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失格 第534章

心中思绪一闪而过，小魅魔不动声色将话题转移到了适合恋爱氛围的内容上：

“对了对了，那天早上你送我的水果，就是那个甜甜的，外皮是金白色的，长度大约三公分的果子，叫什么名字呀？”

“是晴空伯爵果。传闻中，不同产地的伯爵果在风味上会有细微差异，实际却不尽然。因为就算是玛蒙阿姨，也无法品尝出其中区别。”

瑰洱小姐把握住了长公主为她创造的展现学识的机会，在后者带有崇拜意味的注视下娓娓介绍果实的来历：

“你品尝的那些果实来自我的家乡天堂山，喜欢的话我们以后可以共同去采摘……”

“天堂山么，呵——难怪如此甘冽。”

长公主眼帘轻颤，眼眸里的憧憬之色愈发明亮灼人。

在相看两不厌的旖旎氛围中，两名准新娘联袂抵达城外，看起来亲昵无间。

“嘶……”

长公主驻足仰头，倒抽一口冷气，突然就理解了为什么今天的午餐是户外烧烤。

因为城门上空，有一座充满奇幻色彩的神秘巨构凌空漂浮，在皑皑云雾中若隐若现，不知从何而来。

李霏仔细凝视，才看清浮空巨构的原貌。

那是一座椭圆形的建筑，通体蔚蓝色，像是能孵化出汪洋的巨蛋或用苍穹浓缩的胶囊，构造恢宏又瑰美旖旎；萦绕着它的云雾洁白而飘渺，散发出肃穆祥和气息，还隐约传来歌声，似有天使在其中颂唱圣曲。

这片庄严圣洁的景观宛如神迹般降临深渊，悬浮在红与黑交织的破败凄艳土地上，铺成一方由蓝天白云构成的绘卷，与雄壮狰狞的但丁对峙，渺小却高高在上。

“这是我母亲的行宫。”

耳边传来瑰洱小姐的声音。

“……”

长公主驻足良久，深刻意识到了天使世家的牌面和底蕴。与这座浮空巨蛋相比，她曾引以为傲的袖珍别墅根本不值一提。

——本宫至今屈身将就在简陋陈旧的破屋里，无法搬进这样的奇观，都要怪没有上进心的……打住！

——不够用，每天三次根本不够用吖。

人妻心中满是愁云惨淡，脸上却不得不强颜欢笑，生怕惹得金发碧眼、高贵富有的洋天使不快。

她们往云中巨构的方向前行，很快步入新建的烧烤营地。

入目尽是熊熊篝火，厨师们在火中炙烤血肉，尸水成串坠入火光，劈啪作响；聚精会神的面庞在滚滚热浪中扭曲，浓郁油脂香气甚至盖过深渊女士无所不在的腐朽体香。

一名十字军单膝跪在熔岩长河边，严实锃亮的金属铠甲此刻尽被黑红世界所浸染，反射出浑浊迷乱的光，连雌雄都难辨——茶道雷达告诉李霏，这是位女性，一位强大虔诚的女性战士。

可她下跪的目的却并非向生命女士祈祷，因为她手中托着一盘血淋淋的龙肉切片。

十字军用特制餐刀将龙肉片送入深红潮水中涮煮，每一片都不多不少涮五秒，捞出时半熟带粉的肉片就会微微蜷曲，肉汁成股流淌。

终于，她涮完全部的肉，躬身将餐盘捧到洁白桌布上。头盔遮住她的面容，谦卑感却在溢出。

而能够令十字军战士低下骄傲坚毅的头颅，心甘情愿充当忠仆并任劳任怨侍奉的，必然是一尊伟大的存在。

比如成年天使。

李霏遥遥与那名天使对视，漆黑眼瞳里便有一轮旭日升起，光浴天地，万物复苏，惶惶不可直视。

那是高位天使浩瀚魔力逸散而导致小魅魔产生的心灵异象——李霏太太的社交圈里并不乏高位生灵，又身怀适应性卓绝的魔女血脉，这种程度的压迫感本不足以让令她恍惚，可她仍老老实实失神半秒，才用气音小声询问：

“你亲戚？”

“是的，殿下。她是我的母亲。”

瑰洱小姐颔首回答。

长公主捏紧未婚妻的手表达紧张情绪，后者迟钝片刻就回握以示安慰，随后她们并肩走上前，准备向并排坐的两位长辈请安。

呱唧，呱唧，呱唧……

熔炉暴君的胃口还是那么旺盛，不断往肥胖到畸形的躯体里填充食物，臃肿下垂的双腮随着咀嚼吞咽动作而抖动。

——看来魔女病还未发作，露天烧烤只是单纯的妇妻家长会面。

——不过没关系，大不了将登基大典推迟到晚上。

心怀鬼胎的长公主不免有些失望，可她并未表露出来，松开与准公主妃紧握的手，笑容款款提起裙摆，屈膝行礼：

“晨安，母亲，还有这位尊贵的客人。”

“乌缇克，瞧瞧，咱俩的女儿多般配呀。”

玛蒙咧开嘴，笑容和蔼又狰狞：“而且她们看起来相处得很愉快呢。”

“晨安，鹿目圆小姐。”

瑰洱之母·成年天使乌缇克显然比炎魔领主更懂礼貌，她优先回应了晚辈的问候，并赞叹道：

“看来当初让瑰洱参加玛蒙的宴会是个正确的决定，否则她将错失此生最大的幸运。”

这位天使母亲的声音很温柔，只是她体表氤氲着灿烂圣光，如恒星般耀眼，掩盖住她的五官。

“您过奖了，乌缇克女士。”

李霏说着自谦的话，有些羞怯地低下脑袋，只用余光观察她。

岳母的容颜看不真切，只能从圣光中分辨出一道朦胧的女性身体轮廓。

她坐姿端庄优美，长发齐腰，婀娜有致的身段比瑰洱小姐更具成熟张力，身高更是接近两米二，想必是位风姿绰约的美人。

“好了好了，以后都是一家人，没必要过于客套。”

玛蒙大口大口咀嚼着肉排，语调却清晰慈祥：

“乖女儿，这就是瑰洱的母亲，你今后的岳母，乌缇克。”

“她虽然弱小，放浪，自恋，贪心，虚荣，眼高于顶……但并非一无是处，起码是个不错的牧师，也有一定的管理能力——但你以后继承了熔炉域，千万不要把国库交给她保管，因为这个从头到尾被圣光包裹的伪善娘们儿不光好吃懒做，还自私骄横，会挥霍公款给自己购买黑天鹅的奢侈品——黑天鹅，你听说过吧，在许多位面都很有名的店铺。”

？

长公主整个人都傻掉了。

她钻研茶艺那么多年，失足陪酒赚了那么多钱，PUA了那么多人，也称得上阅历丰富了。

可眼下这种场面，她还真没见过。

——这是许下婚约的两位新人连同双方家长第一次见面吃饭时应该说的话么？

——您这是想悔婚还是说深渊存在着某种我不知道的奇怪习俗？

凌乱思绪中，小魅魔维持着礼貌微笑，紧紧闭上嘴巴，显得乖巧、纯真、柔弱动人。

毕竟在魔女病发作前，熔炉暴君和来自豪门的成年天使都不是她能惹得起的，所以不管义母和岳母之间存在什么矛盾，不要贸然开口是最好的选择。

瑰洱反倒显得很平静，主动牵起未婚妻的手以示安慰，看来她很清楚双方家长之间遗留的恩怨纠葛。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发泄愤怒的话请注意场合，不要给晚辈造成困扰。”

圣光中的天使轻描淡写揭过此事，声线温柔如初，似乎浑不在意。

第四百六十五章 天使骨

李霏太太不说话，活脱脱一名温柔娴静的好姑娘。

她与未婚妻手拉手，聆听双方家长对彼此婚事的安排以及祝福。

“瑰洱今后一定会成为让每一位领民都交口称赞的贤妃。”

女方家长玛蒙的慈祥语调里带有阴阳怪气的意味：“她继承了爷爷的勇武与母亲对贵族系超凡知识的敏锐。”

另一位女方家长乌缇克则始终被笼罩在纯白圣光里，只能看见模糊优美的女子虚影，充满圣洁与神秘感，令观者不禁沉思和想象，试图通过温柔如水的嗓音在脑海中绘制出一副恬静又韵味迷人的圣母肖像。

她好像在注视未过门的女儿媳，诉说过来人的叮嘱：

“婚后要相互扶持、信赖与包容，建立属于你们的天堂。”

“嗯呐！”

长公主似乎沉浸在对甜蜜婚姻的幻想中，与未过门的公主妃十指相扣，用力点头后还不忘偷瞄两眼瑰洱小姐的侧颜，满怀少女娇媚。

“等你们结婚那天，瑰洱的爷爷会到场，为你们施加神圣赐福。”

乌缇克见状，以一种欣慰的语调向她们允诺了极富份量的嫁妆。

“啧啧啧，那老东西还真舍得下血本啊。”

玛蒙似乎担忧小棉袄轻视这份赠礼，意味深长道：

“我的好孩子，瑰洱的爷爷可是四翼炽天使，他所施加的神圣赐福比我打造一件高位武装值钱……”

——四翼炽天使！

长公主的鼻息不禁变得灼热绵长。

炽天使，是序列2的职阶名称。

多翼，则是意义特殊的神秘学符号，位格凌驾于【九头】、【龙】、【起死回生】等古老符号之上，大多是指代某种稀有、禁忌、潜力无穷的天赋专长。

多翼天使，就类似于拥有重瞳、金色血液的超凡生灵，过于强大璀璨的天赋由虚转实，对身体造成影响，或成为具象化的身体器官。

李霏之所以清楚这一点，是因为担任战争学院副院长的那位清冷泪痣天使，就是传说中的重瞳者——虽然花魁小姐从未在克洛伊那双金灿灿的眼眸里找出多余的瞳仁，但想必她是为了维持形象，才刻意隐藏。

而克洛伊的孪生姐姐，君临天堂山的新王，则是六翼天使。她将亿万荣光承载于己身，无可匹敌，如日中天，甚至能叫板婷宝不死，可以说是非常强大且疯批了。

瑰洱的爷爷如果名副其实的话……一尊四翼炽天使，绝对称得上一方巨擘，起码是分院主宰那个档次，足以镇压万千位面，辉煌显赫，仅凭称谓就能感受到山岳般的威严。

甚至，如果成为被他赐福的孙女媳，就算是炎魔大帝，恐怕也不敢贸然伤害小棉袄。

——嘶，玛蒙该不会真把我当成接班人培养了吧……不可理喻。

李霏重又回想起熔炉暴君允诺的一系列好处，不禁心惊肉跳。

但此刻顾不得细想，她像是个纯洁质朴、独立自强的好女孩儿，连连推辞：

“这、这哪好意思……”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那个道貌岸然的老东西亲闺女出嫁，出点血是应该的。”

玛蒙那双美丽的瞳孔里满是戏谑和恶意：“你的寿命，体质，运势，生命系法术威能……都会有很大提升。”

义母的表述中似乎蕴藏着很大的信息量，魅魔公主装作没听懂，瑰洱小姐却难以对玛蒙恶语中伤长辈声誉的行为无动于衷，忍不住委婉辩解道：

“玛蒙阿姨，其实爷爷他一直恪守正义……”

“瑰洱，我知道你是个孝顺的好孩子，懂得维护家人。”

玛蒙以和颜悦色的神态对天使少女说出诛心之言：

“但我可没有乱说。”

“如果你的爷爷真像表面那样正直光明的话，又怎么会发生‘儿子不是亲生的，孙女确是亲生的’这种事情呢？”

“就连你的婚礼，你那个所谓的父亲都借故外出，反倒是你爷爷过来主持……”

“适可而止吧，玛蒙。”

圣光中的天使淡淡打断玛蒙，可语气却温柔过了头，听不出半点怒意。

这更令李霏觉得事有蹊跷。

倘若玛蒙在诽谤她，她该为自己辩解；如果玛蒙所说的话真实不虚，那她理当应龌龊不堪的一面暴露出来而恼羞成怒。

但乌缇克却祥和如初，仿佛她不是一尊天使，而是端坐在圣洁佛光中的观音，心中有大慈悲，怜爱世人，却对自身荣辱泰然不惊。

如此反常表现，导致李霏根本无法判断出玛蒙的话究竟几分真几分假。

要知道，自己这位岳母不光身怀最古老辉煌的高位生灵血统，更是天使中的豪门贵胄，连行宫都是云中巨构这等奇观。

纵使她自身不善战，身后也有不知道多少天使为她撑腰，还有四翼炽天使提供庇护，没理由畏惧屈服于统治着燃烧平原的熔炉大帝。

可就是这样一位高贵尊崇的天使，被深渊恶魔如此跳脸羞辱，居然还能维持安然若素的面目……也不知是心境平和还是有什么别的猫腻。

此外，明明玛蒙才是这桩婚事的促成者，却百般折辱亲家母……这种行为本身就很荒唐、诡异。

——她葫芦里究竟卖得什么药？

——罢了，无所谓了。

李霏又一次把疑惑迈进心底，认真扮演起乖巧晚辈身份，小鸟依人紧挨在瑰洱小姐身旁，给义母和岳母端茶倒水。

也许是下一秒，也许是一小时后，但最迟最迟，在晚餐之前，魔女病就会发作，并无止境恶化，连神明都无法挽回。

而彻底堕落污染的、深深渴求欢愉的灵魂中，或许会有痛彻心扉的恨，会有歇斯底里的不甘，唯独无法转化成对魔女的杀意。

这就意味着，玛蒙连玉石俱焚的资格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