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失格 第505章

“哈格达尔魔龙。比炎魔、比地狱火更加稀有的高位生灵。”

蕾欧娜如是道：“后两者，只是具备‘不受深渊熔岩的伤害’的血脉能力。而哈格达尔魔龙，往往从出生到死亡，都蛰伏在灼热的熔岩内，不会离开半步。这导致，就算是许多深渊生灵，也只是听闻过哈格达尔魔龙的凶名，却从未目睹过那个邪恶残忍族群的真容。”

“哈格达尔魔龙可以小范围操控深渊熔岩。它们的掠食方式，便是用深红灾厄将成片猎物焚化，并趁着尸骸被彻底被分解为粒子前，大口吞饮饱蘸血色与流质尸块的熔岩，或者说是它们亲手烹调的‘肉汤’。”

她顿了顿，眺望铺天盖地的深红狂潮：“但显然，哈格达尔魔龙还不足以掀起如此巨大规模的浩劫。是炎魔奥登利用这场战争，悄然构筑出某种禁忌残酷的秘仪，极大程度强化了哈格达尔魔龙的能力，才能撬动整片熔岩湖泊，创造出一场盛大隆重的灾厄，将布哈里亚燃烧殆尽。”

“……”

李霏默不作声，目光重又转向盟军，琢磨着拿谁开刀当投名状最合适。

蕾欧娜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要潜入咆哮的深红潮水中，干掉一头高位深渊魔龙，才能中断叛军秘仪，阻止这场灾厄继续蔓延！

李霏太太弱不禁风，干不得这种事儿，还是想想如何反水吧。

她们交谈的时间并不长，可蔓延的深红狂潮已经将布哈里亚约八分之一的面积吞噬。

当然，两位佣兵并非在干聊，也借机快速服用药剂、调整状态，补充因前几个小时惨烈厮杀而消耗的体能与魔力。

短暂沉默后，李霏忍不住再问：

“没别的法子了？”

“立足之地被深红潮水淹没前，将叛军消灭。至少也要瓦解他们的作战能力，再躲到高处。盟军大概会选择这种做法吧。”

“……你有多大把握？”

“谁知道呢。”

红发美人轻笑，饮下一瓶金红色的药水，一看就是品质极高的【防火药剂】。

最后，她面向东方，将空间戒指摘下，吞入腹中：“好了，不能再等待了。”

蕾欧娜回眸，扬了扬夺目唇角算是与李霏道别，旋即化作一道绚烂弧光，逆着浩劫奔涌，决然没入深红暴动的湖泊。

“真优雅吖……”

李霏嘀咕着，还在考虑何去何从，是否要与红发美人生死与共时，忽又感到一阵心悸。

浓郁刺骨的死亡气息，悄然在岌岌可危的城市中弥漫，几欲将灼热沸腾的空气冻结。

粉毛佣兵循目望去，发现一抹湛蓝云雾不知何时飘出，无声浮沉。涌动的云团富含韵律与生机，像是一抔神圣伟大的土壤，生长出曼妙遒劲的美人皮肉。

是依诺卡。

她手捧一卷古老厚重的黑色古经，泛黄书页哗哗翻动，浩瀚不详的死亡魔力如同千万条粗壮冰冷的触须扎入上下十方，搅得虚空发出李霏太太有违妇道被抓包并遭受惩戒时一般的哀鸣。

天地变得愈发昏暗，将依诺卡那双眼眸衬得更加醉人，宛如窖藏千年的蜜酒；飓风呜咽，卷走朴素洁白的头纱，灯神那柔顺浓密的长发肆意在脑后飘扬，流光溢彩，摇曳生香。

“高位死亡魔力……”

李霏呢喃，驻足凝视依诺卡。

她果然有隐藏的手牌，但能够大得过炎魔奥登已经掀开的同花么？

李霏不知道，她无法对高位生灵的实力做出精准清晰的判断，可她隐约觉得，依诺卡散发出的死亡气息，似乎比秩序系魔力更加深厚纯正些。

灯神美人似乎察觉到了粉毛佣兵的视线，遥遥瞥了她一眼，两人的视线交汇又分离。

可惊鸿一瞥间，李霏却被她眼中闪烁的幽光所震撼，似黑夜孤星，晦暗淋漓，可其中拘禁着年轻鲜活的、妖媚不羁的灵魂，在星空彼岸婉转高歌，要重返人间。

哗——

依诺卡手中的黑色古经燃烧了起来，漆黑火光如她躯体的烟雾一般静谧，却又无比汹涌。

她献祭了至少一件璀璨级超凡物品。

紧接着，依诺卡右手像纤柳般拂动，一具具庞大森寒的骸骨便出现在她身旁，连绵成庞大死寂的白骨山脉。

只是那蜿蜒巍峨的骨骼比山岳更加伟岸，冰冷骨骼末段锋锐似长剑，空洞巨大的眼眶里似乎还残留着高傲无情的视线，俯瞰众生，不怒而威；那些骸骨通体还有寒气弥漫，似能冻结万物，让一界凋零。

“这是……龙骨！”

“足足九具高位龙骨，天呐，完整到这种程度，这可是无价之宝……”

“她要做什么？”

蓄势待发的盟军们也早早看到了异象，他们不禁低语，连肃穆壮烈的气氛都为之震颤。

九头巨龙长眠在荒芜大地上，惨白骸骨散发出死亡的讯息。

可纵使鳞片脱落，血肉不存，生机断绝，匍匐于地，却仍有龙威萦绕不散，浩大凛然，令下位生灵颤栗，欲要顶礼膜拜。

“surgere！”

依诺卡手中的死亡经文燃烧殆尽，她口吐短促深沉的音节，旋即狂风大作，飞沙走石，四下传来呜咽声。

巨龙眼中，又亮起了光。

庞大若巨灯的骸骨眼眶里，射出一道道森冷寒芒，凝聚着永恒的寂灭与悲凉。

狰狞惨白的骨翼拍动，载着修长有力的白骨龙躯飞翔。

“吼——”

浓郁寒气取代了澎湃气血，磅礴生机转化为阴森邪恶的死灵力量，连威严嘹亮的龙啸都清澈不再，变得浑浊而嘶哑，仿佛地域中爬出来的恶鬼在嘶嚎。

曾经高傲自由的巨龙无法再翱翔于碧蓝天穹，也失去了尊贵华美的鳞片，听不见震耳欲聋的心跳，只能在万古无光的烟云下奋力扇动崎岖骨翅，甚至那布满尖锐狰狞骨刺的脊骨在腾空后还在抽搐，最终折成丑陋畸形的曲线，似乎冰冷身躯已经彻底遗忘了曾经优美矫健的飞翔姿态。

可他们仍保留着生前的暴力，且更加纯粹。

“碾碎他们。”

依诺卡眼眸归于沉浸，双唇传递出战争的讯号，声线无悲无喜。

可那头美丽且富有光泽的长发却仍在飓风中翩然起舞，风情横生，鲜活旖旎，宛若千万条优美的飞龙，随着她的意志而飞舞。

被死灵力量拘役着的九头骨龙，也如同忠犬般无声执行着她的指令，飞向西方。

“血不流干，死不罢休！”

高达雄壮的牛头人瓦格同时振臂怒吼，高举血光刺目的板斧，霸道浓烈的斗气如狼烟般滚滚升腾，魔威豪迈。

他像神话中的巨人，追逐着骨龙破败壮丽的躯体，杀向吹响黄昏号角、带来灭世浩劫的恶魔使徒们。

集结在此的牛头人战士们亦跟随着百战百胜的可汗，在鼓声中进击，如大江西去，一往无前。

鸡贼的是，这回被血斧部落奴役的法娘们，仅给瓦格一人施加了【殉难】，法师团押解着尚未被残害殆尽的平民俘虏，也如潮水般向西边挺近，黑压压的一团。

依诺卡从但丁带来的盟军，连同遍体鳞伤的泰坦，也消除掉全部叛军炮灰。浩浩荡荡的传说生物、神话物种，也汇聚着，呐喊着，义无反顾向视线远端那巍峨可怖的燃烧山脉发起冲锋，誓要剿灭那些巨大的恶魔，在深红浩劫中杀出朗朗晴空。

此时，布哈里亚已在深红狂潮中消失了五分之一。

……

“啊这。”

空荡荡的死城里，只剩下粉毛佣兵一人，显得孤单、渺小且无助。

盟军倾巢而出，要与叛军决一死战，向西而生。

蕾欧娜则独自去了东方，犹如远古补天的那位女神，要凭一己之力终结深红灾厄，挽救濒临灭亡的世界。

“唔……”

李霏点燃一支烟。

向东，向西，反水，她所能选择的道路，仅在三者之间。

——依诺卡掀开的底牌有点大，盟军好像有戏。

——反水得看炎魔奥登脸色，人家还不一定收。

——所以……

李霏将只吸了一口的薄荷烟卷丢入血水，忽然有些恼怒。

贪生怕死的秉性绝非缺点，谨小慎微、谋而后动的作风也不是坏事，可一旦习惯了这些，就会导致她在某些时候显得优柔寡断——事实上，李霏一次次地拷问内心，也不止一次地斩断软弱，可过不了多久，又总会有旧疾萌发，陷入某种循环，像是个人格分裂的疯子。

反复无常，阴晴不定，这大概便是茶道或者李霏的劣根性了。当然，茶与霏两者间也许无甚区别。

——惜身是对的，也不全对。刚直是错的，也不全错。答案只在我一念之间。

冥冥中有种预感在李霏心灵涌现，她意识到，当有朝一日信念不再摇摆，或许她的道就成了。

不过，至少此刻，李霏明白自己应该作何选择。

“色厉胆薄，好谋无断；干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忘命，非英雄也。

她碎碎念着，吟诵少有的能令她惺惺相惜的男性的箴言，一步踏出，高跟鞋鞋跟扎进血泊，溅起娇艳水光。

大战后仅剩的财富值快速消耗下滑，眨眼便见底。

“可惜了，若炎魔奥登再晚一会儿发难，‘顾大家舍小家’的壮士们就会慷慨赠与我许多钱粮……嘛，好在存货够用。”

曼妙蝠翼从她背后延伸而出，轻薄暧昧，朦胧如夜。

李霏悠哉悠哉扇动翅膀，盘旋在荒芜破败的城池中，如同一名外出觅食的魅魔人妻，漫不经心搜集着可口的食材，全然不顾远处撼天动地的大战。

只是此刻，布哈里亚死寂空旷，鸡犬不鸣，唯有潮声震天，奏响毁灭的序章，哪还有什么人烟？

形影单只的魅魔却并不介意，只低空中飞翔，掠过三条阵线。战场上的横流鲜血尚未冷却，浓烟滚滚升腾，入目尽是尸骨成山、肝脑涂地的惨烈场景。

李霏晃了晃魅魔尾巴，抚掌轻笑，有种人畜无害的清纯感，像是因在菜市场里看到打折新鲜蔬菜而由衷欣慰雀跃的人妻。

还有比这满目疮痍的屠宰场，更适合发动【葬灵养神大阵】的地方么？

白梦婷修改后交与她的九种变阵，李霏早已熟稔于心。魅魔加快了飞行速度，利用现成的仪式环境，快速投落从系统小姐那儿买来的上好素材，快速构筑出一方禁忌血腥的法阵。

“哼，就你们会布置仪式是吧。”

魅魔人妻霏又忍不住得意洋洋地甩了甩尾巴，双手叉腰：“太太我呀，也有至尊级别的仪式学造诣呢。”

第四百三十七章 拿来吧你!

仪式成型非常迅速，毕竟有了理想的残酷环境，又不惜下血本用财富值购买仪式素材。

并且，李霏选择的是九种变阵里布置起来最简单的那一个。

【白梦婷版葬灵养神大阵·伍】，偷天换日。

仪式发动后，李霏即可在感知范围内，任意指定一个超凡生灵为目标，随机窃取目标的一项血脉或天赋专长，直至仪式失效；每隔10秒可重新窃取一次，但原本窃取的能力会返还；目标抗性过高会导致窃取失败。

从功能性上来看，第五种变阵非常的鸡肋。

既不具备一锤定音的杀伤力，也无法得到永久性增益，只能在有限范围内削弱敌人、强化己身而已。

尽管对于超凡生灵而言，血脉专长、天赋专长很重要，但还没重要到失去它们就无法战斗的程度。更何况，只能“随机”窃取“一项”的限制，也让该阵法的效用大打折扣。

再考虑到阵法还需要受到环境与素材储备的限制、必须在战斗前布置完毕、成本高昂……李霏本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会用到第五种变阵。

可面对当前局面，李霏仅犹豫瞬间，就放弃了非常好用的【葬灵养神大阵·捌】，反而剑走偏锋，选择【伍】。

毕竟，驱役恶灵什么的，用来欺负总院那些最高不过序列6的天才很合适，但在充斥着传说物种的高位战场里，实在难堪大用，还不如出奇制胜。

“只差最后一步，就能激活至尊仪式了。”

仪式构筑顺利，李霏太太的面色却凝重起来。

葬灵养神大阵虽被改良过，可毕竟起源于封魔大陆，糅杂了妖魔禁阵与大宋守庙人一脉的传承知识。

前者天生天养，百无禁忌，还残留着茹毛饮血、衣不蔽体的原始传统；后者则有怪异歌舞，祭祀冥冥中的仙神。

某位顶级法娘在加工时，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的，保留了一部分原本的风味。

所以，李霏太太还需要完成一段付费都不可见的羞人歌舞，方能发动阵法。

城内空荡荡，但作为一名思想保守、观念传统的人妻，李霏还是快速飞进她与蕾欧娜的临时住所里，启动一应用来隔绝窥探的仪式，以防不测。

……

浩瀚汹涌的湖泊中央，有一眼漩涡在卷动，混沌无序的波纹扩散，赤潮滚滚，似旧日魔神睁开了祂深邃猩红的独眼，血丝密布，眸光垂落之处，整片大千世界都要敲响丧钟。

红发美人跃进漩涡深处，与掀起浩劫的诡秘生灵血战，欲要终结深红灾厄的源头。

衣衫早就被焚山煮海的高温焚化，蕾欧娜毫无保留沐浴在炽热潮水中，像是穿着一条以血缝制的礼裙，裙摆飘扬三千丈，上承星河，下通九幽。

她的肌肤雪白依旧，如钻石般熠熠生辉。但从额头至足尖，却密布着一条条曲折蜿蜒的黑红线条，还有蝌蚪般诡谲荒诞的符号点缀其间，充斥着乖张且不详的魔力，竟与邪恶庞大的敌人有几分相似。

暴虐感在那双翡翠眼瞳中弥漫，不像是人的眼眸，而是来自地狱的恶鬼，饥肠辘辘；素来从容镇定的五官也有些狰狞，宛如化着浓妆的女子，一刀一刀处决不忠贞的恋人，剖开她的胸膛，吃下那颗为她人而悸动的心脏。

“吼！”

黑影在深红潮水里徜徉，忽然逼近，张开吞天巨口，腐烂牙床上密布着弯曲獠牙，每一根都比猎物那修长的体态更加庞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