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失格 第598章

渐渐地，一个匪夷所思的答案浮现于梅洛蒂亚心头。

她联想到曾在神话纪元活跃的一种禁忌生灵，已经随着远古诸神一并消失在岁月长河中，翻遍古经都极少能见到有关于她们的记载，可有关于她们的传说、伪史却广为流传。

“魅魔女皇……”

梅洛蒂亚低语，神情复杂而凝重。

咧弟五百二十壹樟 无蹄与？

和占据了燃烧平原的女妖们不同，梅洛蒂亚更加清楚魅魔女皇意味着什么，所以无法轻易相信这个事实。

万古岁月前，诸神行走于九天十地，尘世动荡血腥，连群星都被黑暗笼罩。

彼时的魅魔们却不必东躲西藏，反而能盘踞一方大千世界，坐享许多族群与王朝的供奉。

可时过境迁，沧海桑田，曾经辉煌的、繁华的、波澜壮阔的黎明在迷雾中褪却，迎来暮气沉沉的黄昏。

魅魔们背井离乡，躲藏进与世隔绝之地，惶惶不可终日，世间再无那些如花似玉、祸国殃民的魅影。

从神话世代鼎盛显赫的霸主，沦落为销声匿迹的丧家犬，一旦行踪暴露就极有可能被生擒并驯化成星弩，朝不保夕，惨淡处境连声名狼藉的魔女都不如。

大厦崩塌的根结连梅洛蒂亚都无从查证，或许是魔女的阴谋，或许是和精灵的反目，或许是失去神明的庇佑，或许是那场导致诸多高位魅魔凋零的灾劫……但魅魔女皇的断代必然是极其重要的诱因。

可消失的血脉，居然在李霏身上复苏了！这无疑是莫大造化与姬缘，更意味着艰巨且凶险的使命。

“诶？”

李霏掩嘴，却藏不住眼神里的惊讶：“老师难道是说，我有魅魔女皇血统？”

“我想不出第二个答案。”

梅洛蒂亚的视线掠过白花花的肚皮与细密魅纹，隔着秀发抚摸李霏的侧脸：“我也不知道这是一件好事还是坏事……但你记着，不要轻易对别人说。”

“拥有强大的血统，怎么还能是坏事呢？”

李霏眨了眨眼，梅洛蒂亚的态度与她设想中略有出入。

“事情并非你想的那么简单。”

梅洛蒂亚轻轻摇头：

“魅魔女皇与整个族群的命运都存在着不可割舍的联系；但魅魔的处境有多糟，想必你也清楚。这有可能导致潘多拉女士的恶作剧也降临到你身上。”

“其次，禁忌血脉本该断绝，葬在过去。可如今，不属于这个纪元的禁忌在你身上重现……这或许会遭天罚，甚至触怒法则，前路难料。更不用说，魅魔女皇在禁忌血脉中，也是极其特殊的一种。”

“再次，魅魔族群已经承受了太多欺骗、屈辱和苦难，世人对她们犯下的罪孽倾尽星河都难以洗刷。而在这漫长绝望与怨愤中，她们对传说中皇者的祷告却从未得到回应，只能苟且偷生……长达数千年的悲凉，折磨，伤痛，足以扭曲任何思想。所以，就算我也无法判断魅魔族群究竟会以何等态度对待姗姗来迟的皇者，她们孤单了太久，也习惯了无助。”

“最后……禁忌血脉复苏，这或许会被解读为诸神回归的预兆，或神话世代遗留的奇迹，千载难逢。换而言之，某些想成神想疯了的家伙，一旦获悉魅魔女皇出世就绝无可能放过，不择手段不计代价也要占有。”

“还有一些隐患是我可能没想到的，但总之，血统强大过了头，真的不一定是好事。”

“咕……”

小魅魔脸色有点发白。

听副院长女士这么一波分析下来，她发现魅魔女皇血脉暴露的后果，可能比魔女身份被拆穿更加危险。

娇躯一震，魅魔少女魅魔太太们纷纷纳头就拜的情况，似乎也不太可能出现。

李霏思索片刻，询问道：

“不管怎么说，魅魔也是一支族群，下场又那么悲惨凄凉，总有成员还缅怀着曾追随于魅魔女皇的峥嵘岁月吧？”

“另外，可咱们洛西布鲁克的治安不是挺好么？”

“所以……是不是能凭借我的血统号召力，把还信任我的那部分魅魔先接来洛西布鲁克，等她们亲眼见证了这里的生活，再把同胞给拐……接来？”

梅洛蒂亚反问：

“你知道一只纯血魅魔在高端拍卖会的售价是多少么？”

不等李霏开口，她就叹息着给出答案：

“通常而言，不会低于凤凰或者龙的幼崽。”

“四千年很长，星河也很广阔，所以曾有许多黄金般的城邦涌现。那些地方青天白日，鸟语花香，美誉流传天下，吸引许多逃难者前往。”

“可璀璨的终会陨落，无暇的也会被玷污，这一过程短则数年，长则几个世纪。”

“动荡中，成年体不过序列5又价值连城的生物，将会成为势在必得的宝藏。”

“经历过那些教训后，魅魔就不再信任外界了。”

“另外……”

梅洛蒂亚的表情微妙起来：“魅魔们发现，自己经营着与世隔绝的位面，种种田，散散步，周末结伴观看法术影片，悠闲自在，无忧无虑，就很好。”

“……”

李霏沉默片刻，做出总结：

“合着魅魔们现在都变成足不出户的宅女了？”

“不全是。”

梅洛蒂亚耐心解释着魅魔族群的状况：

“魅魔如今分为两大氏族，分别是【有蹄者】和【无蹄者】。”

“前者崇尚原始野蛮的天性，想要光复过去的辉煌，所以会干一些打家劫舍的勾当，杀死雄性，掳走雌性和财富，和魔女差不多——只不过有蹄者只成群结队出没，所有行动都是有预谋有计划的，且阶层严明，不像魔女那么疯狂、混沌，难以预料。”

“后者就和你所说的差不多了，不过她们也并非完全封锁与外界的交流。”

“你知道的，有许多混血魅魔行走于不同位面，比如你我。”

“其中极个别能得到魅魔信赖的，会定期与【无蹄者】交易物资还有情报。”

“那个……您说的那极个别混血魅魔，该不会就是您自己吧？”

李霏虽在提问，可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她瞥了眼那一大罐由各种晨曦级素材调制成的尾部护理精油，还有挂在衣架上的璀璨级【守护者长袍】，床边同样是璀璨级的【虚空行者之靴】，面露恍然之色——

李霏在拜访老丈人时曾意外获悉，梅洛蒂亚年少时也是大钟分院的天之骄女，娜奥米姛学的老乡，平民出生却无比耀眼，还被老丈人暗恋过。

如今虽荣升副院长，可上面有铁面无私的灰色大魔王镇着，按理说捞不到多少油水才是，没理由如此阔绰大方。

现在真相找到了。

梅洛蒂亚，垄断了一个族群的跨位面贸易！

一瞬间，李霏太太变得拘束起来，双手抱膝，细细足尖往里缩，小家小户的自卑感油然而生。

别家的女士，各个都生财有道，不仅在主职工作上平步青云，还能变着法子创收。

反观花言巧语哄骗走花魁小姐清白的那位，如今早已现了原形，除了琴棋书画诗词歌赋骑射六艺岐黄庖丁礼仪规矩教书育人内功剑术药剂模特外，什么都不会，固步自封。

害得她未婚妻只能以色侍人，并且在女富商家中过夜时都束手束脚，抬不起头来。

心里空落落的苦命人妻强颜欢笑，并挪了挪身子，与金发大姐姐挨得更紧些：

“如果是我的话，也会相信梅洛蒂亚老师。”

梅洛蒂亚安静端详着小鸟依人的得意门生，连旖旎情绪都暂时忘却了，仔细权衡利弊，恢复课堂上的干练严肃面貌。

短暂思忖后，她有了决定：

“我明天动身，看看魅魔那边是什么态度。”

“无蹄者相对温和，就算对女皇血脉不再抱有崇拜或期待，应该也不会害你。”

听到这话，李霏便明白，她今晚留宿的目的达到了。

倘若此时直接提上裙子走人，未免显得太过于失礼；可直接奖励她一次，又不够矜持，很容易重蹈覆辙，发生彩礼小姐嫁妆女士双双遇难甚至直接拎包入住反客为主那样的妇道惨剧，赔了清白又折身价，令人妻作难。

正当李霏太太一筹莫展，不知该如何报恩时，梅洛蒂亚却替她做出决定。

“不行，我还是立刻就去吧。”

“诶？是不是太仓促了。”

“这件事太重要了，耽误不得。”

“那，那……”

在人妻担忧的注视下，梅洛蒂亚起身下床，浴巾落地的同时披起法袍，蹬上长筒靴，强势主动雷厉风行的班主任就回来了。

她回头拿法师帽时，李霏又悄然出现在身后，纤软白嫩的双足微微踮起，替她把帽子戴正，宛如一名贤惠体贴的主妇送职场妻子上班：

“早去早回。”

“顺利的话，下一个天黑前我就能回来。”

梅洛蒂亚如是道：“等我消息。”

“嗯呐。”

李霏仿佛真成了这个家的女主人，把另一位女主人送到门口，依依不舍目送她消失在夜色中。

咔哒。

轻轻关门声响起，屋内外便成了两个世界。

梅洛蒂亚风风火火穿过两个街道，才毫无征兆泄了气，扶在一颗树干上，脸颊绯红。

和得意门生的每一次重逢，都是对师德的更大考验。

区别不仅仅是茶艺和魅力的提升，还有随着光阴发酵的感情、李霏太太本身对于这门亲事的态度。

起码上一回过夜，李霏太太没有对着成熟魅魔的大号尾巴动口动脚——倒不如说，除了双亲与法术召唤物，梅洛蒂亚的尾巴还从未被触碰过。

并且事实证明，召唤物用多了，确实容易太快地失控。

尤其是在只用过召唤物的前提下。

“呜……”

回想起自己方才的失态，年上女性忍不住捂脸，掌心感受到烫手温度。

成熟绰约的身体背靠树皮缓缓滑下，蹲姿将法袍与肉色丝袜撑得紧绷，窒息感令她微微晕眩，可那张承接暴雨后湿漉漉的容颜却在脑海里挥之不去，清纯又柔媚，皎洁而下流，还用舌尖品尝唇角的露水。

这便是她逃离那个房间的理由。

再这样下去，粗长有力又冰清玉洁的尾巴，或许会对三千条魅纹的孩子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情。

可梅洛蒂亚又不得不承认，活生生的魅魔和法术召唤出来的魅魔，滋味确实有天壤之别，并且越是点到即止，就越是令人魂牵梦萦，念念难忘。

“梅洛蒂亚梅洛蒂亚，你究竟在想什么？居然把客人独自留在家里，自己逃走了？”

金发大姐姐双掌拍打揉捏自己的脸，发出清脆声响，患得患失的情愫在内心翻涌。

她已经为自己的仓促离开而感到失落后悔了。

可现在回去……场面只会更加尴尬。

“还是先办正事吧。魅魔女皇，魅魔女皇……”

她长长叹了口气，无精打采站起身，抚平法袍的褶皱，丰腴紧致的双腿在笔直长靴衬托下更显修长，只是迈出的步伐纠结又迷惘。

梅洛蒂亚继续前行，直到又穿过一条彷徨的街，她才蓦然驻足，意识到自己走错了方向。

……

静悄悄的魅影徘徊在没开灯的房间，柔软足心踩着走廊毛毯也不曾发出半点声响。

李霏独自参观着寂静别墅，将简约大气的布置尽收眼底，双眼在昏暗环境里熠熠生辉。

这栋三层复式豪宅虽比不上云中巨构，但李霏太太也不是那种心高气傲的人妻，非得住在天上，洛西布鲁克市中心还自带泳池花园马厩的洋楼也能凑合——考虑到这是与魔法学院相邻的学区房，再加一分。

所以她和梅洛蒂亚结婚，就只差把房本上的名儿改过来了。

李霏回到客厅，从玻璃壁橱里取出一瓶外观精美的酒，坐在柔软沙发上，双腿交叠。

“有蹄，无蹄，土匪，宅女……呵。”

“但愿梅洛蒂亚能带来好消息吧。”

“否则我就自己想办法让子民重新变得忠诚起来。”

“霏门。”

魅魔女皇慵懒而真诚地替她的子民向邪神祈祷。

她左手夹着薄荷细烟，右手下垂，指腹提着玻璃杯轻轻摇晃，让暗金色酒水卷起无序漩涡。

妖冶修长的双腿如同朦胧夜色深处交颈缠绵的两条白蟒，离地的右足无意识上下摇曳，柔若无骨，仿佛足尖悬着欲坠未坠的水晶高跟鞋，点点微光闪烁，剔透粉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