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失格 第493章

——系统小姐怕不是病了。

——铁蹄破城后发生的暴行里，我不过是同流合污者而已，道德值居然能再跌2点？那真正作为主犯的牛头人大兵？比我更低？

——不可能！

因魔女作乱而放缓的节奏，让李霏有了更多思考的空间，可以去揣摩一些之前来不及细想的事情。

——或许，这种事情对他们而言是下限，对我而言只是稀松平常的小事？

——又或者，环境不同，对于深渊物种而言，这种事情合情合理……不，这种说法可以排除，都是杀人放火，没理由深渊出来的物种道德值就更高。

——还有一种可能。道德值的判定是比较多样的、复杂的，他们可能在布哈里亚是丧心病狂的屠夫，回到部落就是好战士、好父亲、好丈夫，复杂情感中和了黑暗面，把道德值均分拉上去了。

——也不对呀？我对知画女士也很暖呀，不惜坏了女儿家最珍贵的清白也名节，也要助她修行，早日拳打婷宝脚踢魔导师，凭什么我的平均分就上不去？

片刻后，李霏恍然，做出一种猜测。

有可能，绝大多数智慧生灵的道德值是在光与暗之间高频跃动的。

他们面对亲人、朋友，则展现出美好善良的那一面，道德值高达好几十；一旦看见美人、看见财富、看见任人鱼肉的弱者，贪婪嫉妒等邪念便开始涌现，把道德值扯到负数，会有一个灵活的区间。

而李霏太太的天赋专长【沉沦】是不可逆的。

旁人不堪回首的至暗时刻，对她而言是一种习以为常的生活态度。

旁人有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机会，李霏只能在苦海中越堕越深。若要超脱，只能不断积聚扭曲业力，方可以大智慧、大茶道反证菩萨果位，茶光普照天下女子，将她们接引到极乐深渊，永生永世沉沦在无上欢愉中。

——念霏门者，茶道轮回中得永生……

李霏无声念诵“霏门”，心思更加活络起来，算是对血斧部落有了点兴趣。

仅仅是和他们同盟作战都这样了，今后若能率领这样的狼虎之师摧城拔寨，还不起飞咯？

恰在此时，同居队友从冥想中苏醒，粉毛佣兵立刻收敛幽深眸光，恢复成人畜无害的柔媚模样。

她眼波流转，用轻柔呢喃声例行每日问候：

“早呀，还有四天就能结束委托了。”

“完成这票任务回去请我划船怎么样？”

“行程满了。”

蕾欧娜也噙起唇角，按照惯例回绝。

她们联袂而出，巡视这座臭气冲天的城池，米色与鲜红裙角被烫人暖风勾连在一起。

超凡生灵的尸体腐烂总会慢一些，可深渊的灼热温度又能让这一过程加速。满城残尸断臂流淌出花花绿绿的水，非常刺鼻，常人只要嗅到就会生理性呕吐。

可花魁小姐刚出道时就强迫自己凝视月光狼被开膛破肚后肠胃脱落的尸体了，如今这场面对她而言无异于清风拂面，甚至能就着吃三大碗白米饭。

“今天也是安宁祥和的一天呢，不知道那两位客人还会不会来造访。”

李霏悠然道。

“虽然还不清楚那两位不速之客有什么目的，但我们不能放松警惕。”

蕾欧娜则散发出一种镇静自信的成熟气场：“站好最后一班岗，后续事宜就可以交给玛蒙女士了。”

“区区两只蝴蝶，还能掀起什么惊涛骇浪？无非再杀害一点牛头人而已。”

善集百茶之长的李霏暗暗开启茶道锁效仿着她，拿出了成竹在胸的姿态，但显然有些用力过猛。

可这怪不得花魁小姐膨胀，毕竟她比蕾欧娜掌握更多情报，也无性命之忧，巴不得两个姐妹把水搅浑，给自己创造更多探寻熔炉斗气线索的机会。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风浪越大，鱼越贵。

咚，咚，咚……

忽然，战鼓扣响，苍凉肃穆，带有悲壮之气。

“今天来得还挺早，刚好可以解解乏……诶？”

李霏嘀咕着，与蕾欧娜一并飞上城头，不以为意地往外一瞥，瞧见一支军队正悄然逼近布哈里亚。

粉毛佣兵的声音戛然而止，她呆滞半秒，揉了揉眼，再次眺望不断逼近的军队，随后嘴巴张成“o”形，小脸发白。

“十字军，女妖，奇美拉，比蒙，九头蛇，灯神……恩洛斯联军来攻打深渊了？”

霎时间，李霏太太花容失色，如临大敌。

那支军队规模不大，成员不足百，但无不是凶名赫赫的强大超凡族群，起步便是序列5的黄金娜迦，也不乏独眼巨人、血族这样更加强大的生灵。

甚至，其中有十来道气息格外强横，滚滚气血汹涌浩瀚，犹如汪洋，威势惊人，那赫然来自九头蛇、奇美拉等高位生灵，是屹立在血脉序列金字塔顶端的霸主，生而崇高，足以成为一域乃至一国的图腾或传说，镇压弱小城邦气运，被芸芸众生顶礼膜拜，就算在神话年代也有存在感。

可如今传说物种却被编入一支队伍里，如深海暗流般涌向布哈里亚，寂静无声，也拥有足以碾碎一切的可怕力量。

——怕不是两位姐妹暴露了行踪，恩洛斯派人来讨伐她们了！

李霏偷瞄了眼蕾欧娜，打算抱住大腿一起撤。

敌人实在过于强大且恐怖了，根本不可能是对手，反抗死路一条。

红发美人的神情也变得稍加认真严肃起来，却并无慌乱或肃杀之意。

“是依诺卡。”

她低语道。

——依诺卡？咱们的人呀，那没事……个屁啊！

李霏松了口气，但立刻又紧张起来。

她眯着眼，眉头微蹙，踮起足尖眺望那支军队，眸光很快将灯神美人妻的身影锁定，不详的预感汩汩在心头涌现。

布哈里亚，说到底不过是燃烧平原一隅的贫瘠小城罢了。

那两位好姐妹究竟在背地里干了多么丧心病狂的事情，才会惊动但丁，促使那位神秘莫测的灯神、熔炉大君的心腹部下大动干戈，率领如此恐怖的力量赶赴布哈里亚？

以己度人，李霏内心浮现出许多令人毛骨悚然的猜测。

“明明只差四天就能轻轻松松轻取七十公斤魔力水晶了啊……”

她叹了口气，无声伫立在城头，目送盟军进城。

……

布哈里亚陷入寂静，鸦雀无声。

在佣兵与血斧部落战士们的注视下，那支队伍愈发地近了，超凡生灵庞大狰狞的身躯也变得清晰可闻。

能喷吐烈焰、剧毒与雷霆的巨大生灵，连同鹰首狮身的凶兽翱翔于低空，黑压压阴影充斥着无与伦比的压迫感；同样象征着邪恶、力量与强悍生命力的多首怪物匍匐于大地，九只庞大蛇首高昂，嘶嘶吞吐蛇信，卷起道道腥风；裂开丈许眼皮，用混浊竖瞳俯瞰尘世的巨人沉默前行，身躯伛偻，但每一步都能让地表岩层颤栗，扬起尘埃。

巍峨雄壮的恐怖怪兽们行走在满目疮痍的灼热岩层上，跨过纵横交错的熔岩长河，宛若炼狱最深层爬出来的使者，要将一切都化作尘埃，磅礴气息令荒芜死寂的天幕都为之翻涌。

凝视这群队伍山岳般覆压而至的怪物，莫说两位佣兵与牛头人酋长，就算是最愚钝的牛头人士兵，也在如威如狱的威势下战战兢兢，惶恐不安，意识到有大恐怖将要降临。

只是有一名灯神位于队列中央，湛蓝云雾承载着半幅美人皮肉，犹如满天乌云里的一缕微光。

她风姿绰约，气质端庄，素白头巾也难掩婀娜娇媚的体态美，状若纱丽的衬裙摇曳，涌动暗香，与蓝色肌肤交融成令人浮想联翩的神秘异域风韵；她的眼眸深邃明亮，睫毛艳逸浓密，风采格外灼人，还流淌着庄重宁静的神韵，只可惜那双暗黄色瞳孔中看不出丝毫情绪波动，像是尘封于密不透风暗室的美酒，晦暗沉静，唯有找到打开密室的钥匙，方能让其重见天日，品尝到酒水浮现涟漪时散发出的馥郁醉人香味。

冷静下来的李霏太太无声打量这支队伍，满脸狐疑。

虽然法术百科全书的殊荣有那么一丢丢水分，但她的智力属性掺不得假，拥有过目不忘之能。

玛蒙女士凭借锻造大师身份雇佣来的临时工打手，她大多有印象。

可城下近百超凡生灵，除了依诺卡，其余皆是陌生面孔。

毫无疑问，熔炉大君如此兴师动众，甚至不惜暴露从未示人的、清一色由中高序列生灵组建的恐怖军团……定要搞个大动静！

——虽然还不清楚他们的目的，但不出意外的话，这大概就是玛蒙压箱底的王牌力量了……

——可她是炎魔领主啊！最精锐的部下里怎么一个炎魔都没有，反而都是来自不同阵营的异族生灵？

粉毛佣兵百思不得其解，于是用向蕾欧娜投以疑惑的眼神。

然而，就算是见过许多大世面的、能一眼识破【殉难冲锋】这种冷门极端战术的佣兵新星，此刻也无法替队友解惑。

“很奇怪。”

蕾欧娜低声道：

“我本以为，玛蒙女士对来历不明的灯神依诺卡青睐有加这件事属于少数个例。”

“可没想到，她竟暗中组建了一支多阵营、多种族混编军队……”

“作为猜忌多疑、喜怒无常的暴君，玛蒙连同族炎魔都不信任，大肆杀戮，为什么会信赖这些本不属于深渊的异族？”

“另外，这批军队绝不是玛蒙掌握的全部武装力量……所以，她又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招揽到一批强大高傲的神话生物为她效忠，连公会情报网络都未曾察觉的？”

粉毛佣兵轻轻摇头，聚精会神观察这支寂静又汹涌的部队，意识到更违背常理的问题：

“玛蒙是怎么解决士气问题的？”

作为两大学院的优秀学员，哪怕并非战争系超凡者，最基本的战术尝试还是要有的。

其中很重要的一点，就要尽可能避免不同阵营的兵种混编在一起。

诚然，不同阵营、种族的个体之间，完全能无视一切教条束缚，建立友谊、爱情，但九系超凡法则终究是无尽时空的本源基石，祂们的影响无所不在。

几乎所有的超凡族群，都会生而亲近某一系超凡因子。譬如火怪、九头蛇，就热衷于混乱气息；冠军骑士、十字军则青睐生命气息；四大元素种族、仙女龙、妖精等，则对自然气息情有独钟……这也是六大阵营应运而生的根源所在。

而有亲近的超凡因子，必然就会有排斥的。由庞大死灵能量汇聚成的骨龙、恶魔，就对富含生命魔力的天使深恶痛绝；灵魂深处都弥漫着混乱因子的梦魇，则与秩序阵营的物种是生而相性不和的天敌。

若在和平环境下，超凡气息内敛不发，倒不会有太大影响；可一旦作战，汹涌浓烈的超凡力量暴动，那种与生俱来的排斥感就会随之涌现，干扰心智。

小队作战倒也罢了，影响力有限，队员之间的默契、感情也能抵消排斥感；可军团规模越大、超凡生灵数量越密集，不同阵营族群间产生的排斥感也愈发炽烈，轻则侵蚀情绪，导致士兵躁动不安、冲动易怒，重则心神失控，爆发内乱厮杀，就像是深渊对智慧生灵的蛊毒一样，无孔不入，深入魂髓。

并且，混搭兵种的阵营来源越复杂，越会让情况恶化，三个阵营的混编部队，绝对比两个阵营的混编部队更容易哗变。

因此，各大势力、城邦，乃至将领个人，都会尽可能“提纯”部队，确保麾下将士来自同一阵营。

而玛蒙女士的这支秘密王牌部队，居然是六大阵营混编！

如此复杂的成员结构，恐怕连那位最擅长战争的至尊、亡灵阵营的帝皇都要头疼。

李霏实在难以理解，那位多疑的炎魔领主究竟是从哪儿来的信心，在暗中苦心竭力组建这么一支随时可能内讧的队伍，还将他们视作王牌，用来镇压燃烧平原，平定动乱。

唯一值得庆幸的，大概便是自己和如此强大的军团处于同一阵营了。

——不管他们有什么图谋，应该没理由对我下手。

——但两位天天来搞事情的姐妹要遭老罪咯。

幸灾乐祸的念头涌现，李霏莫名欢快了起来，魅魔尾巴也元气十足地在身后甩动。

“复仇的时刻来了！黄昏的信徒们，随我一起享受这场璀璨而伟大的毁灭吧！”

正当依诺卡率领的可怕军队将要跨入城门时，地平线远端突然传来嘶哑兴奋的嚎叫声。

古老坚硬的岩层开始摇晃，似有远古魔神从长眠中复苏，隆隆脚步声撼动无垠平原，魔威滔天。

“啥玩意儿？”

李霏骇然抬头。

目光所及之处，燃烧的群山拔地而起，浑身流淌黑红熔岩，嘶吼着冲向布哈里亚，每一步都天崩地裂，徒留漆黑崩毁的焦土，欲要将万事万物都毁灭焚烧成灰烬。

“唔……”

粉毛佣兵小脸一白，魅魔尾巴缩进两腿间。

——我究竟做了什么孽，才被卷入深渊高位战场？

仅有的念头在她摇摇欲坠的躯体里回荡。

第四百二十五章 风波诡谲

硕大乌黑山岩迸射出惨绿火光，充斥邪恶腐朽气息，又格外炽盛汹涌，连空间都要被这狂暴高温所扭曲、融化。

一块又一块燃烧的山岩，堆叠成恶魔的四肢、躯干与头颅，高逾百米，重万万钧，宛如魔主降世，执掌吉凶祸福。

十二尊古老而庞大的恶魔又延绵成山脉，绿幽幽的焰火仿佛来自地狱深处，亘古长存，象征灾厄与不详。

他们是黄昏的信徒，毁灭的使者，岩躯人形，通体缠绕火光，像是死者临终前对这些恶魔产生的憎恶与怨念，永世不灭；自上而下流淌的岩浆则是浇灌在他们身上的鲜血，无穷无尽。

“地狱火……一、二、三……咕，那么多地狱火。”

反复核对三遍敌军数目后，李霏太太捂着胸口，几欲窒息。

她一眼认出，那些燃烧的庞然大物皆是来自高位恶魔种族的恐怖生灵，能与天使、泰坦比肩，绝非序列6的小魔女所能匹敌。

仅十二尊地狱火组成战线，就散发出铺天盖地压迫感，比浩浩荡荡的军团更加凶猛、乖张，足以令敌人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