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失格 第480章

粉发少女若有所思道：“在瓦格眼中，我们的作用可有可无，只会瓜分本该属于他的战功与战利品，所以才咄咄逼人。”

“嗯，现在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没有继续挑衅试探我们的理由。”

“换个角度想……这次的委托会比预想中更加轻松。”

“从目前局面来看，是的。”

简短交流后，蕾欧娜深深看了李霏一眼。

对于佣兵而言，佣金只是完成任务后获取的“底薪”；作为行业的翘楚，二人都深知，想要在百舸争流的局面中脱颖而出，就不能把目光局限在底薪上，“奖金”才是大头。

比方说，因表现优秀而得到位高权重的雇主赏识，就是非常宝贵的人脉资源，不少生于微末的佣兵就是借此一飞冲天；又比如，执行任务时顺手干几票杀人越货的勾当，可以获得连洛西布鲁克税务厅都无法雁过拔毛的纯利润。

而蕾欧娜在交涉中放弃了破城后的掳掠权，这无疑会减少鹿目圆小姐的弹性收入——对于此，蕾欧娜已经做好了接受队友质疑并予以解释的准备。

出乎她预料的是，粉毛少女居然如此信任自己做出的决定，没有表达出丝毫不满或异议。

显然，这位队友比看起来更加的善解人意。

无言缄默中，小队默契得到进一步增进。

——你们的信心源于何物？

李霏饶有兴致地观望着血斧部落的动向。

布哈里亚位于一处陡坡的高点，不光视野极佳，城池以东还流淌着黑红湖泊，那是深渊熔岩，足以焚化高阶生灵。

背靠天险的城池守军只需要派几名哨兵防范飞龙骑脸，就可以把兵力分配在另三面城墙上，对觊觎者迎头痛击。

李霏很好奇，牛头人大军究竟如何在仅剩的一天半时间里让这座枕戈待旦的城市沦陷，且把伤亡控制在极小范围内。

又过了两个钟头，密密麻麻的仪式、法术陷阱构成水泄不通的屏障，将本该派去送死的炮灰们保护在内。

随后巫医们抬出几口大锅，投入各种植物碎末与昆虫，熬制淡紫色药汤。

上千牛头人战士将滚烫液体装进水囊，闯入平民中，挨个捏开他们下巴，往喉咙里灌入药汤。

李霏清晰察觉到，随着药汤入口，平民们原本衰弱黯淡的生命气息一下子变得旺盛起来，活跃到病态，像是往即将熄灭的柴火里泼了桶油，火光熊熊燃烧，药效简直能媲美生命之水。

当然，花魁小姐就算用尾巴思考也明白，牛头人部落不可能顾及炮灰的健康状态，还把生命之水级别的药汤喂给他们。牛头怪物们多半是给浑浑噩噩的平民了灌食了某种禁忌药物，强行激发生命力，等药效一过，五劳七伤、寿命缩短自是少不了。

毫无疑问，这是即将开战的讯号，轮番修整的牛头人战士列成军阵，手握巨斧与状若罗马大盾的盾牌，森严又雄壮。

咚，咚，咚……

苍凉战鼓声再次响起，十几名被裹在斗篷中的女性来到阵前。

李霏很早就注意到了她们，因为在萨满、巫医与白牛组成的法师团里，这批女子格外醒目。

她们抬起头，兜帽下的容颜大多白皙精美，是人类或精灵一族的法娘。

只是那满面潮红还像小狗般吐出舌头的崩坏表情，以及涣散失去焦距的瞳孔，让端芳五官变得扭曲起来。

一名精灵法娘更是直接跪伏在地，爬到一个牛头人士兵脚下，紧紧抱住牛蹄蹭动，并抬头仰视他，吐舌媚笑：

“哈、哈——请威猛强壮的主人满足我这条卑微下贱的母犬……”

啊这。

李霏太太捂住双眼。

显然，这十几名法娘已经被依赖性极强的药物或歹毒阴狠的巫术仪式扭曲了心智，彻彻底底沦为奴仆。

李霏早就听闻巫医族群善于制毒，只要用诸多折磨羞辱手段泯灭战俘的意志，再不断灌注药物，连巨龙都能奴化。

如今算是看到活生生的案例了。

不出意料的话，平民也是被灌了药的，变成只保留本能且听从指令的丧尸；而法娘们则堕落到了更底端。

一名巫医上前，给每位法娘喂上一粒小药丸。

她们立刻软了下来，眼中泛着欢愉而迷离的光芒，发出妩媚喘息，在地上蛄蛹、翻滚，呢喃不休：

“更多，还要更多……”

“先乖乖完成交给你们的事情，才可以有更多奖励……来，跟我来。”

巫医笑容和蔼，循循善诱。

十几名法娘跟随指引，连滚带爬来到刚布置完毕的法阵中央。

“还记得咒语吗？调动你们的魔力，沟通法术模型……”

巫医宛若慈父，耐心教导着浑浑噩噩的女人们。

她们抓牢挠腮了好一阵，才相继进入状态，低声念诵咒语：

“immolaresesalvosalios……”

十几条早已被污浊的灵魂里，有纯白魔力升腾而出。

显然，这些都是生命系法娘，或许其中就有魔法学院某处分院的新娘班学姐。

她们虔诚祷告着，接引来愈发璀璨的圣光。

只是那本该圣洁温和、生机勃勃的白色光束，此刻分明弥漫着肃穆壮丽的意味，仿佛其中一尊天使即将苏醒，要献祭己身，堵住贯通深渊与炼狱的裂痕。

“这是……殉难？”

李霏顿时辨认出这门三阶生命系法术。

这门法术的作用是……

将一个目标受到的伤害，转移到另一个目标身上。

当初交流赛与安妮西亚对战时，带孝女莉莉丝就用这门法术给继母小姐当过肉盾，胳膊险些都断了。

“……unusproomnibus！”

当法娘们吟诵完最后一个音节，笼罩她们的法阵如齿轮般扭转，成片血色符文升腾。

血色符文强行将十几道白光收束合一，迫使魔力达成共振；同时有密密麻麻触须生长，扎入法娘们体内，强行汲取魔力。

“嗬——”

法娘们不约而同栽倒，口吐血沫，发出喉管被切开般的痛苦窒息声。

纤瘦躯体魔力被暴力抽取而剧烈抽搐着，眼瞳里只剩下血丝密布的眼白。

而被困在法阵中的白色光团也愈发炽盛，灿灿夺目。

咔嚓——

终于，伴随着恍如冰层坍塌的脆响，血色符文灰飞烟灭。

刺目白光乍泄，普照十方，将牛头人战士与平民同时淹没。

茫茫白光中，李霏眼帘半阖，窥破法师团的行动。

十几位法娘不省人事，白牛正给平民们施加【灵魂链】，巫医吟诵咒语激活【治疗守卫】，而萨满们不断释放【嗜血】，让牛头人军团如虎添翼，眼中闪烁红光。

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后，李霏倒抽一口冷气，轻叹：

“原来如此……”

她大概明白牛头人部落的战斗计划了。

神圣庄严的白光敛去，瓦格骑乘凶牙兽，在战阵前举臂咆哮：

“血不流干，死不罢休！”

血斧部落的战士们齐齐嘶吼回应，士气如虹：

“血不流干，死不罢休！”

“血不流干，死不罢休！”

“……”

“跟我冲！”

血斧酋长一骑当先，雄浑斗气犹如滚滚狼烟贯通天际，猩红眼眸化作两道电芒，划破乌云下的虚空。

“哞——”

八千牛头人紧随其后，仿佛漆黑潮水，奔腾呼啸着涌向熔岩湖旁的那座城池，蹄声轰鸣如雷，与苍凉战鼓声交织，肃杀气机盈野。

布哈里亚也从沉寂中苏醒，密密麻麻的雨幕从城墙倾泻而下。

那是死亡之雨，墙头半兽人抡动粗壮胳膊，巨石、飞斧、长矛呼啸而出；邪眼队列的竖瞳绽放光辉，激射绚烂光矢；美杜莎满头蛇发皆尽活化，癫狂乱舞，嘶嘶作响，万千蛇眸注视之处，恐怖劫难悄然而至。

战争刚一开始就进入白热化，饱和式远程打击覆压而至，欲要对进击的牛头人造成毁灭性伤害。

可迎头撞进致命雨幕的牛头人军团却毫发未损，加持了嗜血术的黝黑野蛮体魄仍在向布哈里亚发起冲锋。

只是挤成一团的平民中，却有许多哥布林、半兽人无声栽倒，或体表浮现前后透亮的血窟窿，或当场化作灰色石块，生机断绝。

李霏凝视着这一幕，呢喃道：

“以抽干十八名生命系施法者的全部魔力为代价，辅以法阵，将【殉难】施加给全体牛头人战士。”

“他们所承受的伤害，将被转移到八千个平民身上！”

“而白牛的灵魂链，又可以让七万多平民，共同分摊那八千炮灰的痛苦。”

“七万多啊……几乎都是序列9的超凡生灵，且半兽人比例超过四分之三，那可是以皮糙肉厚、体质强壮著称的族群……”

“再加上他们刚刚服用的能够强行激发生命力的药汤，以及能源源不断修复伤势的【治疗结界】……”

“那些炮灰短时间内的生命力之顽强，快能比肩序列7的超凡生灵了吧？”

“嗯。”

蕾欧娜无喜无悲注视着进击的牛头怪们，波澜不惊道：“在秘药失效前，血斧部落的军团被七万多个三阶法术盾所保护。”

——难怪士气那么高，口号那么响。合着平民炮灰的血流干前，你们高贵的牛头人战士决不罢休呗？

李霏心思闪动，忍不住问道：

“如此成本低廉且强大的战术，我以前怎么没听说过。”

“局限性太大。”

蕾欧娜轻轻摇头：“布哈里亚这片贫瘠的土壤里，很难结出卓越的法师之果；仅有的一小批知识序列施法者，也很难在玛蒙掀起的血腥动乱里独善其身。”

“这几十年下来，布哈里亚的中序列施法者死得死、逃得逃，几乎沦为法术荒漠。”

“这才给了血斧部落运用这种战术的条件。”

李霏回忆起关于布哈里亚“重武轻魔”的情报，恍然点头。

她意识到，这种【殉难冲锋】战术并不难破解。

只需要几次范围性驱散，将【殉难】的法术效果彻底解除，那么血斧部落的一切准备都会化作徒劳，并真正意义上沦为“族人冲锋在前，炮灰看戏在后”的笑话。

可布哈里亚的守城军队，大概率没有范围性驱散能力！

血斧部落一定是在战争开始前就掌握了非常可靠的情报，并反复验证过，确信无疑，才敢使用如此激进、大胆，却也非常克制布哈里亚的攻城方式。

第四百一十三章 长驱直入

城墙上，有一尊强大威严的生物被炽盛火云笼罩，灿灿眸光俯瞰向下。

这是布哈里亚的至强者，艾柏士·索尔。

视线远端由大量被奴役者所构成的黑压压圆阵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水，每秒每刻都有平民一声不吭栽倒，他们是这场战争的祭品。

得益于强大火力，用不了多久，布哈里亚守城军就能消灭全部平民。

可牛头人军团已经兵临城下，八千巨斧连绵成潮，铺天盖地，连岩层都在隆隆作响。

布哈里亚没有时间了，艾柏士·索尔深深明白这一点。

他在思索，有没有可能率领家族成员袭杀掉全部平民，再转身与守军包夹围攻牛头人军团——可密密麻麻的法术陷阱、静止结界，让艾柏士打消了这个注定有去无回的念头。

“父亲，是我没用。”

同样萦绕在火光中、体形更高大的火怪低下头颅，语气中满是愤恨不甘：“若我掌握了【群体驱魔】……”

“自责与后悔是最无用的情绪。”

艾柏士的语调深沉有力：“竭尽所能吧，约克。”

“嗯！”

艾柏士之子约克用力点头，平举沉重坚硬的法杖，无形魔力涟漪涌动，将一名牛头人战士笼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