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失格 第535章

李霏可以笃信，这位变幻莫测的熔炉暴君绝不会选择自尽，她会和难舍难分的魔女病一起活下去，等待转化成魔女的机会，

届时，铺天盖地令人喘不过气的、笼罩整片燃烧平原甚至横跨几十载光阴的血色迷雾，将会烟消云散。

有史以来最邪恶残酷的炎魔大帝为何向族人挥舞屠刀，亲手葬送恶魔的荣光；阴晴不定的熔炉暴君为何如此倚重外乡来客；冷血疯狂的饕餮为何偏爱长公主，不惜紧锣密鼓为她筹划天降的喜事，甚至承诺将全部的领土、锻造技艺与下一枚毒树之果赠予她；凶威赫赫的六原罪恶魔和依诺卡乃至天使豪门间究竟有什么恩怨，才会形成冷淡又信赖的君臣关系，构成一边联姻一边侮辱的荒唐局面……

——此外，还有个隐患，或许只是误会，但不得不防。

长公主眸光下垂，将一盘切好的烤肉推到瑰洱小姐面前，俨然一副贤惠温驯的娇妻模样。

玛蒙似乎也已经尽兴，不再多言，专注吃喝。

嗡——

在某个时刻，营地里的篝火突然全部熄灭，世界陷入昏沉。

大地是苍凉的黑，天穹蒙着腐朽死寂的烟尘，污浊破败的平原上只有熔岩长河蜿蜒流淌，氤氲着虚弱而凄艳的火光。

这个世界生病了，荒芜又炽热，像是在醒不来的梦里发着高烧。

可仍有两团神圣灿烂的光芒将天地点亮。

其中一团单膝跪在李霏身前，张开的羽翼洁白唯美，如梦如幻。

“虽然只认识了很短的时间，但与你相处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让我确信，我愿意用尽余生全部的时间去了解你，保护你，陪伴你。”

天使少女已然绽放出求偶姿态，天使环的辉光如云霞般垂落，剔透无暇，让她仰起的脸蛋看起来愈发圣洁空灵，本就晶莹的肌肤更是被映衬得流光溢彩、璀璨夺目：

“请嫁给我，成为我婚礼上的新娘，成为我相濡以沫的妻子，成为我女儿的母亲。”

瑰洱小姐向魅魔长公主求婚了，可这不过是个流程，李霏在三天前的晚宴上就已经给出答案，在场的每个人都心知肚明。

李霏轻轻接过天使少女捧着的那一片羽毛，这一刻，它的花语想必是【告白】。

至此，公主妃的身份正式坐实，天使与魅魔成为彼此的未婚妻。

另一团神圣柔和的光芒随之发出呼唤：

“孩子们，过来。”

李霏牵起准天使太太的手，款款走向她们的岳母。

“能亲眼见证我的女儿，不，我的女儿们订婚，我很欣慰。”

乌缇克太太的声音里饱含着着成熟女性独有的温柔风韵，而她身后的十字军仆从则默契地打开一方礼盒，将礼盒连同其中熠熠生辉的宝藏摆放在桌面：

“这是我作为母亲的一点心意。”

呈现在李霏眼前的，是一块格外精美的骨骼。它看起来生机勃勃，雪白莹润，有着玉一般的质感，又萦绕着深邃神圣气息。

“传闻中，一些品德高洁、慈悲善良且修为精深的僧人死后，尸身也不同凡响。那些尸身的体表会生满金色莲花，而骨头则能煅烧成名为【舍利】的宝珠。”

乌缇克和风细雨道：“我们的祖辈也有同等的美德与能量。只要将逝者的骨骼浸泡在天使池水中，骨骼就会化开，如同落花落叶般分解成养料，哺育新生的嫩苗。”

“这、这……”

面对长辈慷慨且意义特殊的礼物，魅魔公主不免感到六神无主。

她求助似地看向瑰洱，后者笑容优美，用眼神鼓励未婚妻收下；可这仍无法打消长公主的不安，她又忐忑望向圣光中的岳母。

乌缇克微微颔首，李霏仿佛从温柔圣光里看到了蒙娜丽莎的微笑，优美恬淡表象下隐藏着神秘深邃的漩涡，充满诱惑力：

“凡璀璨的，终会陨落。但陨落之物，亦可谱写传承。”

“请不要有负担地收下它吧，这是逝者自愿留给后代的，他们也希望洪亮的新篇章里能有自己存在过的旋律。”

“那我就收下了……”

终于，小魅魔被成熟悦耳的嗓音说服，扭扭捏捏握住那块天使骨。

不过……

——您老人家刚才不是说要把这玩意儿扔进天使池水里泡开再用么？天使池水呢？倒是拿来呀？

李霏将天使骨捧在掌心，眼巴巴盯着岳母。

“乌缇克，你准备的礼物倒是不错。”

玛蒙咀嚼着肉排，看向楚楚动人的义女，臃肿庞大的脸上笑容诡异：“快去享受这份礼物吧，这是送给你们两个人的。”

“诶？”

李霏眨了眨眼，目光湿润皎洁，纯真柔弱的小脸上写满困惑。

“这块骨头的份量，够你们两个一起泡的。”

炎魔领主的语调里带有莫名蛊惑与煽动力：

“对于很多种族而言，瑰洱的年纪足够当母亲了。”

“还有你，我的好孩子。你的年龄就算与短命的人类相比，也称得上鲜嫩可口；但魅纹都三千条了，许多老魅魔都未必能企及，真是令妈妈骄傲。”

“现在，找一口足够大的浴缸，放满热水，再把盐和……不，把天使池水和天使骨放进去泡开，兴许再点几只蜡烛撒点花瓣什么的……对刚订婚的你们而言，是个很好的磨合感情机会。”

玛蒙像初次见面时那样，少有地展现出幽默感，可李霏却两眼一黑，险些被“三千条魅纹”这个词汇给气晕。

——您女儿美貌如花不愁嫁，所以就可劲儿造是吧？

长公主绷住笑颜，通过余光小心翼翼观察岳母和未婚妻的反应。

好在，两位天使似乎并没有因此而退婚的打算，就连身为长辈的乌缇克都柔和如初，不怎么介意女儿媳婚前贴贴经验过于丰富，不像某人那样始终残留着封建陈腐的贞洁观。

这让李霏太太提起的心脏如劫后余生般放下。

与此同时，她控制血液汇聚到脸部，让面颊一下子变得红彤彤，连耳垂都浮现粉色，轻轻跺脚，羞恼道：

“妈妈，您、您在瞎说什么呢。人家的魅纹都是通过超凡物品获得的啦。”

“还有，直接共浴什么的，是不是太快太随便了。正常来说，不是该从，该从……”

小魅魔扭脸，眼神扑朔，细若蚊喃道：“该从kiss开始么？”

“你们很快就会举办婚礼，瑰洱将成为你的公主妃。”

玛蒙并不争辩，慈祥劝说道：“况且，这里是深渊，不是洛西布鲁克或者魔女集会，同为女性在一起洗澡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并不一定会发生什么，或者说发生什么取决于你。”

“总之，去享受你们真正的订婚庆典吧……妈妈我呀，已经迫不及待要抱孙女了呢。”

“可、可是……”

魅魔公主红着脸，结结巴巴正要把戏演足，天使少女就主动邀请道：

“想要参观一下我们的行宫么？”

“诶？我们的行宫？”

李霏愣了愣，循着瑰洱的目光望向那座充满童话色彩的云中奇观。

“等你和瑰洱结婚后，这座宫殿会留给你们，作为婚房。”

圣光中的岳母适时开口，向女儿媳说明情况，成熟悦耳的嗓音中带着歉意：“家族财政最近出了点状况，有些紧张，所以无法为你们打造崭新的行宫，还请见谅……不过，里面已经用清洁术仔仔细细打扫过了……”

瞬间，物质人妻的一切矜持与操守都被击溃了。

同为未婚妻，一个连房都没买、工作单位似乎也没有分房的打算，拎着行礼就免费住进李霏太太辛辛苦苦在娱乐会所打工、一砖一瓦挣来的房子了，还不交房租。

另一个，直接赠送充斥着超凡力量、瑰美又恢宏的宫殿……还会飞！比童话故事里公主居住的城堡还要炫酷！

“那、那就参观一下吧。”

小魅魔害羞地红着脸，轻轻点头。

第四百六十六章 蕾欧娜在看书

“请等一下。”

李霏突然小跑离开，一把揪住悠然吃瓜看戏的灰蝴蝶：“去，帮我把枕头下面的红绳拿来。”

“这种事情让召唤生物去不就……”

“怎么，姐姐使唤不动你了？今天可是我订婚的日子呢。”

长公主绵里带刺道。

既然熔炉暴君能在女儿的订婚宴上当众给亲家母难堪，那么继承人小姐在众目睽睽之下借题发挥指使妹妹跑腿，巩固长幼尊卑的姐妹阶级也是合情合理的吧？

“为姐姐效劳我当然乐意。”

二公主沉默片刻，又不得不放下刚送到嘴边的吸管，遗憾地瞥了眼色泽如红宝石般瑰美的果酒，才不紧不慢挥动蝶翼离席。

她磨蹭了好一会儿才牵着红绳归来，以此表达自己的态度。

嘭。

长公主早已把灰小姐尚未来得及品尝的果酒饮尽，她把空酒杯顿在桌上，轻哼一声：

“总是这样懒散的态度可不行呢，以后怎么辅佐姐姐治理领土？”

她在【辅佐】二字上加了重音，显然是在进一步敲打，明确姐姐的帝位。

两位殿下貌合神离乃众所周知的秘密。

她们曾在布哈里亚激战厮杀，针锋相对；后来灰小姐立下泼天大功，被玛蒙收为养女，更是一跃成为长公主继承大统道路上最致命的威胁——不论从哪个方向来解读，这个结论都是正确的。

因此，魅魔与蝴蝶近几日形影不离，不过是对彼此的观察与试探罢了。就算瑰洱小姐早中晚登门请安时，两位殿下也总会在扮演姐妹情深戏码的过程中冷不丁互呛两句，而曾被长公主生擒的黑蝴蝶更是将其视作洪水猛兽，不肯沾染半分。

“都是有活力也有上进心的好孩子啊……我和奥登年幼时也是这么要好。”

玛蒙撕咬着烤肋条，以一种老怀甚慰的神情啧啧赞叹。

还是贤惠善良的公主妃上前解围，温温柔柔询问：

“这两条绳子是？”

长公主这才放过妹妹，拿起两段细细红绳，笑靥如花道：

“我的家乡有句老话，叫做千里姻缘一线牵。”

“这红绳啊，就是那条线，寓意着喜结良缘。”

“像我这样未出阁的女儿家，自幼便会在闺房的枕头下面压两条红绳，每晚临睡前把心事说给它们听；就算出远门也要带着，一天也不敢分离……等定亲那天，再把其中一条赠给心上人。”

魅魔公主缓缓把一条红绳系在自己手腕上，握着另一条，别过脸，嗫嚅道：

“我不能白拿你的那片羽毛，它是你的了……”

天使少女面露动容之色，抬手去接，清纯柔弱的小魅魔却捏住不放，仿佛手中攥着的不是普普通通的、做成搓澡巾都嫌粗糙的廉价红绳，而是她视作人妻底线的宝贵贞洁。

“它陪了我十八年……以后，你可要好好待她。”

李霏的声音更小了，几乎微不可闻。

“我会的。”

瑰洱温柔而坚定地分开未婚妻的五指，触碰娇嫩掌心，取出温热鲜红的绳索，小心翼翼系在自己手腕上。

松松垮垮的红绳在莹白肌肤衬托下显得格外醒目，更给金发碧眼的绝美天使平添一抹来自东方的古雅韵味，妙不可言。

只不过，这位天使家族的掌上明珠忽略了一个事实——

李霏太太仅对寓意特殊的【羽毛】做出回应，却对珍贵的天使骨、神圣赐福、云中婚房等嫁妆或者说彩礼只字不提。

显然，有着丰富婚姻经验的魅魔公主，将她涉世不深的天使新娘玩弄于股掌之间。

“可这条绳子看着挺新呀？”

小心眼的二公主却幽幽拆台道：“况且这种材质，最多三五年就该烂了吧……”

“因为叛军攻打布哈里亚，整座城市都付之一炬了呢。在那种千钧一发的关头，比起回屋取走红绳，我更宁愿争分夺秒挽救无辜的领民。”

长公主笑容不减：“红绳换成新的，心意不减；但要是为了利益而对满城领民惨死无动于衷的话，我恐怕会内疚到一辈子都寝食难安呢。”

二公主为一劳永逸消灭叛军做出了最大贡献，不能围绕这个话题深聊。所以，李霏太太刚放完话，就抢在臭妹妹反唇相讥之前以一个带球撞人的动作挽住天使少女的胳膊，言笑晏晏道：

“不是说要带我参观咱们的行宫么？”

“嗯……那么告辞了。”

瑰洱向灰蝴蝶颔首致意，又向两位家长告退，才舒展圣洁优雅的天使羽翼，挽着魅魔公主飞向云雾中若隐若现的奇幻城堡。

皑皑白云代表高远和纯洁，云中传来神秘悦耳的歌唱；蔚蓝墙体象征苍穹与大海，一盏盏窗户氤氲着金色的光；蛋形构造则让人联想到新生，用祥和、喜悦、幸福这些美好的事物来取代危险的棱角。

它宁静漂浮在破败凄美的天地间，为这片充斥着绝望、恐怖和痛苦的世界注入一抹童话色彩。

当天使少女和未婚妻被云雾笼罩，便有两扇雕梁画栋的门扉洞开，耀眼金色光芒乍现。

李霏迎着辉煌灿烂的圣光步入这座美轮美奂的建筑体，脑袋里平均每秒都会产生五种劝说天使少女将产权过户到自己名下的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