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停雪
程安衾想过很多,却怎么也没想过会在这个地方,看见这个人。
落入她眼中的清冷少女,自然不是怀素纸,
是姜白。
这位理应躲在无人能知的洞府中,抓紧一切时间疗伤的万劫门太上长老,此时毫无道理地出现在她的身前,全然忘却自己的年岁,搬出那少女才该有的青春模样。
这件事着实太没道理。
程安衾神色微变,发现事情彻底超出了自己的计算。
就在这时,随她一并到来的巡天司执事们,看见赤着足坐在窗户上撑着下颌钓鱼的白衣少女。
众人先是因为少女那清冷秀绝的容颜气质而出神,待醒过神后再发现她正在做的事情,忍不住发出了错愕的声音。
哪有人会冒着夹杂倒春寒的夜雨,坐在窗上钓鱼的啊?
这未免太奇怪了些吧?
哗然声维持片刻,很快散去,房间内重回安静。
姜白专心看着鱼竿,理都不理众人一眼,声音微冷说道:“要是你们吓跑了我的鱼儿,那这笔账我是要跟你算一下的。”
无人说话。
程安衾默然向前一步,正准备开口时,房内再有一人行出。
这栋临湖而筑的小楼高有二层,姜白此刻正在钓鱼,自然是坐在了一楼。
此时出现的那人,正好是从通往二层楼的楼梯走下来的。
见到那人,本已平静下来的众人再次睁大了眼睛,心想这是怎么回事?
哪怕是见多识广如巡天司执事们,都有些理解不过来,此刻正在发生的事情。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程安衾看着江半夏,语气有些凝重,问出了所有人心中的问题。
江半夏没有立刻回答,望向犹在钓鱼的姜白,然后说道:“在你忙碌的时候,我翻了一下呈上来的资料,意外发现了她的踪迹,便来了。”
程安衾墨眉微蹙,沉默不语。
寻常人不清楚,只以为姜白是万劫门的一位寻常弟子——旧皇都一战中,道盟展现在世人眼中的所有画面,都没有她的身影。
为此还有不少寻常修行者嘲笑过,暗里讽刺她到旧皇都里去摸鱼了,根本不知道她做过些什么。
然而程安衾作为八大宗的重要人物,又岂能不知道姜白的所作所为?
陆南宗看似是死在怀素纸手中,可真凶其实是这位万劫门的太上长老。
无论从何种角度来看,这位都是岱渊学宫的仇人,但对江半夏而言却是……一位天大的恩人?
“散了吧。”
就在这个时候,江半夏的声音响了起来。
众人下意识向外退去,退到一半才想起程安衾,有些局促地望向她,待她点头允许后才是继续退去。
楼内一片安静。
“你应该能猜到我为什么单独来见她。”
江半夏对程安衾说道。
姜白没有去看两人一眼,忽然说道:“陆家死的那些人与我无关,不要因为这件事来烦我。”
接连两句指向完全不同的话,不由让程安衾眉头蹙的更深了。
她沉思片刻,最终决定暂时放下江半夏的来由,望向姜白说道:“前辈为什么会在阳州城?”
姜白偏过头与她对视,微笑说道:“这是在请我帮你,对吗?”
程安衾说道:“是的。”
姜白嘲弄问道:“那你进来之前,怎么就不懂敲上一下门呢?”
程安衾平静说道:“事急从权。”
姜白笑容越发嘲弄,说道:“可我现在还没听到你的一声对不起。”
不等程安衾开口,她好生感慨说道:“我很好奇,你师父到底是谁,竟能对我毫无敬意。”
这就是以辈分来压人的意思了。
当今人间无论正道还是魔道,她都是辈分第二高的人,而第一高那人已有数百年不曾下山。
故而以辈分论她就是当世最高,无人能比。
程安衾看着姜白,很自然地想到了那句话——老而不死是为贼。
这般想着,她却很认真地向对方行了一礼,没有留下任何可以被挑剔的地方。
姜白似是满意,随意说道:“我来阳州城的原因很简单,这里风景不错,适合长住上一段时间。”
听到这句话,程安衾终于确定了下来,此人没有半点配合的想法。
她转过身,直接向房间深处走去,要登上那二层楼看个究竟。
然后,她听到了一声叹息。
随之而来的是一道强大的气息,笼罩住她的身体,让她停下脚步。
“真当我没有脾气吗?”
姜白敛去笑意,神情漠然说道:“破门而入就算了,现在一个人看完我的房间不够,还想着再来第二个人?”
程安衾平静说道:“责任所在,在所难免,至于前辈担心的事情,我可以保证事不过三。”
“抱歉。”
姜白盯着她的眼睛,说道:“顾老乌龟让我当了一辈子的第二,我最讨厌的就是二这个数字,在我这里没有事不过三,只有不过二。”
程安衾沉默了。
哪怕她手中权势再如何滔天,面对这位万劫门的太上长老,亦无太多办法可言。
便在这时,她忽然冒出一个念头。
如果她那位好友林晚霜在场,这时候会怎样做呢?
大概是直接拔剑,唤来阳州城内的整个巡天司与寻真峰强者,化作满天遁光,以各种飞剑法宝围住这栋小楼,随时落下。
届时,林晚霜将会对姜白问出那句话——老娘现在给你一个机会,你这里到底有没有三?!
想到这里,程安衾觉得很有意思,但没有笑出声,神色反而更冷漠了。
越是觉得这有意思,她越清楚自己做不出来这样的事情。
她偏过头望向江半夏,说道:“没有发现?”
江半夏嗯了一声。
程安衾说道:“店家说过,入住的房客有……”
话音戛然而止。
不知为何,就像是有些东西正在从她的世界中离开,以极其之快的速度消失,直至彻底不复存在。
片刻后,她很自然地忘记了这种感觉,接着把话说了下去。
“……一位”
程安衾看着江半夏,只见她的脸色似是苍白了些许,问道:“对吗?”
江半夏嗯了一声。
程安衾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向姜白行了一礼,然后转身离去。
随着关门声的响起,房间重新安静。
有一盏灯亮起。
昏黄的灯光洒落,照亮了室内。
江半夏的眸子明亮了起来,眼中的憔悴再也无法掩饰,就像她此时苍白如纸的脸色。
姜白说道:“你徒儿怎样了?”江半夏淡漠说道:“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情。”
“啧啧。”
姜白笑了起来,看着满是圈圈圆圆的湖面,嘲弄说道:“要是你对你徒弟动手,那我可不会放过你的。”
江半夏停下离开的脚步,望向她的背影,面无表情问道:“想死吗你?”
姜白正准备再嘲弄上一句时,忽然发现这话是认真的,于是敛去笑意,没有说话。
“不要对她有任何想法。”
江半夏声音冷如窗外夜雨:“否则我会让你失去一切想法。”
姜白安静了会儿,感慨说道:“看来你和她的感情确实很好,这已经不是重视的程度了。”
江半夏没有闲谈的心思,向外头走去。
姜白继续说道:“提醒你一句,服下那枚果子确实有望长生,但也只是有望而已,真没你想的那么了不起。”
江半夏置若罔闻。
姜白接着说道:“你刚才强行动用元始道典篡改事实,本就麻烦的伤势又重了不少,我猜怀素纸对此会很不愉快。”
江半夏停了下来,问道:“你想说什么?”
姜白心想果然只有怀素纸才能打动你,笑了笑说道:“我只是想提醒你,就算你刚才不出手,我也会把这件事处理干净。”
江半夏没有再说什么。
不是因为这句话放下了心,而是这句话里的每一个字,她都不相信。
在她看来,这就是一句彻头彻尾的废话。
姜白忽然问道:“我有一件事很好奇,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这句话里的好奇是真的。
她很惜命,在昨夜确定怀素纸作何想法后,便一直在有意抹去留下的痕迹,不想与道盟有任何正面冲突的可能。
巡天司能够找到这家客栈,是因为道盟足够势大,与别的没有任何关系。
江半夏却没有这个过程,直接找上了门,早在傍晚时分前就来到这里。
由于某个缘故,姜白可以确定怀素纸没有告知江半夏,自己在这间客栈落脚。
那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姜白很难不好奇。
江半夏还是不做理会,向楼外走去,关上了那扇门。
……
……
小楼二层。
不知道从何时起,怀素纸已然入睡。
也许是夜雨敲窗的缘故,她睡得很不错,就连先前的哗然吵闹声都没有让她醒来。
直至夜色深至浓处,雨势渐大之时,她才是醒了过来。
醒来一刻,忽见眼前一片夜色,只剩些许来自油灯的昏黄微光,怀素纸眼瞳微缩,神情变得极其严肃,瞬间彻底清醒了过来。
她明明没有半点困意,为何会在疗伤之时睡了过去,直接睡到了现在?
怀素纸想着这些,眉眼间渐有寒意生出。
更重要的是,在她沉睡过去的这段时间里,发生了怎样的事情。
便在这时,姜白的声音响了起来。
“她来过这里。”
怀素纸沿着声音望去,发现姜白坐在一处躺椅上,借油灯翻着书。
她知道,这句话里的那个她是谁。
她沉默了会儿,问道:“有留下什么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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