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失格 第548章

灰蝴蝶上下飘飞，蝶翼摆动间挥洒出璀璨魔力，就算在激战中也能维持悠然姿态，风和日丽道：“情况不太妙，我们得尽快突围，在玛蒙彻底斩下病变灵魂前撤退。”

“难度很高。”

红发美人言简意赅道。

在凶多吉少的局面下，她的战意却愈发昂扬，满头红发如枫叶般燃烧。

“而且我们被封困在这里，根本出不去。”

黑蝴蝶则显得忧心忡忡，但很快振作起来：“但不论怎么样，我都会拼尽一切保护你的！”

“场面确实对我们有些不利呢。”

灰蝴蝶轻叹：“看来只能用那一招了。”

“诶，哪一招？”

黑蝴蝶下意识询问。

“当然是……唔。”

灰蝴蝶的声音戛然而止，转而发出沉闷痛呼。

显然，在高频战斗中分心交流并不是什么好习惯，一条由死亡魔力凝聚成的漆黑巨蟒竟一口将渺小蝴蝶衔住，浓烈尸毒瞬间将她的身躯冻结，冰冷毒霜弥漫。

没有丝毫迟疑，巨蟒死死咬着蝴蝶，撞向深红巨柱，打算让其葬身在焚天灭地的高温中。

第四百七十七章 至死方休

深红五指萦绕着熊熊烈焰，高有数十丈，犹如远古火神殿中通红燃烧的柱石，温度比深渊熔岩更为炽烈。

诡秘黑蟒却主动相撞，要和口中蝴蝶一并回到虚无故乡。

与此同时，灯神周身弥漫出更加深邃的死亡之寒，犹如夜幕，静谧且肃穆，让魔力陷入梦乡。

黑夜如死讯而至，启明星晦暗无光。

“伊——”

黑蝴蝶的呐喊中满溢着恐惧。

沙耶并不畏惧死亡，却害怕别离，若天上唯一的太阳、明月与星辰陨落，那么她的余生也会被浸泡在漫漫长夜里，悲伤与孤独成为挥之不去的梦魇，直到变得冰冷腐烂。

于是，歇斯底里的恐惧将她笼罩——

但恐惧往往会带来勇气，勇气又唤醒神性之光。

通天彻底的光芒绽放，通明璀璨，犹如煌煌黎明，轻而易举将黑夜撕碎。

“——蕾——娜！”

“我绝对，绝对，绝对……”

沙耶呓语着，陷入极度感性状态，字字咬牙切齿，像是在发出最恶毒的誓言，泪珠滚滚坠落；伟大无上的气息随之在她体内复苏，连时空长河都为之驻足，表达礼敬。

斑斓倒卷的魔力乱流定格于虚空，湮灭到一半的超凡粒子在悬浮凝固在灯神依诺卡浓密妩媚却冻结成霜的睫毛前，仿佛有神明垂眸，将这刹那光阴烙进眼瞳，化作永恒静止的绘卷。

可万籁俱寂中，一轮硕大璀璨的、莹白剔透的魔法拳也在黑蝴蝶身前凝聚成型，饱含怒火，又在神性威能灌注下不断膨胀，优美骨节与棱角间流转着朦朦光辉，似是把天堂握在拳心捏碎，从指缝里逸散出神圣余烬。

“绝对不可以把她从我身边带走！”

黑蝴蝶咆哮，成串热泪洒落，积蓄凝练到极致的魔法神拳也轰然挥出。实质化的力场交织旋转，如飓风，似汪洋，磅礴浩大，粉碎真空。

隆隆——

巍巍炎魔之躯开始震颤。

玛蒙席地而坐，倒扣的掌心衍化浑天，古朴掌纹犹如星轨，向诸界启示终焉；五根燃烧的柱石镇压五行，指缝间热浪蒸腾，熔炼虚空。

她只覆手一压，就将整片时空炼化成深红禁区，暗合天圆地方之理，不可逾越。如此魔威堪称惊世，能媲美神话里的魔神。

但此刻，伴随着轰鸣巨响，竟有炽盛光辉从她指缝间迸射，似有旧日神祇在复苏，欲要照破万古不散的烟尘。

轰！

渺小蝴蝶挥出石破天惊的一拳，摧枯拉朽般砸开五指炼狱，燃烧的巨柱寸寸坍塌，滔滔熔岩倾泻浇灌而下，宛如苍天喋血，冲刷深渊。

“ya——！”

当女妖尖叫声重新回荡在天穹下，遮天巨手竟齐腕而断，被毁灭性力场所湮灭。

神性重又敛入黑蝴蝶体内，浩瀚崇高的气息烟消云散，唯有滔天血海证明祂存在过。

哗——哗——

炎魔血液沿着断口奔腾而出，呼啸汹涌，闪闪发光，如海水般无穷无尽，蒸腾出的热浪令虚空为之模糊。

对于在场生灵而言，这一幕无疑是诡异的、不可思议的、骇人听闻的。

他们的思维也随着时光一起被冻结，因此未能感受到映照天地的神性光芒。在他们的感知中，不过一个恍惚间，千丈炎魔的手掌就已经爆碎成漫天流炎，狂暴火海冲刷大地。

直到热浪铺面而来，这些生灵才如梦初醒，纷纷退避，可一张张威严阴郁面庞上，分明浮现出惊骇之色——

无敌的魔王，序列2的炎魔领主，燃烧平原至高无上的暴君，竟被断去一掌！

难道是炽天使降临深渊了么？

还是神圣教廷的某位巨头前来诛灭恶魔？

未等他们回过神来，就听到“咔哒”一声，似乎是古老生锈的铜锁锁芯闭合发出的金属闷响。

在不同次元节点中极速闪烁飘舞的灰色魅影，也显现于世。

“唉……”

灰蝴蝶悠然叹息，转身看向依诺卡。

后者手持一盏油灯，幽静烛光极具穿透力，为方圆百里的天地蒙上一层昏黄暮气。

那盏灯赫然是【战争枷锁】类道具，在灯油烧尽前，任何生灵无法离开烛光所映照的区域。

显然，这名灯神比她的族人更为冷静且果决，尽管她也被神性气息所笼罩，根本不清楚熔炉暴君为何会遭受重创。

可当时光长河重又开始流淌，依诺卡却丝毫没有被匪夷所思的场景所震撼到，她毫不犹豫点燃油灯，让第一时间逃窜的两位公主止步于但丁。

“呜呜呜，不要离开我，伊……唔——”

黑蝴蝶缠着灰蝴蝶不肯放开，还沉浸在恐惧中，险些说出她的真名，好在伊蕾娜及时堵住了她的嘴。

“你冷静一点。”

“险些身亡”的灰蝴蝶无奈安抚着她，语气中不乏惋惜。

两名佣兵对视一眼，目光复杂。

在场共有四个叛徒，其中三人都对刚才发生了什么心知肚明——

布哈里亚沦陷之际，黑蝴蝶所绽放出的神性威能曾笼罩过那座嚎哭悲泣的城市，镇压万事万物，唯独被【放逐仪式】封困在次元缝隙中的蕾欧娜置身事外，感知到那股伟大神圣的气息，并郑重将这则情报告知队友。

因此她们都晓得黑蝴蝶体内蕴藏有神性，这是足以创造奇迹的力量。

既然清楚这一点，那么就算两人刚才也被神性光辉所笼罩，思维静止，也能把情况猜个八、九不离十。

而伊蕾娜知道的更多，甚至明白那一缕神性的来源，以及如何彻底激发祂的威能。

所以在李霏传递出无比危险的讯息后，灰蝴蝶第一时间让自己陷入险境，借神力破局；又在牢笼破碎、被炎魔巨手镇压封锁的空间波纹重现的霎那，毫不停留用魔力卷起另三名同伴，想要穿梭虚空逃生。

只可惜，魔法神拳贯穿了笼门、墙壁与天花板，狱中囚徒却在脱困前被一盏灯锁死在深渊。

等待她们的，是十数尊强大冷酷的高位狱卒，以及一尊快要裂变完毕的魔王。

“……”

李霏又抬头瞄了眼炎魔头顶上的美丽幻影。

她在熊熊烈火中挣扎，曼妙大腿已经挣脱而出，尖叫声逐渐收束。

显然，和蔼可亲的义母即将摆脱恶疾。

这让小魅魔不禁打了个寒颤，意识到自身处境是多么堪忧。

毕竟，燃烧平原已经变成了女妖平原——夺舍熔炉暴君只是个开始，在接下来半个世纪的残酷斗争中，以凶戾嗜血著称的恶魔们被屠戮殆尽，女妖们真正占据的，是整个熔炉域的躯壳。

而自己和小伙伴们正置身于这片庞大黑暗躯壳的心脏位置，还暗算了女妖族群的话事人，令她险些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只能凭借自斩灵魂这等代价惨痛的手段来重获新生。

这导致魅魔公主很难想像，这位实质上的暴君、邪恶恐怖的义母究竟会用多么残忍的手段来报复小反甲，才能发泄无边怨毒与愤恨。

但不论如何，那种痛苦绝望的未来都不是李霏太太想要的未来。

沉默片刻，小魅魔忽然抽出一把匕首，架在灰蝴蝶脖子上，试探道：

“喂，我要把灰小姐杀死了喔！想救她的话，就再来几拳。”

“……差不多可以了。”

灰蝴蝶挣开她们，额头触须遥遥探向上空那抹灵魂幻影，想必对长公主的担忧感同身受。

如果可以解决眼下的危机，别说抹脖子，割舌头都行。

然而，伊蕾娜比一知半解的两名佣兵更加了解沙耶体内那一缕神性的底细——

这道神性，源自一尊异域伪神。

那尊伪神生在一方扭曲、阴暗、堕落的世界。纯洁的必然被玷污，美好的必然被毁灭，尊严必然被践踏，正义必然被千刀万剐……单论疯狂程度而言，连深渊或者魔女集会都未必敢言胜。

那片世界曾被人们称作深渊女士的一滴血泪，于焉坠落。

少女自幼呼吸着满是仇恨、欲望和嫉妒的腥臭空气，见证着由欺骗、背叛与虐待交织成的丑陋风景，却从未被黑暗所同化，反而发自内心地厌恶这一切，痛恨这一切，并选择与之抗争。

最终，她斩杀一切敌，扫清污浊，重塑玉宇，成为新世界唯一的神。

她被奉作纯爱战神，能够媲美恩洛斯的七位至高存在——或许是出于对原生世界的逆反，这尊伪神对【纯洁】、【专一】这些品质的看重达到了近乎偏执的程度。

所以当灰发魔导师安排沙耶同学外出游学后，沙耶便顺理成章得到纯爱战神的青睐。

她十数年如一日苦练魔法拳，对其他高深强大、玄奥珍贵的法术视而不见。

她对爱情矢志不渝，纵使海枯石烂也坚定如一。

她轻而易举通过了纯爱战神设立的一系列问心试练，成为那尊伪神的衣钵传人，甚至被纯爱神性所认可，年纪轻轻就拥有了连高位生灵愿意为之拼死而战的璀璨光芒。

然而，沙耶自身的能力还是太过低微了，根本不足以驾驭神性。

这就意味着，她只能通过赤诚之心与神性辉光共鸣：所以每当她激发神性之际，都会陷入一种至情至性的盲目状态，情绪彻底失控，根本无法维持理智思考。

否则，刚才那一拳本可以将灯神与牢笼同时撕碎，为囚徒创造更理想的逃生机会；甚至，倘若那一记魔法神拳瞄准自斩过程中的女妖……是有可能大力出奇迹、直接击杀燃烧平原最终大魔王的。

可惜没有如果。

并且刹那璀璨过后，沙耶的灵魂也会严重透支、大幅失活，需要休养才能恢复饱满——

事实上，以中序列魔女之躯强行释放神性辉光，代价却仅仅是理性蒸发、过程短暂与灵魂虚弱，已经是沙耶灵魂与那缕神性完美契合才会出现的奇迹。

“昙花不可能连续两度盛开。”

红发美人的语调像往常那样镇定沉稳，显然已经接受了谋反与越狱双双失败的结局。

当然，她飘飞的裙袂与长发也一如既往地艳丽逼人，宛如废墟中肆意盛开的玫瑰，张扬且富有攻击性，绝不肯收敛。

蕾欧娜主动向前踏出一步，将三名魔女护在身后，独自承担高位狱卒们散发出的渊深浩荡压迫感，下巴微微上扬，唇线随之勾起，仿佛回到了深红潮水中，欣然笑纳死亡女士递来的邀请函：

“所以我更喜欢恶魔的喇叭。”

“她们无时无刻不在冒犯权威，她们骄傲地、狂妄地、傲慢地昂首向上绽放，直到凋零。”

她顿了顿，回眸瞥了眼还是银毛的恶魔，认真补充道：

“如果是红色或者黑色就更好了。”

“回到洛西布鲁克，我请你吃饭，喝咖啡，看影片。”

交代完心意，红发美人就不再回头。她握住断掉的剑杖，丝丝缕缕的魔力焰火燃烧，娇艳似血。

这就是蕾欧娜在绝境中给出的提议。

向十数名高位狱卒发起冲锋，杀死她们，或被她们杀死。

——这么头铁的吗？！

小魅魔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只能这样了呢。”

灰蝴蝶以悠然姿态支持着与自杀无异的想法：“虽然胜算渺茫……但此刻进攻，至少不用担忧我们的母亲介入战场。”

“要是错过良机，等序列2的女妖剥离掉病变灵魂，恢复一定作战能力……咱们会更加有死无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