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失格 第561章

“伊——蕾——娜——”

从神殿中归来的并非依诺卡派遣的幻象，而是沙耶的呐喊。

黑蝴蝶一眼就看到了悄无声息躺在地上的灰蝴蝶，像是两片凋零但尚未枯萎的花瓣。

于是，神性光辉爆涌，映亮深渊的昏暗天地。

时空冻结，思维凝固，悲伤且愤怒的神拳轰鸣而至，宛如天谴，浩荡无边。

轰——隆隆！

必杀一拳既出，九龙难挽，连超凡物品都在神威中俯首沉寂，苏醒不得。

毫无征兆地天罚消散后，燃烧平原被犁出长而深的沟壑，连天穹都隐隐传来电闪雷鸣之声，似死去神祇的怨念被唤醒。

灯神坠落凡尘，洁白头纱掉落，染上尘土，柔顺且光泽靓丽的长发如水面上飘荡的丝绸，无序散开。

“伊、伊……”

黑蝴蝶摇摇晃晃飞向灰蝴蝶的方向，却在中途栽落，啪唧一声摊在地表。

咕噜噜……

直到装着公主妃的葫芦滚动到岩石缝隙中，一切才云消雨歇。

昏迷的两只蝴蝶、秀发凌乱的灯神、不再滚动的葫芦、残破的红发美人尸体、只剩下眼白的小魅魔……纷纷陷入沉寂。

她们静悄悄躺在昏暗天幕下，看起来横七竖八，杂乱无序，宛如错综复杂的、不可预测的命运；

可仔细观察的话，就会发现她们其实排列成了一个不太标准的扇形——

公主妃，两位魔女，红发美人，依诺卡可以连成扇形的弧线，而李霏太太则恰好位于顶点，像极了牛奶，沙发，与五块巧克力。

一切都是未知，一切又早已注定。

潘多拉女士在深渊的尽头，露出了她愉悦而扭曲的微笑。

第四百八十八章 善堕

菌丝团在李霏的脑域张牙舞爪，癫狂狩猎本能逐渐占据上风，冲垮残存理性。

于是，阴冷诡媚的气息悄然扩散，宛如一张湿烂腥臭黏糊糊的破网张开，要和小魅魔的灵魂纠缠为一体。

恍惚间，李霏感受到无边黑暗，绝望且寂静，拥有磨灭人格与意志的魔力，令本就疲惫困倦的灵魂堕向更深层。

——不能睡。

——我要……活下去。

李霏竭力维持清醒，旺盛求生欲汩汩涌现，帮助灵魂抵抗着黑夜的侵蚀。

她明白，这是灵魂之争，一旦落败，必将万劫不复。

可高位灯神的精神力实在过于浩瀚莫测了，李霏不过是短暂沉溺其间，就仿佛坠入深海，颤栗窒息，连灵魂活性都被冰冷无情的海水消磨殆尽。

潮水刚刚退散，黑夜又不期而至，李霏连集中注意力都做不到，更无法进行有效的抵抗。

不甘束手就擒的人妻便决心自救。

而自救的第一步，无疑是唤醒昏昏欲睡的心灵。

那么，有什么办法能行之有效地提高灵魂活性？

李霏在布哈里亚之战中，已经得到了答案。

并且，已经过了十二点，0/3也刷新了。

于是人妻以纯爱为刀斩向夜空，伴随一声铿锵有力的娇叱：

“才三千魅纹，我和处子有什么两样？”

这声喝问宛如天音，令寂静黑夜簌簌颤栗，坠下天花。

与此同时，昏沉迟钝的灵魂焕发出活力，熠熠生辉。

天行健，人妻自强不息，李霏太太在逆境中释放出无穷妇道潜能，促使灵魂升华。

“我偶有三心二意，还不是因为没有上进心的未婚妻满足不了我？”

李霏再问，灵魂光芒愈发璀璨，凝聚成祸国殃民的女子魅影，屹立在夜空下。

她犹如风华正茂的少年圣贤，手捧一卷《霏语》，怒视天道，挥斥方遒，字字掷地有声，似在向天下间麻木浑噩的主妇们传道，为她们点亮万古不灭的明灯。

“世上本无绿，妒者自扰之。”

李霏稍加酝酿，说出终极之言，盖棺定论。

一言既出，她心中的浩然妇道便燎原而上，带有开天辟地的大气象，欲要破旧迎新，开创一门显学。

显然，李霏太太对妇道的理解已经上升到前无古人的高度，堪比程朱，能够以文载道，治病救人。

而闻道之际无与伦比的愉悦和感动，更是让李霏太太热泪盈眶，灵魂活性从低谷攀增至顶峰，散发出活色生香的光影，甜腻茶香随之蒸腾。

“躺着把钱赚了，也是一种自尊。”

“为自己而活，未尝不是一种自爱。”

“陪酒养家，便是我责任心的体现；从一而终，那个‘一’可以代表大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李霏仍在低语，犹如邪神编撰伪史，虚空都为之扭曲，可灵魂气息的攀升却是真实的，客观存在的。

毫无疑问，天赋异禀的人妻霏在深渊悟道，将丰富婚姻经验融会贯通，自创出惊世骇俗的精神秘术，或者说另类观想法，以退为进，让灵魂维持在最迷乱混沌的状态，旁人便无法干涉，万劫难堕。

“……”

夜色散去，剩下进退两难的菌丝团。

玛蒙的残魂已经无比虚弱了，但有依诺卡助她解除守护印记、压制灵魂活性，她本可以吞噬掉可口的猎物，焕发新生。

熟不料，小魅魔竟无师自通，开创出邪门秘术，利用自定义的妇道意志护佑灵魂，隆隆道音胜似天刀，有诛心之威。

这让玛蒙又一次在灵魂交锋中败北，不得寸进。纵使菌丝团再怎么张牙舞爪，也不过是色厉内荏罢了。

胜负已分，但用餐时间并不会消失，只是食客与食材的身份有所转移。

“来，过来。”

“不要挣扎，不要反抗。”

“这并非吞噬，而是同化，我会好好爱惜你的……”

似曾相识的意念在粉润脑浆中回荡，魅魔灵魂竟主动靠近菌丝，循循蛊惑。

“我……”

菌丝团的动作停顿片刻，转身就跑。

沸腾的恐慌感彻底压过吞噬渴望，玛蒙将自己的权威、尊严统统抛之脑后，只想逃离魅魔之躯构成的地狱。

“回来，不许跑，回来！”

魅魔娇叱声变得响亮亢奋起来，连大脑中都生长出触须，盛情挽留菌丝团：“我就吃一口。”

她的脑浆汩汩涌动，愈发浓稠，犹如唾液分泌，散发醉人气息。

可那菌丝团却像是被恐怖直立猿扯碎蛛网的蜘蛛般亡命逃窜，弹指间就抵达眉心出口，与广阔天地近在咫尺。

呼——

灰色迷雾涌动，将唯一的生路封死。

一直以来蛰伏于李霏识海深处的魔女印记似乎有灵，不仅先后愚弄了玛蒙和依诺卡，甚至还会诈死，直到受害者不堪重负时才静悄悄重现，像是开了个极其恶劣的玩笑，又或是把安瓿瓶里的胰岛素换成糖水那样的恶作剧。

“嘻。”

魅魔灵魂笑得花枝乱颤，蠕动着靠近菌丝团，像一团鲜活妖冶的祸水。她张开口腔，唇齿间的唾液在拉丝。

“我……我是横空烈日，我是瘟疫与死亡的化身！”

危在旦夕之际，玛蒙残魂突然镇定下来，回光返照般恢复清明，释放出宏大威严的意志：

“你这渺小卑鄙的虫子，怎么敢对我振翅！”

“对，您说得对。”

魅魔灵魂强忍焦灼，微微气喘：“您病了，快让女儿尽孝……”

面对无法无天的、迫不及待给自己拔管的逆女，大限将至的母亲陷入深深沉默中。

直到魅魔灵魂大口咀嚼起菌丝，母亲才诉说出她临终时的遗嘱：

“我诅咒你。”

“你的余生，都将在最恐怖最绝望的诅咒中渡过，永不安宁，永无止境。”

“霏门……嗯？”

玛蒙无意识说出祷词，但只愣神一瞬，就狞笑着自毁。

这位奄奄一息的母亲在弥留之际，不惜主动将最后一丝真灵献祭给死亡女士，承受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的代价，也要发出怨毒彻骨的诅咒。

“噗噗噗！”

小魅魔慌忙吐掉忽然变质的食物，跌跌撞撞逃离。

神明死前的诅咒至今横亘在燃烧ping原上空，孕育无穷绝望。

序列2的女妖含恨而终之际施展出的诅咒又该有多恐怖？

李霏不想知道，却也逃不掉。

“你不要过来啊！”

魅魔魂灵发出惊恐悲鸣，可那诡媚诅咒如同跗骨之蛆，轻而易举没入她魂体内。

连妇道圣光都无法阻挡如此深邃可怕的力量，被长驱直入。

霎时间，李霏的思绪一片空白，无与伦比的轻盈感轰然滋生。

红发美人生前对玛蒙所说的话，此刻也依稀在耳边回荡——

“对女妖一族而言，占据是最痛苦最可怕的诅咒……它所带来的折磨，想必你深有体会。”

不等恢复清醒，李霏的灵魂就飞出躯壳，并在诅咒之力驱使下，钻进与她序列等级最近的超凡者躯体。

那只黑色的蝴蝶。

有不速之客入侵，沙耶体内的魔女印记当即复苏，要将其碾碎。

好在，她及时辨认出同根同源的姐妹气息，收敛锋芒，却也因此陷入两难境地。

李霏是被诅咒裹挟而来，气势汹汹，无法驱赶。

倘若消灭她，那无疑是姐妹相残，不利于魔女之间的团结；但无动于衷的话，那么沙耶的灵魂又会被吞噬。

于是，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魔女印记凭借些许灵性，做出了灵活变通的、两全其美的、很有魔女风格与特色的决定：

换家！

她拉扯着沙耶的灵魂，飞向李霏太太的躯壳。

“唔……”

于是，在燃烧ping原尽头的凌乱战场上，两具横陈的身体不约而同抖动起来，并现出原形。

墨色将粉发浸染，像绸缎一样秀丽滑顺，还垂坠着黑森林的神秘妩媚露水；洁白肌肤趋于晶莹，宛如月溅星河，闪烁着细碎淋漓的微光；曼妙女性身体摇晃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成长，变得愈发高挑、婀娜且下流；就连纯真柔媚的五官都转化成一另张仙气撩人的东方女子面庞，既有红颜祸水从里到外流淌的暧昧气息，又有国色天香的古典韵味，是复杂的矛盾体也是无比惊艳的尤物。

而黑色蝴蝶也在几个呼吸间茁壮生长，犹如柳条抽枝，变成亭亭玉立的美少女。

她的面庞清纯皎洁，柔软水滑的黑色短发散发出阳光的和煦清香，明亮纯净的双眼如同枕边的猫，瞳孔深处又泛着点点珠玉之光。

青葱大腿被纯黑长袜所包裹，将匀称纤细的双腿收束得更加笔直，紧绷绷的轮廓仅凭双眼就能感受到十足弹力，袜口处的雪嫩肤光洁白无暇；朴素法师袍与肌肤贴合，却难掩少女俏丽，纤巧项颈在解开一粒纽扣的衬衣领口滑动，奶油般的锁骨若隐若现。

“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到哪里去？”

占据了沙耶身体的李霏先迷茫几秒，旋即安静如鸡，连呼吸都屏住，陷入对曾经那些不检点行为的巨大悲痛中。

——我都做过些什么呀……

她懊恼地掐住洁白紧致的肚皮，仿佛那三千条不贞不洁不自爱的屈辱烙印也随着灵魂转移到了沙耶的身上一般。

灵魂与身体，是相互影响的。

虚弱的灵魂会导致健康身体也变得疲惫乏力，邪恶的灵魂则能驱使天使之躯膜拜深渊。

同样的，若在善者体内植入连环杀人魔的心脏，或许会让善者从此性情大变，渴望杀戮；生机勃勃的躯体也能滋养灵魂，壮大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