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失格 第523章

“如果有空的话。”

红发美人依旧给出模棱两可的回答。

银链不说话，却感受到了比她所置身的旖旎地段更加呼之欲出的压迫感，几乎窒息。

作为一名自恋的魔女，伊蕾娜认为自身的美貌与才能都光芒万丈，连太阳都要眯眼——但此刻，她才潜伏在这位萍水相逢的姐妹身上短短十几分钟，就感受到某种清晰的、强烈的，有别于法术资质的才能。

她觉得，这位鹿目圆小姐不该当佣兵，应该去当自己那位异父异母的亲妹妹的同事。

——以她的张扬天性与魅力，不该籍籍无名才对……可抵达深渊之前，除了有关【大钟】的报道，我对她一无所知。

伊蕾娜揣测着鹿目圆的来历。

但可惜，鹿目圆小姐的真实身份仅有妮可知晓，并且在老狼王被清理门户后，她的档案也被神秘之手彻底抹除，随着黑德伦分院院长谋杀案的不可告人内幕，以及他生前转移、藏匿起来且至今下落不明的【赃款】，永远埋葬在过去。

……

——很好，蕾欧娜也没能在近距离下窥破灰蝴蝶的伪装。

魅魔公主驻足于高大书架前，信手撒了点超凡精油掩盖空气里弥漫的腐朽味道。

书页刷刷翻动，皮肤制作成的纸张上写满猩红文字，诡异且不详，像是疯子所书写。

李霏的视线停留于书本，可心思却在脑海深处涌动，复盘着方才获悉的刺杀魔王计划。

——首先，魔女联合叛军，对毒树仪式动了手脚，延缓果实成熟，为计划争取时间。

——其次，她们需要一场战争，参战者必须是玛蒙最相信的人。

所以在几处被干扰的仪式节点中，布哈里亚的异样最明显；炎魔指挥官奥登也亲自上阵，埋伏在布哈里亚城外。

他们的目的就是引来灯神依诺卡，将她卷入战争泥潭。也唯有如此，灰蝴蝶才能掩盖施展变形术时一闪而逝的魔力波动，化作一粒微尘，潜伏在灯神身上。

——最后，灯神回到魔王宫殿深处向炎魔大君复命时，灰蝴蝶也能瞒天过海，潜入毒树仪式核心……窃取果实，引诱玛蒙追杀。

炎魔领主将在追逐蝴蝶的途中陷入致命陷阱，炽盛火光也会熄灭于悄然编制好的绝望牢笼中。

李霏深深思索着可行性、风险与收益，眸光幽幽。

——的确有可能成功。

——玛蒙分裂出子体炎魔，却还没来得及吞下果实，处于虚弱期；那么叛军联合魔女，加上精心布置的绝阵，确实有可能将她击杀。

——风险……巨大！

——就算灰蝴蝶非常精通变形术，又有所谓的“神物”强化隐蔽能力……可混入魔王的老巢，蛰伏在一尊炎魔的眼皮子底下，终究无异于刀锋起舞。一旦被识破，万事皆休。

——灰蝴蝶对自己的仪式学造诣同样富有自信。但倘若她动的手脚被察觉，玛蒙有所准备……那么精心筹谋的潜伏就会变成瓮中捉鳖。

——以及……

就算潜伏成功，炎魔领主也没发觉悄然被注入毒树之果中的那一缕空间烙印，被引诱到陷阱中。

要是叛军没打过呢？

玛蒙用硬实力碾碎陷阱，瓦解一切阴谋诡计完成反杀怎么办？

——以上三者仅仅有可能存在的风险，还有第四项必然存在的风险。

——魔女的谎言。

李霏不免心思沉凝。

她左思右想，怎么看都觉得尊贵的母上胜算更大，卑鄙阴险的叛军则完全是在走钢索，拿命去赌渺茫的成功机率。

别的不说，单单是“利用依诺卡潜入仪式核心”这一步骤，她们就已经失败了——

设想中的剧本，是盟军溃败，依诺卡竭力反抗，坚持到战争枷锁消失才拖着重伤之躯亡命逃回但丁。

虚弱的体魄、枯竭的魔力、憔悴恐惧的精神，乃至战场本身那混乱狂暴的超凡因子，都会削弱灯神的洞察力，为灰蝴蝶创造趁虚而入的时机。

但由于两位佣兵力挽狂澜，导致盟军牢牢占据主动权，魔女根本没有浑水摸鱼的机会。

这也成为了好姐妹上门找公主殿下认亲，共商大计的理由——

战争落败、潜伏计划无疾而终后，她们只有靠着魅魔公主带路，才能进入毒树仪式核心层，接近那尊虚弱的、翘首等待果实成熟的炎魔君王！

——带路，还是忠诚？这是个问题。

李霏驻足在十字路口前，难以做出决策。

毫无疑问，“规劝”好姐妹弃暗投明、一并效忠玛蒙，是相对稳妥的选择。

届时，玛蒙假装中计，实则伏兵百万，将幕后黑手奥登与他的手下一网打尽！那会是巨大的功劳，并且胜算极高。

甚至李霏能借此探听【熔炉斗气】的情报。

弊端也很明显——

一来，玛蒙也不值得信任，好姐妹再怎么互坑，也不会殃及性命；反观玛蒙，至今心思不明，一旦翻脸，真有可能把魔女连同叛军一起吞了。

二来，踏踏实实立功，指望一尊冷酷残忍的魔王赏赐自己，哪有背刺爆金币来得踏实？亲自动手搜刮魔王宫殿，找到熔炉斗气线索的概率可能还比向玛蒙询问更大一些，也更高效。

除此之外，若玛蒙死了，手腕上徽记所造成的威胁也将烟消云散。

权衡利弊后，李霏的思路逐渐清晰，有了初步的、尚有反悔余地的决断。

——我更倾向于和姐妹合作。可目前为止，她必然有什么瞒着我或者欺骗我的地方。我需要开成公布地和她谈谈，也考虑好自己的后路。唔……真要有什么不测话，最好还能捞她俩一手。

——另外，计划本身也太冒险，有什么法子能降低风险就好了……

——等等，好像还真有办法。

魅魔公主翻书的动作忽然顿住。

半秒后，她不动声色继续翻书，并遵循以往的规律，足足过了几个小时，才步伐轻快地离开，享受摸鱼时光。

街道上溜达一圈后，魅魔公主拎着一堆忘了付钱的美食，回到房间，准备摊牌。

“呼……”

两道如释重负的叹息不约而同响起，一声来自于李霏太太的喉咙，另一声则回荡在她虚怀若谷的温暖怀抱间——

李霏太太强忍着蠢蠢欲动的灵感才感到时光难捱，灰蝴蝶又为何会发出颤栗的喘息？

第四百五十四章 魔女不骗魔女

屋里没有开灯，魅魔公主端坐在黑暗中。窗外火光凄美如血，斜斜映在她半张脸上，显得深沉且危险。

“你甚至不愿告诉我暗杀计划的具体过程。”

李霏脸色严肃，一字一顿道：“却想让我冒着生命危险给你带路。”

“诶？咱们不是说好你只要负责找个借口把我带进去，接着只要静候佳音就可以……”

灰蝴蝶悠悠绕着她飞舞，佯装疑惑道。

李霏十指交叉，用指背托着下巴：

“如果你们刺杀失败，我也会被怀疑，在劫难逃。”

“开诚布公地交流应该是合作顺利的前提，你觉得呢，‘灰’小姐。”

灰蝴蝶凝神片刻，终于吐露实情：

“完全能理解你的担忧呢，那我就实话实说好了。”

“我携带了一批地精火药。”

？

鹿目圆小姐嘴唇颤了颤，欲言又止。

火药，的确是个好东西，能带来光明与温暖，犹如煌煌佛光，大慈大悲，能将众生接引到极乐净土，远离世间疾苦。

哪怕是十恶不赦、冥顽不灵的暴徒，都会被佛光所感化，永别贪嗔痴，立地成佛。

李霏太太一直是其虔诚的信女。

可问题在于，佛光是有价的，像玛蒙这般无法无天的大魔头，脚下尸骨累累，每个毛孔都散发着恶臭浓烈的血腥味，天晓得要多大当量的佛光才能净化其一生罪业，度她归西？

况且，序列2的炎魔大君足以屠戮一界，或被芸芸众生当作魔神来祭拜，举手投足间都有无穷伟力。此等大能必然拥有许多匪夷所思的手段，可以规避单纯的高温与冲击波杀伤，想要用一把炸药弄死她，未免过于异想天开了。

李霏相信自己的好姐妹不至于犯如此低级的错误，肯定还有下文，于是忍住没说话，只是目光炯炯盯着灰蝴蝶。

“我准备的超凡火药规格很高，量也不小，但这肯定不足以威胁到高位炎魔的生命，甚至未必能重创她，哪怕她处于虚弱期。”

灰蝴蝶坠在魅魔肩头，语调轻松了起来：

“不过没关系，只要把她炸上天就可以。”

“嘶……”

李霏愣了愣，硬是在炎热气候里吸出一口凉气。

燃烧平原最危险的两大天灾，莫过于脚下熔岩与穹顶烟尘。

前者是深渊的血液，在高温中滋生出致命病菌，除了少数高位恶魔族群，就连高位生灵沾染了都要皮开肉绽。可真要将高位生灵杀死，还得拉他们进去泡个澡才行，威能终究有所欠缺。

而横亘万万里的厚重烟尘，却疑似源于神邸诅咒，万古不散，是真正的生灵禁区，触之必死，给燃烧平原带来永恒的黑暗与绝望，不见天日。

只要被炸上天，别说小小玛蒙，就算换了婷宝，理论上来说也必死——不过知女莫若母，李霏妈妈莫名有种预感，婷宝还真不一定。

“炎魔奥登，会利用血祭仪式与超凡物品将自身强化到极致，再对玛蒙释放【恶魔掌控】，禁锢她的躯体与灵魂。”

“我还制作了仪式盘，能将火药爆炸时产生的、汹涌狂暴却无序扩散的冲击力最大程度收束起来，凝成一股，轰向天穹。”

灰蝴蝶在李霏耳边呢喃，悠然语调中带有少女的狡黠和妩媚，似能惑人为她跳河，证明对她的爱情之坚定：

“我将仪式命名为【恶魔的喇叭】……你见过吧？那种桀骜不驯的，被神明不喜的，骄傲向天空绽放的花。”

——好像……真的能成！

低语声中，公主小姐的眼睛开始发亮。

玛蒙在吞噬并消化那颗毒树之果前，都会处于分裂后的虚弱期。

而炎魔奥登则会无所不用其极地强化己身，绽放出超越极限的炽盛火光。

此消彼长且有心算无心之下，玛蒙真的很有可能被控制住。

或许控制时间很短暂，无法通过常规手段将其斩杀……可利用仪式与超凡火药把一个十几吨重的胖子炸上天，也不过在弹指间。

燃烧平原上空的浓雾腐蚀一切，毒杀一切，破灭一切，代表永恒的绝望和死亡，如同深渊女士的灵魂。只要被佛光接引进去，任凭玛蒙有千种手段，万般神通，也会直接被秒！

一念及此，李霏又忍不住瞥了眼系统面板，从包罗万象的知识之书里找出【恶魔掌控】，并查看商品描述。

——用强大恶魔之力抓取一个目标，汲取生机与魔力，并产生强力禁锢效果，令其无法操控身躯、灵魂与超凡力量。

——持续性施法！

看到【持续性施法】几个字，李霏更加看好暗杀成功率了。

若以施法目标的数量为切入点，那么控制性法术分为群体控制、单体控制两类；但从施法模式着手的话，控制性法术又能归纳为瞬时施法、持续性施法这两大范畴。

瞬时施法比较常见，单挑群殴都适用，只要法术释放完毕，不管命中与否、有没有生效，施法者立刻都能进行下一步动作，进可攻退可守，灵活性极强，其中最具代表性的无疑是【变形术】。

而持续性施法通常只会在以多敌寡的局面中出现，因为施法者在利用法术控制目标期间，需要全神贯注输出魔力，维持控制效果——这就意味着，在法术生效期间，施法者难以借机逃跑或利用杀伤性法术终结敌人的性命，甚至有可能导致自身遭遇袭击，局限性很大。但相应的，持续性施法往往能让控制效果更牢固、坚实，难以挣脱。

总之，瞬时施法命中率低，控制时间短，但不影响到施法者本人，适用性广；持续性施法效果更加持久、强力，可施法者本人也行动不便，只能在人多欺负人少时发挥作用，为队友争取时间。

【恶魔掌控】就属于后者。

——看来炎魔指挥官奥登当真对他的姐姐恨之入骨……如此骄傲的家伙，居然甘愿放下高位炎魔、叛军领袖的身段，全心全意打控制位，给中序列魔女当辅助，只为创造短暂时机让魔女超度玛蒙。

——这个方案本身么……够损，够阴险，但听起来似乎可行性很高，就算强如熔炉大君，也有可能被控制住瞬秒，饮恨当场。

——所以，灰小姐的计划是潜伏阶段风险较高，如履薄冰；一旦玛蒙落入陷阱，迎来真正的暗杀时刻……反而有较高的把握。

“真卑鄙吖！”

思绪逐渐平复，扭曲魔女不禁对姐妹的计划给出高度赞扬。

旋即，她晃着尾巴，提出另一种可能：

“不过……这个方案或许还有改良的空间。”

“嗯？”

灰蝴蝶翅膀轻颤，头顶两条丝绒般的细小触须扬起。

“你不是对仪式动了手脚，往玛蒙翘首以盼的果实里注入了一丝空间烙印么？”

李霏理性分析道：

“那能不能再添加点别的微量元素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