐于当着瓦格的面吃掉他同胞的脑袋，杀牛诛心。

——不，不行。

不过李霏在半秒钟后就克制住了不利于团结的念头。

毕竟，李霏太太并不是那种冲动的、睚眦必报的、小肚鸡肠的人。

考虑到接下来即将并肩作战，为了维护雇主利益，确保委托顺利完成，心胸豁达的李霏太太决定以大局为重，暂且咽下这口恶气。

还有个微不足道的原因，那就是李霏太太比较善于审时度势。

旁边就有上万牛头人大军手握兵戈，虎视眈眈。若矛盾升级动起手来，对方再有个战争枷锁之类的道具，李霏太太一介弱女子，怕是只能请出黑菩萨自保，代价过于惨痛，后续计划也将彻底宣告失败。

——隐忍。

李霏微笑注视着血斧酋长，用人畜无害的容颜藏住内心涌动的恶念。

第四百一十二章 进击的牛头人

“陛下雇了你们十五天，不便宜吧。”

瓦格摸着下巴，意有所指道：“不过……这么美貌的人类小娘子，何必赚这卖命钱？”

“哦？什么意思。”

清纯粉毛轻声细语表达疑惑。

“要我说啊。”

牛头人酋长粗着嗓子嘿嘿怪笑几声：“打仗的事，交给我们来，你们等着领赏就好。但相应的，你们得伺候我十五天。”

“怎么样？安安全全、轻轻松松就把钱赚了，不用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玩儿命，多好呀。而且……”

凶牙兽上的魁梧牛头人挺了挺胯，无比自信道：“我保证会让你们……”

——呜哩呱啦！

——炸他！

鹿目圆小姐笑容不减，背在身后的左手拇指，却不由自主盘起食指上的空间戒指来。

作为大奸大恶的坏女人，李霏最基本的城府还是有的，她不至于因区区言语羞辱而失去理智，陷自己于不利之地，甚至因【刻意干扰委托】而遭遇炎龙契约的反噬。

可一味示弱，绝非深渊立足之道。

她琢磨着，要不要把黑火药菩萨请出来，镇镇场子。

——不行，火药这玩意儿讲究的就是个出其不意。

快速权衡利弊后，李霏手腕翻动，握住一柄手弩，正欲和牛头人酋长对峙，艳红长发却挡住了她的视线。

“根据佣兵准则，我们理当维护雇主方利益，避免发生冲突。”

蕾欧娜平静注视着瓦格那双猩红欲滴的眼珠，语调平缓又铿锵有力：“但你若继续挑衅，我们也有权为捍卫尊严与荣耀而战。”

她顿了顿，略显嘲弄道：

“这场攻城战役，看来你们势在必得。既然如此，除非血斧部落主动求助，否则我和队友不取布哈里亚的一分一毫。”

“可惜啊，你们本可以享受到身为雌性的至高欢愉。”

瓦格贪婪审视了两位佣兵好一会儿，才驾着凶牙兽摇头晃脑离开，回到族人簇拥之地，并和几名亲信发出一阵哄笑，带有某种雄性生物间心照不宣的意味。

而被落下的两名佣兵则与牛头人军团保持着几十丈距离，似有无形沟壑将两股势力分割，彼此泾渭分明。

“所以，血斧部落真有把握在不依靠我们帮助的前提下，以非常微小的代价攻破布哈里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