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失格 第529章

河流边，又一座深渊城市沦陷，恐慌与尖叫直冲云霄。男女老少头颅堆砌的千面巨塔无声矗立，一张张狰狞面孔被腐朽邪恶的力量所同化，齐齐露出诡异笑容。

瓦格大马金刀横坐在塔下，气息沉凝如渊，酝酿着刺骨杀机。

他像是茧中的长虫，等待蜕变，再用仇恨的翅膀，将苦难散播给曾给他带来伤痛的人。

……

“喏。”

灰蝴蝶振翅，语调轻快，将一朵洁白的小花别在魅魔公主发梢上。

“唔……”

李霏不情不愿取出一堆尸体财富。这些都是她在战争中获取的超凡素材，累计价值三百万，包括地狱火那颗的心脏，洋溢着滚烫生命力，魔性澎湃。

显然，在反复思量后，长公主殿下还是从便宜妹妹那儿订制了一份【恶魔的喇叭】仪式。

这种仪式无疑存在着巨大缺陷，比如功能单一且鸡肋，仅有的用途便是将高温与动能收束凝聚成一股；持续时间极短；造价高昂……

可它也是如假包换的高位仪式，并且在燃烧平原这一亩三分地上，配合佛门手段能组成王炸——

李霏太太请来傍身的黑菩萨理论上来说是有机会净化高位生灵的，可那仅仅是理论。

踏足神话领域的物种有太多匪夷所思的手段，能够规避或抵御纯粹且短暂的物理性质杀伤；诸多深渊恶魔更是能凭借强大体魄、卓绝抗性硬吃爆炸不死。

但有了【恶魔的喇叭】仪式……只要时机合适，粉毛魅魔菩萨甚至连玛蒙都敢超度！

并且，好妹妹售卖给她的并非“知识”，而是制作完毕的“仪式核心”，有点类似东方大陆另类施法者【道士】们所研发出的阵盘、阵旗，能让李霏跳过布置仪式环节，直接利用仪式核心瞬间祭出巨大花卉，中西合璧了属于是。

李霏摘下洁白小花，仔细端详。

从外观上看，它与燃烧平原最常见的花如出一辙，脆弱、平凡且骄傲，被神灵所不喜。

但只要注入一丝魔力，这朵花就能在顷刻间化作仪式，将璀璨炽盛的光华装进炮膛，给狂暴无序的热流套上缰绳，精准把敌人接引上天，拜见黑色如来，堪称佛门至宝。

前女友还尽职尽责地替长公主鉴别了这朵仪式核心的真伪——

这一回，李霏太太和系统小姐的分手是正当的、合理的、严肃的，绝非无理取闹。

蕾欧娜赠送给她的那双【盛夏】，明明是委托奖励，合法收入，不存在半点私情，狗系统居然没有计入财富值！

如此高品质的烈阳级装备，少说价值两百个W，系统小姐一声不吭就这么吞了……这不仅仅是在克扣粉毛佣兵的劳动成果，更像是在含沙射影质疑人妻霏的贞洁与专一！好像她和未婚妻的友人存在什么不清不楚的暧昧关系似的！

——我是那么轻浮随便不检点的人妻么？我俩明明就是出生入死的纯洁战友情嘛！

——就算将来蕾欧娜成为本宫，阿不，寡人的皇妃，那也是看在知画女士的面子上，给她一个编制罢了！

总之，系统小姐这种无中生有、空穴来风的猜疑，让李霏太太很是恼火且心寒，毅然和她一刀两断，并发誓在下一次抽奖前绝不率先和好。

但分手归分手，日子还是要过的，长公主眯眼盯着前女友特地标注出的【成本价约1135367枚金币，仅供参照】，和颜悦色道：

“好妹妹……这仪式核心，你当真是成本价卖我的？”

“嗯！”

二公主不假思索道：“这可是高位仪式核心，能把那么庞大的破坏力给掌控起来，用的素材可贵了！”

“我不光没赚你钱，还在成本价上打了折呢！”

长公主盯着便宜妹妹，幽幽道：

“说，公主不骗公主。”

“公主不骗公主。”

“说，如果骗我的话舌头也缩短三公分。”

“……骗你的话舌头也缩短三公分。”

二公主似乎出现了片刻迟疑，但又好像没有，语气里满是温柔与无辜，犹如一朵纯洁善良的小白莲，哪怕遭受无端猜忌也选择迁就、容忍，让人心生惭愧。

这充分证明了魔女的适应性和进化力之出色，同样的毒誓才发两回就免疫了——也有可能是因为【谎言魔女】的道德底线比别的姐妹更加灵活。

以大局为重的长公主默默记下这个梁子，转而商议起正事来：

“你觉得玛蒙……什么时候会被感染？”

“吞噬果子，同化，感染，发病……这需要一个过程。”

二公主不疾不徐道：

“从染上魔女病到初次发病，会有一个隐蔽的潜伏期，魔女病会悄然侵蚀她的灵魂；等魔女病扩散到灵魂的每一个角落，则会迎来永不止息的、愈演愈烈的发病期。”

“玛蒙的灵魂力量过于浩瀚强大了，潜伏期本该比较漫长……不过，由于她会主动敞开心神，如饥似渴地接纳、汲取、吸收毒树之果，也包括其中的魔女病……所以，污染的速度会大大加快，缩短潜伏期。”

说着，一张张图纸刷刷飞舞，上面填满了字符、算式与图画，行文优美流畅，构成知识与秩序的链条。

“根据计算，玛蒙服用果实后的第三天，灵魂就将彻底沦陷，步入发病期。”

“她会逐渐对魔女产生歇斯底里的热情与渴望，无法抗拒魔女的任何请求，或者说命令，直到生命或宇宙的尽头。”

长公主忍不住捏紧五指，眼睛在发光：

“你这算式准不准呀。”

“玛蒙是炎魔，这个族群并不以灵魂抗性见长；她的天赋也都点在了锻造与暴力方面，其灵魂之强大纯粹是源于她本身的位格；我使用的算法也很合理，是孔婉莹小姐在两个月前上传到集会的最新版本，对魔女病潜伏期的演算精度极高……以及，这是魔女病，姐妹。”

灰蝴蝶的语调像是优等生在班主任注视下讲题般轻快：

“在已知的知识甚至是传闻中，能够延缓魔女病侵蚀的秘术极其、极其稀少，玛蒙也绝不可能是掌握那等秘术的灵魂宗师；因此，只要对灵魂本质的强度有一个合理判断，就能演算出感染的速度。”

“除非玛蒙是披着炎魔皮的仙女龙，否则没理由能坚持更久。”

“而众所周知，魔女病只能预防，无法治疗。”

“因此……一旦玛蒙服用果实，那么三天潜伏期就是她最后的自救机会——切割掉被污染的灵魂，摆脱永生永世的沉沦。”

“三天一过，病入膏肓……纵使迎来诸神黎明，四姐妹复苏，也没有任何存在能够挽救她。”

“唔……看来咱们得出的结论一样呢！”

长公主晃了晃尾巴，“嘭”地开了瓶新香槟，举杯雀跃道：

“魔女，将迎来史无前例的胜利！”

“敬魔女。”

“敬魔女。”

……

但丁重又迎来风平浪静的局面，支离破碎的魔王宫殿在超凡伟力发动下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重建，一切欣欣向荣。

可平静水面深处，有诡谲暗流涌动。

尚未过门的公主妃身体力行诠释了以不变应万变的道理。她每天除了必要的休息，绝大部分时间都泡在了图书馆内，既是为队友寻找传承斗气线索，也是在沉淀己身，增强知识素养。

准·魅魔大帝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愈发确信红发美人有帝后之资！

可以说，这门普天同庆的大喜事已经成了一半，就等蕾欧娜女士提着聘礼与嫁妆上门求亲了，李霏太太答应这门亲事的速度取决于钻戒体积。

而长公主本尊由于继承大统在即，日理万机、案牍劳形，自然无法效仿那皓首穷经的准贤妃，每天都抽出二十个小时泡在图书馆里——

每日三思知画女士的人妻功课倒是没有落下，风雨无阻。

抛开此事不谈，长公主除了巡查监狱外，更多时间是往二公主的临时寝宫里钻，品茶论道，共商大计。

毕竟这便宜妹妹长得赏心悦目，说话又好听，李霏太太与她很是投缘，仿佛在另一个世界就是异父异母的亲姐妹；此外，前车之鉴历历在目，长公主就算睡觉也要竖起尾巴盯着她，免得一不留神又被小姐妹整出什么大活。

“孔婉莹提出过一种很有趣的猜想——只要染上魔女病，且活得足够久，那么别说血脉与灵魂，就连职阶都会被逐渐同化，越过法则所厘定的、【晋升仪式＆秘药】的超凡途径，将超凡者转变成魔女……对，孔婉莹的猜想是指不用完成魔女晋升仪式、不用服食魔女秘药，单纯以无休止恶化的魔女病，硬生生将‘落子无悔’的职阶侵蚀、篡改成魔女的形状……譬如将【德鲁伊】污染成【德鲁伊魔女】，让【魔导师】堕落成【魔导师魔女】……”

“我比较支持这种猜想。毕竟魔女病本就拥有污染神明的伟力，而诸神本就是法则的化身……那么只要魔女病足够浓烈纯粹的话，理论上来说完全可以崩坏法则约束，实现不可思议的扭曲与亵渎。”

嗯？

李霏诧异地瞥了她一眼。

这个小姐妹，很有乳妮可天赋嘛！

瞧瞧这遣词造句，魔导师，堕落，魔导师魔女……啧啧啧，这些平平无奇的词汇放在一起，就像是do、re、mi等七个基本音级组成了命运交响曲，格外动听。

就是不知道博学且慈爱的院长母亲有没有兴趣认养第三个干女儿，如果有，那么启明星小姐与法术百科小姐将会多出一名很有共同语言的妹妹。

只可惜……

魅魔长公主仰头将杯中奶咖饮尽，托腮注视悠然飞舞的灰蝴蝶，目光复杂。

这个妹妹哪儿都好，博学多才，亲切友善，就是浑身反骨，总觊觎姐姐的江山。

这几天，李霏也想通了不少事情，譬如灰小姐坑杀奥登时，为何将黑小姐留在自己身边——

一来，是在行动前夕提醒自己离开魔王宫殿，以免被殃及，碎在废墟中；二来，她俩立功行赏，多少也给长公主一个“生擒可疑蝴蝶”的露脸机会，算是情商。

但最重要的，还是充当眼线监督长公主的一举一动，其心不轨。

此外，当初叛军围城、布哈里亚倾覆在即那会儿，两位魔女多半就已经在暗中和炎魔大帝眉来眼去了，依诺卡恐怕也做好了败逃并“不慎被魔女贴身潜伏”的准备。

这就意味着……所有盟军，包括两位佣兵在内，都是拿来牺牲的弃子，只为取信于炎魔指挥官奥登，好在日后将叛军一网打尽——当然，在魔女们的暗中干涉下，魅魔佣兵大概会被生擒，蕾欧娜就不好说了。

作为一名领取了战争委托的佣兵，垂涎胜利后金灿灿筹码的同时也理当承受明枪与暗箭的考验，什么盟军的阴谋与出卖都只是愚者的借口，兵不厌诈成王败寇才是超凡者所笃信的真理。

换而言之，若蕾欧娜战死沙场，只能怪她自己没有杀出重围的力量，也不具备足以识破诡计的智慧，那位绝情绝性的会长阁下恐怕不会多说什么，只当她是一个失败的育种产物，但丁并无后顾之忧——不，不一定，某剑仙将来或许会执剑下深渊，为命丧九幽的友人讨个公道。

但不论如何，熔炉暴君都不可能为了避免私人报复而放弃坑杀叛军的机会。

问题也随之而来。

既然都和玛蒙、依诺卡勾当上了，这说明魔王宫殿的大门随时对灰小姐敞开，她能轻而易举潜入【毒树仪式】核心，并对叛军夸大风险、索要各种昂贵的“潜伏必备用品”……她为什么还要来一出姐妹认亲戏码，策反魅魔公主？

李霏做出许多猜测，但结合有关于【灰之魔女】处处留芳的传闻……

——这小姐妹，怕不是垂涎本宫的美色！

——甚至，她的魔女职阶可能与【情感】、【混乱】、【橘子关系】等方面有关，只要得到女孩子青睐、玩弄女孩子感情，就能让魔女血脉进化！

——要是让我给猜对了……那我这臭妹妹可真是屑中之屑，魔女败类！

一念及此，对每一段感情都付出身心并要求对方负责到底的长公主殿下，不禁冷哼一声，对渣女二公主露出鄙夷、嫌弃的神情。

“？”

灰蝴蝶歪了歪翅膀，用活灵活现肢体语言表达出她的疑惑。

第四百六十章 退位让贤

依诺卡凯旋归来与熔炉大帝出关的消息如夏风拂过水面，在但丁漾起波澜。

这股风并不强劲，却足够悠长，横跨无穷时空，吹到深渊之外的地方。

破而后立的魔王宫殿中将举办一场空前盛大的晚宴，广邀不同位面的客人，既是为死去的公主哀悼，也是对两位横空出世的公主做出表彰，她们都为摧毁叛军做出了不可取代的贡献。

因此这两天来，但丁这座古老雄壮的城池往来生灵络绎不绝，许多佣兵在完成战争委托后返乡，也有不少陌生面孔出现，为黑红腐朽的天地注入崭新生机——

在漫长而黑暗的岁月中，燃烧平原始终被古老强大的深渊恶魔们所掌控，直到半个世纪前，最恐怖的恶魔陷入疯狂，用更加将残酷血腥的手段将曾经的统治者们活活逼成了叛军。

而两位公主的降临，则让叛军彻底消亡。

自此之后，恶魔们的黄昏将变成黑夜，常伴着死寂与绝望；百废俱兴的熔炉域，也会在神秘和诡谲中奔向不可预知的未来。

新纪元的开端，就在灯火辉煌的晚宴中拉开帷幕。

重建于血色废墟的魔王宫殿更加瑰美宏大了，庄严宫墙被一簇簇火光所环绕、升腾，昼夜不息，呈现出万千气象。

错落有致的回廊上铺满华丽厚重的长毯，各族宾客高谈阔论，络绎不绝；一条条餐桌如同沉睡的尸体，被裹上洁白绸布再点缀琳琅满目的美食，就组成了贵族们所钟爱的上流场所，腐朽、颓废、虚弱，但是浪漫。

长公主穿着复古又略显浮夸的蓬蓬裙，捏着小扇子，优雅倾听周围淑女与绅士们的恭维。

可每当她微笑颔首，拈起一块方糖放进茶杯，前来攀谈的宾客就会在小勺与瓷器碰撞发出的叮当响声中识趣告辞。

长桌尽头，容光焕发的炎魔领主正大快朵颐。她似乎将丧女之痛转化成了食欲，臃肿肥硕的腮帮子有力且不间断地咬合着，半生血肉在她唇齿间翻涌，呈现出黏糊湿烂的猩红。

“她吃下了果子。”

灰蝴蝶悠然垂落在长公主右肩，用一丝精神烙印将思想贴身传递到李霏身体里。

这是最保险的交流方式，就算是炎魔大帝也难以窃听这种近乎于“心灵感应”的通话。

红发美人则将漫不经心将带有凉意的掌心搭在李霏太太纤柔玉削的左肩，以相同手段和她分享情报：

“这次露面的大概不是投影，而是玛蒙本尊……她因分裂而衰落的精气神在不断膨胀，生命力每分每秒都在变得更加澎湃……恐怕，她已经服食了那枚毒树之果。”

“……”

李霏太太低头不语。

——她们都这么说，可信度就比较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