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失格 第492章

一滴汗水从高空坠落，没能掀起丝毫涟漪就被酷烈高温所吞噬、同化，与沉寂多年的熔岩融为一体。

粉毛佣兵枯坐在墙头，托腮凝视下方亘古流淌的毁灭之湖，眼瞳里有火光跃动。

她深深吸了口气，妄图以此平复内心不断升腾的躁动感，可涌入肺部的却是刺鼻硫磺味和几乎能灼伤血肉的滚烫高温，她甚至还从氧份稀薄的酷热空气里品尝出丝丝血腥味……这些本该让人厌烦的东西，却让李霏感到迷恋，像是煮沸后散发出蜜糖香气的毒酒，花瓣上垂坠着鲜血的黑郁金香。

李霏更加地难耐了。

“来点触手怪呀！”

“来点魅魔呀！”

“来点蛊人心窍的迷雾呀！”

她无声呐喊着，思绪有些恍惚，幽深眼眸里涌动着迷离狂乱的火光，仿佛成了沉寂熔岩湖泊的另一面。

深渊女士永恒讴歌着杀戮、背叛与破坏，也只为傲慢、嗜血、贪婪、不忠等品质而欣喜，正常人在这儿待久了，也早晚被侵蚀污染，转化用恶行散播罪孽的魔鬼。

而对深渊女士一见钟情的李霏更是在劫难逃。

李霏太太素来对心仪的雌性免疫力很低，契合的相性更导致她难以抵御这位迷人大姐姐无孔不入的蛊毒。

她眼中的深渊，是弥漫着腐朽与妖娆风情的大姐姐，是世界万恶的聚合体，连毛孔里都流淌着歇斯底里的恶念。而如此深邃旖旎的女郎，正用火热的身躯包裹着李霏，耐心且富有技巧地在粉毛佣兵耳边低语，劝人向恶，抛弃一切理性或束缚，纵情于掠夺、毁灭、欺骗……

深渊女士无所不用其极，她凄艳颓废的容颜，破败宏丽的气质，硫磺混杂鲜血味的体香，滚烫灼人的怀抱，混乱不安的魔力因子，由受害者凄绝惨叫和熔岩汩汩流淌交织成的婉转耳语，都能轻而易举勾起李霏最纯粹的本能。

已经为知画女士守身如玉十多天的魅魔人妻，哪能经得起这种撩拨？

她情动了，眼中波光粼粼，绷直勾魂夺魄的腰身，并拢妖媚而优美的双腿，高高仰起下巴，任由湖面升腾而上的热气灼烤白皙泛红的项颈，幻想着那个妩媚又无情的女子，用她发烫的、湿漉漉的、带有魔力的指腹掠过自己肌肤，动作时而像呵气般轻柔，时而如迸射的熔岩般汹涌。

呼——

几分钟后，李霏太太发出绵长无声的喘息，两片鲜活娇嫩的唇瓣随之微张，冒出热气，还有细细拉丝，晶莹粘稠。

她晃了晃，柔软乏力的身子险些坠落，紧紧绷直的小腿肚与用力下扣的足尖也松弛了下来，轻颤颤栗，唯有面颊愈发酡红，眼眸湿润欲滴，散发出丛生桃花般的娇艳风情。

“嗳……但凡知画女士有深渊女士一半‘会’，人家可能就不会出轨了呢。”

或许是近日频频拜读《深渊诗集》，李霏太太进一步接纳深渊后，不知怎么就有了雅兴，出口便是霏言霏语，精妙绝伦，字字珠玑，比深渊诗人更加深渊。

噗通、噗通。

一双盛着霏蜜绿茶、水光流烁的高跟鞋接连坠入熔岩湖泊，算是李霏太太留给深渊女士的一点念想，她熟练地收拾好情绪，眨眼功夫就变回了那个纯真、干净、适合结婚的美少女，转身离去。

“哞！”

经验老道的李霏太太对于时间总是卡得很准，她刚与深渊达成和解，暂且解决掉无形意志的侵蚀，魔女就再一次来造访。

这几天，她们每日都要来布哈里亚兴风作浪，闹得守军苦不堪言。

这让李霏愈发好奇她们究竟有何图谋。

魔女是在残暴血腥压迫下不堪忍受的恶魔叛军们召唤来的盟友，她们最终的目标肯定是熔炉大君。

而布哈里亚，不过是蜷缩在一隅之地的小城罢了，贫瘠羸弱，唯一值得称道的，大概便是背靠熔岩湖、易守难攻的地理优势了。

——俺寻思，玛蒙女士这会儿应该已经生了吧？她们不去但丁搞事情，在布哈里亚耗个什么劲儿？

李霏无比好奇，可两位神秘兮兮的姐妹目前处于敌军阵营，根本不愿透露出半点有用的情报。

魔女凝聚力强归凝聚力强，可在禁止内部杀戮或背叛族群的前提下，良性竞争还是有的，并且下限不怎么高，今天你勾引我客人，明天我怀上你妻子的崽儿，都是常态。

就连素来以高雅亲切面貌示人的格奈娅，最近也不知道怎么搞的，从另几处魔女集会挖来不少公关，还意味深长地找李霏唠嗑，话里话外都在暗示别的酒馆都怎么剥削员工、苛待姐妹，金橘子酒馆才是唯一好归宿之类的云云。

吓得花魁小姐把某些远道而来姐妹悄悄递给她的高价雇佣意向书藏得更严实了。

总之，若是双方都不打算投敌的话，李霏将和来历不明的姐妹进行竞争，在不弄死彼此的默契下勾心斗角，最后有什么收获各凭本事——目前为止，李霏是有一定的合作意向的，只不过停留在眉来眼去阶段，至少要等到炎龙契约失效，才能真正暗通款曲、共商大计。

砰！砰！砰！

和过去几天一样，粉毛佣兵发挥出匪夷所思的闪避技巧，只要拿脸去接魔法拳，后者就会乖乖避开，捶死躲闪不及的牛头人们。

“你够了没有……”

黑蝴蝶的声音里流露着生无可恋的疲惫感。

“收手吧，这里到处都是俺们血斧部落的战士，你逃不掉的。”

粉毛佣兵却不依不饶规劝着，语调里带有莫名兴奋的意味，这可是她在深渊为数不多的娱乐活动了。

黑蝴蝶不再说话，铆足了劲逃跑。

几分钟后，两只蝴蝶再次翩然撤离。

除了少量牛头人死伤，以及再一次被摧毁的头颅高塔外，布哈里亚似乎并没有太大变化。

一个不知道是倒霉还是幸运的牛头人战士，被魔法拳裹挟的力场擦到半边身子，躺在地上翻滚哀嚎。

他两只牛蹄变成模糊的血肉，出血量超大，但还没死透，“哞哞”牛啼一声弱过一声，格外凄凉。

粉毛佣兵亲眼目睹了盟军的惨状，心中战意更加坚定。

——牛头人死光之前我李霏但凡皱一下眉头，就不是坚贞不屈的好人妻！

她捏拳给自己打气，并与款款走来的蕾欧娜汇合。

“这次提前布置好了仪式，但还是没能留住她，灰蝴蝶破解仪式的速度太快了。”

蕾欧娜叹息着，但声线波澜不惊，没有多少失望之意，看起来对结果早有预料。

如果掌握时空之道的法娘能轻而易举被针对的话，那恐怕没有施法者会钻研那些浩瀚深奥的知识了。

“她们到底想做什么？”

李霏歪着脑袋道：“每次来，除了破坏瓦格的晋升仪式外，就只杀死少量牛头人，这种不痛不痒的袭击，完全没什么影响嘛。”

“你，你！”

一旁还躺在血泊里、气息奄奄的牛头人听到这话，忍不住瞪大尚在流泪的牛眼，先低头看看自己不翼而飞的半截躯体，又颤巍巍抬手指向粉毛，面孔狰狞抽搐，似乎要说出一些具有攻击性的言论。

噗哧——

最终，他吐出老大一口血，活活被狗粉毛气死。

“兄弟，兄弟，坚持住！”

领着巫医匆匆跑来救治的牛头人战士已近在咫尺，可终究慢了一步，眼睁睁看着战友脑袋一歪气息断绝。

“抬走吧。”

巫医摇了摇头，用干涩沙哑的苍老声音下达死亡通知，背负双手慢悠悠离去。

【你杀死了牛头人，获得132点经验值】

嚯，这也行？

李霏吓了一跳，旋即偷偷瞄了眼系统面板，一时间又惊又喜，小心思开始活跃起来。

——我气死盟军居然被被炎龙之火烧死？

——唔……我说那句话本身毫无杀意，只是阴阳怪气一下，并且行为本身也并不具备太大危险性，恰好把他气死属于意外之喜，连我自己都未曾预料，所以通过了炎龙契约的【违约判定】……也对，毕竟一旦反噬，有死无生，所以契约内容不算严格，就算是偶尔划水摸鱼、透露一些不怎么重要的情报、临阵脱逃，都不至于死亡，只有蓄意伤害盟军或队友、明目张胆影响委托任务之类情节较重的行为才会导致反噬。

——啊，真好啊，要是系统小姐的财富值判定机制也这么宽松的话，哪还有财阀小姐什么事？说起来，居然连赠送给别人金币再将其杀死夺回金币的行为都不给我增加财富值，很没道理耶……

她脸上不动声色，眸光却愈发幽深起来。

牛头人的死亡给了粉毛佣兵大量灵感，她有点想要进一步试探炎龙契约的底线，以方便行事。

但李霏很快就放弃了这个念头。

挑战系统小姐的底线，就算失败了，无非就是白费苦功。

试探炎龙契约就不一样了，万一翻车，那是真的会死，风险太大，犯不着。

两位佣兵沉默着回到住所，蕾欧娜才继续交流，分享新观察出的情报：

“我也弄不清楚她们的目的，但……”

“黑蝴蝶，可能去过洛西布鲁克。”

李霏太太掩嘴惊呼：

“什么？真是个惊人的发现呢。”

“她的拳意比较黯淡，我又把精力放在灰蝴蝶上，难以在短暂交手中验证猜想。但这几天观察下来，结论愈发清晰。”

红发美人娓娓诉说着自己的发现：“那股拳意充斥着愤怒的力量，但其中又交织着非常隐晦微末的韵味……能让人感到悲伤与苦涩。”

显然，黑蝴蝶初次亮相并全力作战时，蕾欧娜被困在次元间隙，只窥见了神圣崇高的神性光辉，其余一切都被浩大气息所掩盖；而后续几天黑蝴蝶又在和粉毛佣兵划水，拳意不显，所以秦知画的友人直到今日才做出李霏早早发现的判断。

李霏装模作样沉吟道：

“听你这么一说，她的拳头里好像是有点黯然销魂、肝肠寸断的意蕴呢，就像是失恋，不，像是眼睁睁看着心爱的姑娘投入她人怀抱一样……”

“那不成那种拳意，和秦先生的剑光同根同源？”

蕾欧娜颔首：

“有些相似。”

“说起来，战争学院那位秦先生真有那么厉害么？我看那些外邦甚至异界武夫犹如过江之鲫，不远万里前来观摩学习，真的值得吗？”

粉毛佣兵佯装漫不经心打听道。

“值得。”

蕾欧娜笃定道。

“比你，比双子星还厉害？”

李霏竖起耳朵追问。

蕾欧娜闻言轻笑一声：

“她以往醉心于药剂学，又被困于樊笼，念头不通达，所以剑道才情不显。”

“后来……她废弃家传玄功，挣脱教条，才焕发出崭新气象，自此高歌猛进，一日千里。用东方大陆的话来说，叫龙归于海，鹰击长空。”

“你不该拿我，或者双子星作比较。”

“现在的她，大概接近序列4时期的白小姐了吧。”

——咕？知画女士这么勇的吗？

——要不以后换个人乳？或者把上限降低成两次？

李霏太太闻言，不由得眯眼反思起自己过往的种种过错来。

显然，望妻成凤且并不清楚知画女士困于瓶颈、再难寸进的物质人妻霏，悄然上调了对知画女士的评分，觉得有必要拿出对待院长大人或财阀小姐般的态度去关爱同居女友，不能再这么厚此薄彼下去。

可等交谈告一段落，李霏倚在窗边，却又微不可查地鼓了鼓脸。

望妻成凤归望妻成凤，攀比心归攀比心，知画女士修行这么快，李霏内心不免有些酸溜溜的。

好在，她是擅长给自己做心理建设的。

——知画女士强，还不是本炉鼎的功劳？说到底，不过是找了个能为她修行提供助力的贤内助罢了。

——不像我，实打实全凭自己努力。

——所以，秦知画的修为，那都是虚的、倚仗外物的、不劳而获的。我的实力，那都是汗水和天赋浇灌出来的，不光体现在自己身上，还能惠及她人，堪称功德无量普度众生欢喜菩萨。

——霏门。

情绪逐渐放松，李霏重又翻开深渊诗集，等待着魔女们的下一次到来，以及战争委托倒计时的流逝。

……

“已经确定了。”

蓝肤美人幽幽注视着不断暴饮暴食的炎魔领主与那株被罪孽浇灌的、撕心裂肺啼哭痉挛的毒树之苗，平静汇报道：

“有几处仪式节点被影响，截断了养料供应。最核心的源头，在【布哈里亚】。”

“我的肠胃，已经饥饿到蠕动了啊。”

玛蒙大吃大嚼，汁水飞溅，和蔼又狰狞地催促道：“依诺卡，快去解决这件事吧，我和我的爱女，都无法再等待哪怕一秒了……”

“……”

依诺卡无言离开密室，不多时便领着一支静默的军队向布哈里亚进发。

第四百二十四章 燃烧的群山

粉发美少女换了条米色连衣裙，斜坐在软椅上，眸光略显困倦。她右手托腮，左手捧着诗集，曼妙有致的身躯宛如横陈在深空中的星河，慵懒而旖旎；右腿叠着左腿的坐姿让腿部轮廓看起来格外修长紧致，洁白肌肤在半透明黑丝笼罩下也变得朦胧起来，像是雨夜中那一抹柔媚月光；纤巧柔软的足尖上挑，勾着一只摇摇欲坠的水晶高跟鞋，有一搭没一搭地晃动，高跟鞋表面流烁着细碎淋漓的光泽，鲜活又颓废。

她心不在焉翻看着早就倒背如流的《深渊诗集》，脑海中思绪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