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失格 第524章

“你是打算下毒么？”

灰蝴蝶的触须歪向右边：

“毒树仪式所汲取并浇灌给果实的，是怨恨、恐慌、悲伤这些灵魂养料，并非实体物质。所以……想把现实的物质掺入毒树养料中，做不到；但如果是将极其微小的灵魂毒素添加进去，还是有可能的。”

“问题在于，像玛蒙那样的炎魔领主，生命本质强大到不可思议，能媲美神话传说中的生灵。她就算饮尽剧毒长河恐怕都能安然无恙，更不用说极其微量的灵魂毒素了。”

“恐怕只有上古传说中诅咒之神献给裁决女士的那杯灵魂毒酒，才有可能以如此微小的剂量毒杀一尊炎魔大君吧。”

“哦？是么。”

魅魔公主高深莫测地扬了扬唇角，慢条斯理取出香槟，给自己添上半杯：

“我愚蠢的妹妹哟，你是不是忘了……”

“咱们本身就携带着足以污染神灵的病毒呀。”

灰蝴蝶忽然就沉默了。

魅魔公主优雅晃动着长笛杯，观赏细密气泡从底部旋转着漂浮而上，就像是蝼蚁般的生灵在哀嚎中被卷入噩运的漩涡，直至生命消融：

“按理说，咱们当前的血脉浓度，还不足以污染一尊高位炎魔。”

“可玛蒙……并不只是单纯地吃掉并消化那枚果实，而是利用某种邪恶的能力将她分娩出的骨血重新融化回自己的血脉与灵魂中，对吧？”

“咱们感染不了炎魔领主，还感染不了一个半死不活的婴孩么？”

“魔女病，只能抵抗或预防，但无法‘治疗’。”

“当玛蒙与她患上魔女病的女儿同化为一体……”

魅魔公主回眸，望向窗外那红与黑交织的平原：

“熔炉域，都会变成咱们的。”

“……”

如同被石化的灰蝴蝶过了好几秒才回过神来，用魔力卷起一股香槟，涌入口中，平复涌动的心潮。

小小蝴蝶一口气吸了至少半升香槟，才心悦诚服道：

“好姐姐，你真卑鄙。”

“过奖过奖，你也不差。”

李霏谦逊着，语调里带有惺惺相惜的意味：“而且这么一来，你甚至都不用潜伏进毒树仪式核心……只要静静等待玛蒙病入膏肓，对咱们予取予求就可以了。”

“嗯。”

灰蝴蝶沉吟道：

“这确实是成功率更高且收益丰厚到不可思议的方案。毒树仪式本就是利用各种浓烈且极具污染性的灵魂物质来植树育果，所以添加灵魂毒素会比注入空间烙印更加简单且难以识破。”

“只不过，想要制作出能够散播魔女病的灵魂毒素……需要原料。”

“原料只能是魔女的灵魂。”

“虽然需要的量很少，但灵魂终究是精密而脆弱的。如果贸然撕裂一小部分下来，很可能会导致灾难性的后果，轻则健忘、失忆，重则变成白痴。”

“我和我的同伴，都不太擅长这方面呢……嗯？”

灰蝴蝶的声音戛然而止，疑惑看向默默带上一副眼镜的魅魔公主。

眼镜款式很普通，甚至有点土气，但无法封印鹿目圆小姐的颜值，反为她平添几分恬静、朴素的学生气息——圆焰糖了属于是。

紧接着，李霏取出一枚小巧纤细的柳叶刀，对着自己比比划划。

家乡有句老话，叫做久病成医。

况且她在无麻情况下接受过一场灵魂手术。知性而典雅的女医师如同在烛光下切割牛排般从容分割着小棉袄的灵魂，品尝她垂坠的泪珠，还温声细语在她耳边诉说手术注意事项。

所以。

李霏虽然还是不太懂灵魂，可她明白灵魂的构造，以及哪儿可以切、切完副作用最小。

“啊这……”

灰蝴蝶猜测到她想要做什么，不禁翅膀轻颤。

这种行为，可比刮骨疗毒凶残多了，那可是深入魂髓的痛苦。

“嘘——”

李霏示意她安静，摸出一瓶五斤装、能点燃的伏特加“吨吨吨”闷掉，又净化掉身上的【感度光环】，最终衔住不情不愿递上来的魅魔尾巴。

刀锋，缓缓探向自己。

“唔！！！”

……

公主殿下瘫软在沙发上，小脸惨白，身上挂满湿漉漉的汗，水光淋漓。

魅魔尾巴委屈兮兮横陈在大腿上，上面一圈儿牙印清晰可见。

“姐姐，放心吧！我会负责的。”

灰蝴蝶绕着用特制器皿收好那一缕灵魂飞舞，郑重承诺道：“我会把她调制成最烈的魔女病毒！”

李霏抬起苍白病态的脸，眸光虚弱而困倦：

“真、真的吗。”

“嗯！”

“你没有别的什么事情瞒着我了吧？”

“当然没有！”

“看着我的眼睛，说，魔女不骗魔女。”

“魔女不骗魔女。”

“说，如果欺骗我的话，手指缩短三公分。”

“……姐姐，犯不着发这么恶毒的誓言吧。”

灰蝴蝶别过脸，被那双幽深而明亮的眼眸盯得有些心虚。

最终，她细若蚊喃道：“三公分就三公分。”

李霏拳头硬了：

“喂，如果是骗人的话，你这演技也太拙劣了吧！”

“开玩笑开玩笑的啦，你安心养伤，我这就动手制作。”

灰蝴蝶的声音欢快起来，魔力触须生长而出，现场处理起鲜活的魔女灵魂。

她投入各种素材进行加工，将灵魂活性、污染性与侵蚀性激发到极致，且每一个步骤都呈现在李霏眼前——这是必要的，只有当面操作，才能让李霏确信好姐妹是把灵魂用在了制作灵魂毒素上，没有私藏原料，留着将来扎草人、释放【爱情魔咒】什么的。

李霏心不在焉欣赏着行云流水的操作，疼痛与疲惫也无法让她停止思考。

——魔女的嘴，骗人的鬼，她肯定还有自己的小心思瞒着我。

——不过，大方向上咱们是一致的。我不信有什么诱惑能强烈到让她放弃感染一尊序列2的炎魔大君，将整座但丁，不，整片燃烧平原纳入囊中的机会。

——况且……

尖锐耳鸣声中，李霏捂住失去血色的双唇，掩盖扭曲的唇线。

第四百五十五章 岂可郁郁久居于人下?

毫无疑问，人妻魔女主动切割自己的灵魂，也是有小算盘的。

诚然，不论多么桀骜高傲的、纯洁不屈的灵魂，只要染上魔女病，都必定会堕落到最底端，万劫不复。

届时，要么成为魔女的狗，认主到死；要么沉沦得更深一些，加入相亲相爱魔女大家庭。

可拥有丰富临床经验的李霏太太明白，比起别的魔女，魔女病患者会对污染自己的魔女抱有更加亲密、狂热的渴望；在夏娃帮助下完成的一系列对照试验也能充分证明，唯有感染源亲自产出的魔女病抑制剂，在病人眼中才最是甘甜、长效的。

这就意味着。

一旦计划得逞，魅魔公主将会名正言顺继承但丁统治权，成为新的燃烧平原主宰；至于两位姐妹……得往后稍稍。

此外，作为一名洁身自好、宁折不屈的良家女子，纵使炎魔女帝位高权重，李霏太太也决计不可能为了利益而弯下腰杆，做出有违妇道的不检点之事，所以……

她得准备一些代餐狗粮狗粮，以免十几吨重的狗狗扑人。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若事成……直接过河拆桥，未免吃相有些不雅。还是给点钱打发掉吧。

——所有的阴谋都将被揭晓，一切威胁都会烟消云散……领土、财富、荣耀、熔炉斗气统统归我所有，包括玛蒙本身所代表的【暴力】与【锻造技艺】。

——唯一的遗憾，大概是无法品尝到那颗毒树之果的滋味了吧。

虽然大雁还未落下，可李霏已经有些难捱，忍不住琢磨起各种烹饪方法。

又过了会儿，她吃力站起身，推开窗户，吹走烟尘。

其中一粒灰尘迟迟没有坠落，悠然飘向远端，载着鲜活且无解的灵魂剧毒。

三天后的这个时间，李霏再去买一杯奶茶，那粒灰尘就会重返她身边，直至炎魔女帝毒发。

“计划的成功率很高。”

“可我的小姐妹肯定会做些手脚。”

李霏关上窗户，小声呢喃。

魔女虽然在生活上是亲密无间、活色生香的，可一旦涉及到利益……那么贪婪、自我、无恶不作的秉性，就会让内部竞争也变得疯狂血腥起来。

设身处地地想一想，若彼此阵营对调，那么当初布哈里亚岌岌可危时，李霏也不会露面或提醒姐妹即将汹涌而来的深红浩劫，最多在必要时刻保她们一命——至于红发美人是否香消玉殒，则不在考虑范畴之内。

如今么……

李霏需要两位姐妹完成下毒步骤，而她们也对灵魂了解有限，只能利用李霏的灵魂来制作病原体，谁都离不开谁，也无法取代彼此的任务，所以维系着团结友爱的氛围。

可真到分蛋糕那会儿，姐妹情谊牢不牢靠就难说了。

不会下死手，但各种阴招肯定少不了。

“嘛，不管怎么说，我有火药，我可以召唤成年红龙，我是正统小公举，蕾欧娜会帮我，玛蒙染上的也是我的魔女病……优势在我。”

“有什么手段，我接着就是了……”

李霏的声音愈发微弱，最后合拢双眼，沉沉睡去。

……

洁白掌心贴在黏糊糊额头上，指掌肤质光滑娇嫩，微凉体温在灼热空气衬托下显得格外清新，有种沁人心脾的舒适感。

李霏睫毛颤了颤，但没有睁开眼，只是哼哼唧唧发出猫叫，曼妙腰肢也小幅扭动起来，妖冶又妩媚。

“你生病了？”

蕾欧娜的声音幽幽传来。

她一进屋，就发现屋里没开灯，一只病恹恹的粉色小魅魔蜷缩在沙发上，面无血色，香汗淋漓，散发着柔弱颓败的美感，像是在夜晚寒风中孤单凋零的花，油画里一半鲜活一半黯淡的水果，橘子酒馆初体验后不慎染上魔女病由内而外腐朽的修女，格外惹人怜惜。

“唔……老毛病了，灵魂损伤后遗症。”

李霏睁开眼眸，声线慵懒柔媚，犹如嘤咛：“犯困，虚汗，鼻血，健忘，法典……都是正常的，多睡会儿就好了。”

“……”

蕾欧娜陷入短暂沉默。

鹿目圆小姐掌握【残焰·？？】与【深渊熔岩】，火球术威力也格外强大，怎么看都是如假包换的序列4施法者。

可她在某些方面却显得格外疲软、乏力，完全不具备序列4甚至是中序列法娘的基本素养，稚嫩得像是魔法学院的一年级新生一样，给人一种矛盾的割裂感，捉摸不透。

但如果有灵魂损伤后遗症的话，一切就说得通了。

灵魂方面的疑难杂症，对施法者而言格外致命，沦为废人都是有可能的，更不用说施法能力受到影响了。

只不过……

【灵魂损伤】这个似曾相识的特征，给蕾欧娜带来的既视感更强了。

洛西布鲁克那位横空出世的天之骄女，也拥有魅魔血统，也被灵活发作的灵魂损伤后遗症缠身。还有【霏】门的呓语、摄人心魄的魅力、深红斗气……

这让蕾欧娜很难不产生联想，又因【序列4】这道冰冷森严的壁垒而将那种荒谬猜测给排除——或者说，【序列4】是个很好的理由，能让蕾欧娜不用去思考如何面对剑光的拷问。

在剑客眼中，秦先生手中的那柄剑，挥出的是漫漫长夜里万古不灭的明灯，奏响的是缠绵悱恻雨季里震古烁今的绝唱，谱写的是肝肠寸断红尘中浩然千秋的文章，纵横捭阖三万里，执剑布道十九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