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失格 第497章

李霏无声祷告，与蕾欧娜并肩走下城墙。

布哈里亚的幸存平民正在来回奔走，他们彻底被巫医所奴役，此刻化身运尸队，搬运着淌血的尸块。

一些体力尚存的牛头人战士监管着运尸队，并负责初步筛选，将恶魔之子、半兽人这等无用的尸骸就近铲入地缝，让他们的残魂永生永世在深渊之火中尖叫哀嚎；剩下的统一运送回城内，交给巫医、白牛们进一步辨识。

属于牛头人战士的，会统一存放起来，等着族群法师将他们唤醒，重临绝望与杀戮之地；肉质鲜美的，充作军粮；而那些强大生灵的尸体，则会分门别类保管，只要稍加处理就能变成珍贵的超凡素材。

李霏径直来到一头憨态可掬的白牛跟前，取出便签，刷刷刷列出一张清单，拍在桌上，甜甜笑道：

“这些是我击杀的叛军，具体方位也记下来了，麻烦你们在三个小时内给我送来。”

粉毛佣兵笑容柔媚，也很懂礼貌，可白牛莫名浮现出一层冷汗。

“这……我需要汇报上级。”

白牛强颜欢笑道。

“没问题，我们与依诺卡签立的法术契约里也约定好了战利品归属权，这件事就拜托你们啦。”

李霏双掌合十道谢，宛若平易近人的清纯少女，之后还不忘看了眼队友。

“我的不急，等你们清理好战场再给我就可以。”

蕾欧娜并不像粉毛佣兵那般求财心切，神情从容，展现出令李霏太太一见倾心的富婆风范。

她们继续向着住所前行，却被一阵喧嚣吸引了注意。

“嗷吼！”

一头血迹斑驳的魔猿正在呜嗷吼叫着，闹出极大动静。

它高有丈许，毛发无比杂乱，被凝固的污血凝成一绺一绺，臭气熏天；皮毛上交错着深可见骨的伤痕，钢铁般的肌肉筋膜不断收缩蠕动，挤压出脓血。

还有沉重金属链条将它捆住，绑了一圈又一圈，仅这些金属的重量就足以将凡人压死。

可那魔猿却仿佛感受不到疼痛，它竭力挣扎着，时而满地打滚时而迎身撞击，浑身铁链铮铮作响，嵌入皮肉深处；本就丑陋的猴头面部也五官乱飞，挤成无比狰狞凶残的表情。

呱唧——

一名牛头人伤兵躲闪不及，被这桀骜难驯的猿猴踩死，又补上一脚爪，把肠穿肚烂的尸体糊在墙上，给血斧部落的白牛们创造更多业绩。

“唧唧唧！”

踢出一脚好球，魔猿开心得左蹦右跳，想要做出手舞足蹈的动作，只不过被链条缠住了手脚，只能发出一阵笑声，浑浊双眼中充斥着残忍戏谑的意味。

“这是……被生擒的叛军？”

李霏探头探脑，有些好奇。

“不，她是我们的盟军。”

红发美人驻足直视着乖张凶戾的魔猿，嗓音有些暗哑：“还记得但丁盟军中有一位亡灵女妖么？”

“哦？难道……”

李霏挑了下眉角，又指指魔猿。

蕾欧娜点头，算是肯定了队友的猜测。

亡灵女妖，隶属于亡灵阵营的施法者族群，她们美丽而邪恶，以阴险、诡异著称。

她们还被死亡女神所眷顾，精通诅咒、邪能之道，族群中部分天赋异禀灵魂精纯的佼佼者，更是掌握着一项非常可怕的血脉专长，名为【占据】，禁忌程度丝毫不逊色于白牛族群能以很小代价让牛头人复活的【先祖之魂】，

通过【占据】这一能力，女妖可以强行吞噬掉受害者的灵魂，并侵占躯体，借尸还魂，性质比抢走她人妻子更加禁忌且恶劣，效果类似于道士们的“夺舍”。

“她也在我的防线上。”

蕾欧娜简短诉说着情况：

“但众所周知，亡灵女妖并非擅长正面战斗的族群。在开战的第三个小时，那名女妖就被逼入了走投无路的绝境，只好铤而走险，想要占据那魔猿的躯体。”

“结果……就像你现在看到的那样。”

李霏闻言，不禁歪着脑袋请教道：

“可我记得，女妖占据目标的躯壳后，不是能保留主体意识，甚至强行攫取目标的思维、记忆么？她怎么从里到外都变成疯疯癫癫的猴子了。”

“越是可怕的能力，就越是要付出可怕的代价，或承受极大的风险、受到极大制约。”

蕾欧娜解答了她的疑惑：

“比如那些白牛，他们为起死回生而产生的损耗远比高位祭祀复活逝者更小，可他们不过是序列5的族群罢了，看似渺茫的代价对他们而言已经足够沉重；并且还有‘只能复活牛头人’、‘复活的牛头人个体越强大、复活代价越高昂’等制约。又比如许多强大的传承或职阶，晋升要求、晋升仪式也会格外艰难……”

听她这么一说，李霏太太感同身受地点了点头。

这个道理她早有体会。

财阀小姐得到了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财富，却再也找不回良心。

黄毛学姐攻略了如花似玉的校花，却无颜面对含辛茹苦的母爱。

酒保小姐摆脱了寡淡如水的婚姻，到头来却要给时常串门的邻居准备用来料理与进食的手套。

李霏太太拥有了祸国殃民的魅力，付出的却是比浩瀚星空更加高贵的道德。

知画女士……

好像什么都没有失去耶？

捡来一口专情贤惠又磨人的好炉鼎，获得一段纯洁美好矢志不渝的爱情，事业家庭双丰收，还认识了许多朝夕相处、志同道合的新朋友。

虽然难免会有些流言霏语传到她耳边，可那都是彻头彻尾的造谣、污蔑。事实上，未过门的娇妻哪怕瞒着知画女士，和她美貌多金的友人外出，也忍不住时常挂念她，坚贞不二了属于是。

李霏掩嘴，双眼弯弯，似乎想起了什么很有趣的事情。

而蕾欧娜仍慷慨地与她分享着知识：

“……亡灵女妖的【占据】，则意味着巨大风险。”

“首先，只要发动【占据】，女妖必须消灭掉目标的意识，有进无退。如果碰到意志特别坚定的、灵魂格外强大的目标，【占据】失败，她们面临的后果将是永恒的死亡，连残魂都灰飞烟灭。”

“其次，就算摧毁目标的思维、意志……在吞噬过程中，也凶险莫测。”

“她们的思想，或许会被目标的记忆所同化或扭曲，变成迷失本我的疯子。”

“疲惫的灵魂进入陌生的躯壳，感知也会被无限放大，更容易被身体所残留的本能侵蚀、污染……比如，纵使有不喜杀戮的女妖，在占据了杀人魔的身体后，也很容易沦为新的杀人魔。因为野蛮嗜血的神经、流淌在骨髓中的暴力因子，都将日日夜夜催促她去杀戮，蛊毒她痛饮鲜血，诱惑她去体会毁灭生命那一瞬间的愉悦……那是来自灵魂本能的敏感，极难克制，意志稍有松懈就会被欲望所支配。”

“身体与灵魂的双重影响，导致绝大部分使用【占据】后的亡灵女妖都变成了疯子——不是魔女那样的疯子，而是魔女病患者那种疯子。”

“除此之外，并非所有亡灵女妖都拥有【占据】的能力，唯有精锐个体才能觉醒如此诡异可怕的专长；【占据】过程中，也很容易受到第三者的干扰，在灵魂交锋时被强行击杀……”

——龟龟，这要是哪个不开眼的女妖夺舍了我的身子，那岂不是比感染魔女病还惨？

李霏恍然，一个奇妙的念头从心头闪过。

人贵有自知之明，作为一名人妻，李霏太太自认为她在精神上是纯洁的，高尚的，偏向于保守的，适合结婚的，可她的身子却不那么想。

就算她能用腹部那三千条魅纹书写出“冰清玉洁”四个大字，也无法扭转她体质全方位的、客观的、不可逆的扭曲。

李霏太太血管里流淌着高浓度求偶激素，神经元间传递的是迷离情欲，口鼻吐出的湿气是大海迷雾深处传来的妩媚歌谣。

魅魔与魔女双重血脉、不断攀增的肌肤敏感度、一被女性触碰就自发升高的体温、能涌泉般流逝又快速补充的水分、无时无刻不在为备孕而分泌的各类激素……以及双击尾椎就能弹射出来的尾巴，唇部被按压就会自动叩开牙关钻出口腔的舌尖，拍拍后腰就会热情配合抬高的身姿，视网膜里看到财宝就会变得风情万种的眉眼，抄起膝弯就会……等各种形成本能的条件反射。

总之，在感度光环日日夜夜的陪伴，魔女、魅魔血统无孔不入的侵蚀，还有本源灵魂的严重污染下。

她的身体，早就坏掉了，变得乱七八糟。

人妻霏对此早已习惯，并且有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所以勉强能收放自如。

但倘若有哪个亡灵女妖胆敢贸然闯入这么一副混乱不堪的躯体，冷不丁受到天地倾覆、日月沉沦般的精神污染冲击，感知再被放大……

后果将不堪设想、可喜可贺。

粉毛佣兵又看了眼无法无天的魔猿，悄悄打了个哆嗦。

毫无疑问，占据魔猿躯体的亡灵女妖意志不够坚定，已经彻底迷失癫狂了，真把自己当成了一只疯猴子。

咔嚓——

忽有一声脆响传来，短促有力。魔猿时而叽叽喳喳上窜下跳时而呲牙咧嘴抓耳挠腮的动静戛然而止。

一只冰锥掀开了她的脑袋，头盖骨连同上半张脸向后翻滚，打着旋儿脱落。

强健腥臭的猿猴尸体也腾空倒飞出几丈远，才四仰八叉栽倒，脑浆流了满地。

“阵亡女妖一名。”

依诺卡的声音自远端传来，明明音色是温柔的，带有酥软媚意的，可沉寂平淡的语调与街道上触目惊心的尸体却能抹杀一切遐想。

“啊这。”

粉毛佣兵作沉思状：“这也算阵亡？”

“算的。”

“可她死在了自己人手上耶。”

“女妖牺牲在了她义无反顾向魔猿发起占据的那一刻。”

蕾欧娜如是道。

李霏敏锐捕捉到了她眼中一闪而逝的流光。

这或许说明蕾欧娜赞同于依诺卡的做法。

那么对她而言，壮烈的牺牲好过佝偻残喘。

此外……

——蕾欧娜对那个亡灵女妖有所关注，这大概代表着她会对并肩作战的队友抱有更多情谊。

——可她不是身经百战、完成过许多严酷试练的佣兵么？应该见惯了生死、看淡了离别才对，为什么要关心一个萍水相逢的亡灵女妖的命运结局？

——弄不明白理由，但不要紧，我只需要利用这一点就可以。仔细一想，我和她目前还没有真正意义上“并肩作战”过。屠戮恶魔之子、攻占布哈里亚她都没出手，而对抗蝶身魔女和守城战争，我们也都是各自为战，要么和魔女捉对厮杀，要么镇守不同防线……哪怕看在【残焰·？？】的份上，我也需要和她携手战斗的机会。

——真是个复杂的女人。

通过微乎其微的情绪波动，开启四阶茶道锁的李霏太太对蕾欧娜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并立刻对后续的相处策略做出改进。

第四百二十九章 美好的一天从1/3开始

李霏从长达四个小时的睡眠中苏醒，睡前饮下的各类温和型魔力药水也彻底被身体所吸收。

枯竭的魔力恢复充盈，发软的身躯也焕发出活力，可仍有丝丝疲惫感挥之不去。

这种疲惫感并非源于血肉，而是灵魂在沉重负担下失活，让心灵中浮现怠惰、厌倦等情绪。

显然，四个小时的修整并不足以让恶战后灯尽油枯的超凡者重返巅峰。好在灵魂活性降低主要会导致创造力、想象力、欲望、学习效率、表达与交流热情等指标的下滑，有碍于修行、创作、经商、婚恋、决策等事宜，唯独对战斗力的影响不大，完全能用意志克服——除非失活特别严重。

房间里很安静，红发美人还在冥想。

这是比睡眠更高效的魔力回复方式，并且浅层冥想也能让超凡者维持对环境的洞察力，如今正是风雨飘摇的关头，佣兵小队自然不可能两人齐齐陷入睡眠。

可战后冥想的缺点也很明显，那就是舒缓心灵压力的效果还不如睡眠，难以维持良好的灵魂活性。

“睡会儿么？有什么情况我喊醒你。”

粉毛佣兵一脚把床边的粉色兔兔拖鞋踢进床底，换上一双新的高跟鞋。

如今李霏太太多少也算个贵妇了，且不说黑天鹅这等恩洛斯顶奢品牌的服装她可以零元购，就算是自费购买一箩筐的、单品价值好几枚金币的昂贵高跟鞋，她也可以穿一双扔一双——某种程度上来说，李霏太太也算是入乡随俗，不知不觉沾染上了“绝不穿同一条裙子出席两场宴会”的贵族传统美德。

遗憾的是，由于把极限预算投入到孵蛋与菩萨上，导致李霏太太整一套晨曦级武装的消费计划泡汤。否则，如今盛着柔媚纤巧双足的容器，应当是一双通体由魔力水晶浇筑的、美丽剔透到让人心醉还能增加大量攻速、破甲、物穿属性的妩媚水晶鞋，再搭配能极大程度强化腿足属性和踹击威力的【轻浮之语·足链】、【轻浮之语·袜圈】以及【局部变身魅魔女皇·蹄】，力速双A的花魁小姐一脚就能踹出整个夏天。

甚至，为了隐藏身份，李霏连那双【碎心】都没敢穿，【欢欣之刃】、【轻音】等陪伴她多时的装备也统统束之高阁。鹿目圆小姐如今拿出来使用的超凡物品，大部分都是上回抽奖时获取的，24发抽奖券着实换来不少好东西；此外便是【血魔经】等不公开示人的藏物。

——知画女士真是没有上进心呢，人家那么个温柔本分的好姑娘死心塌地跟了她，把她伺候得无微不至，可她竟连给人家清空购物车都做不到呢。

美好的一天从1/3开始，李霏太太趁着低头穿鞋的功夫，就完成了一桩娇妻的分内之事，像是边煲汤边切菜般娴熟。

神奇的是，残留的些许心灵疲惫感也随之不翼而飞，她变得荣光焕发了起来，眼眸含笑，风情横生，灵魂活性水涨船高。

那种欢欣向上的气息显然也鼓舞到了队友，蕾欧娜睁开眼帘，风和日丽道：

“不用了，我从不在委托过程中睡眠。”

她虽然拒绝了李霏的好意，可愈发欣赏起就算在巨大压力下依旧元气满满、悠然从容的队友来，蕾欧娜很清楚这是一项宝贵的品质。

“唔……那完成委托后请我吃雪糕吧。”

粉毛佣兵托腮沉思半秒，旋即发起另一项早安问候，同时用带有挑衅意味地眼神盯着她，像是再说“有本事连续拒绝我两次”。

“还是不了吧。”

红发美人摊手轻笑。

——好险，不自觉就流露出一丝李霏太太的明媚烂漫气质了，我现在扮演的可是粉切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