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道巨擘日行一善 第297章

作者:风停雪

  姜白仍在看着那本古籍,似是漫不经心说道:“没有。”

  听到这句话后,怀素纸没有再问下去。

  她望向那扇关上的窗,听着夜雨敲窗的声音,身影被昏黄的灯光拉得很长,便映出了几分不该有的消瘦。

  与孤单。

  PS:之前一直没提,现在还是说一下吧,师父那段剧情在更后面,并不是这里。

第一百二十六章 尘埃落定

  夜深,雨声未绝。

  听着窗外的淅沥声,程安衾没有去翻阅桌上堆叠起来的情报,静静回忆着今日发生的一切。

  她看着那一盏灯,往事在灯火恍惚中不断在重现眼中,分离又重组循环着。

  直到某刻,她闭上眼睛停下了这个过程,深深地叹息了一声,确定了一个事实。

  今日之事与其说是巧合,更像是有两方在无间合作,为她营造出这样的局面。

  首先,陆家从学宫里请来的人应是庄高阳,以及那三位炼虚境的教授,而非江半夏。

  可她却偏偏来到了场间,且成功借长生宗树立起自己的威望,这着实没有什么道理可言。

  至于暮色的悍然出手杀人,程安衾始终认为问题关键在于,功法究竟是从谁人手中泄露,而不是她为什么敢来杀人。

  理由很简单,暮色的真实身份是怀素纸,而怀素纸与清都山相交甚密。

  无论是元始魔宗还是清都山,都有足够的理由让长生宗不愉快,故而动机并不关键。

  真正关键的地方是,江半夏恰好利用到了这场变故,是否代表她已经和清都山达成了某种协议?

  协议的起因……也许是楚瑾希望岱渊学宫能够继续维持中立?

  若是往这个方向去思考,很多问题便迎刃而解了。

  之所以没有留下痕迹,是因为清都山留下了境界足够高深的强者,为怀素纸处理这些事情。

  至于那位境界高深的强者是不是姜白,想要确定下来并不困难,只需要调查最近一段时间内,清都山在资源的调拨上是否存在不正常的情况。

  像姜白这种站在人间巅峰,与飞升只有一线之差的强者,重伤后想要痊愈,耗费的丹药与灵石不会是一个小数字,很容易就能确定。

  这般想着,程安衾执笔把心中念想落在纸上,化作一封厚实的书信,准备送往长生天峰。

  如果这件事真是清都山在幕后充当黑手,在没有充足证据的情况下,无人能动怀素纸。

  原因同样简单,没有人敢。

  旧皇都一战当中,谢真人已经证明自己的强大,是毋庸置疑的天下第二……或者说事实上的第一。

  如今的中州五大宗,着实无法承受起惹怒他的后果,便只能忍了。

  修行修的是岁月,谢真人随时都有可能飞升,何必与他为敌?

  他总不可能学那顾真人,明明可以飞升了,却偏要逗留人间吧?

  一念及此,程安衾提起笔,开始写信。

  待到书信写完,墨迹风干后,她再以长生宗秘法封存书信,且扔向窗外化作一道流光,破开层层雨幕,向长生天峰奔去。

  她起身去到窗前,看着那道流光消失,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自言自语。

  两刻钟后,有敲门声响起。

  来人是玄天观那位姓张的炼虚。

  程安衾应了一声好。

  张姓炼虚进屋,看了会儿她的背影,带着歉意叹道:“我尽力了。”

  程安衾安静半晌后,问道:“半点发现都没有吗?”

  “是的。”

  张姓炼虚的声音有些苦涩:“为暮色掩埋行踪之人,不只境界比我高,手段亦是精妙无比……本宗也许只有掌门和后山闭死关潜修的前前代师长,才能觅得其中的破绽,我是万万不行的。”

  程安衾轻声说道:“此事涉及暮色,关系重大,明景前辈可否前来?”

  张姓炼虚沉思片刻,摇头说道:“如果我没有记错,掌门此刻应在眠梦海,协助长歌门勘察那条灵脉,事务颇为繁重,很难离开。”

  程安衾说道:“修书一封,看明景前辈自己的意思。”

  张姓炼虚没有再回绝,答应了下来,转而说道:“那戒严之事……要提前结束吗?”

  程安衾想了想,说道:“阳州城中还剩些许元婴和化神没有问过,既然问了,那就问完吧。”

  张姓炼虚说道:“明日我可随行。”

  “谢了。”

  “不必。”

  听着关门声响起,程安衾缓缓地吐了一口浊气,眉眼间已有深刻疲惫之意。

  不知为何,她总是觉得有一处地方隐约不对,但却怎么也找不出来,就像是一种错觉。

  “我有清心铃在身上……为何还会这般?”

  她从腰间取下一物,举到眼前仔细观摩着。

  那是一枚平常时候不会发出声音的铃铛,是莫大真人特意赐予她的,长生宗的高阶法宝之一。

  此铃全名为归净清心破邪铃。

  其作用很简单,即是维持修行者的道心清净,让其所见皆真实,不受诸如幻术一类的道法蒙蔽。

  若是有人对她施展这一类的道法,铃铛将会直接响起,震撼对方的心神识海。

  程安衾很确定,这枚铃铛今日不曾响起过,那她心中这一抹极淡的感觉是从何处来的?

  ……

  ……

  同一个夜。

  道盟大殿旁的一处静室,江半夏看着对坐的陆家老太爷,没有说话。

  “江教授,你可否同意这个提议?”

  陆老太爷的声音很轻,是生怕惊扰到人思考的那种轻,极尽恭敬之色。

  他在今日一整个下午的挣扎过后,不得不承认了一个事实。

  无论凶手是谁,凶手能否归案,接下来的事情都和陆家没有关系了。

  在暮色杀过一遍后,陆家维持了数十年的运转体系,已经陷入了完全瘫痪的状态。

  随着这场惨事的外传,原先那些忠于陆家的下属势力,以各种理由拒绝了上供,更有甚者反过来向陆家讨要。

  听到这个消息时,陆老太爷无比震怒。

  然而震怒过后,还是要面对惨淡冰冷的现实。

  于是他在夜深时分,终于来到这里,选择向江半夏低头投诚,希望能够换来一条生路。

  至于昨日清晨有过的那些收徒与联姻的想法,这时候自然是消失得无比干净。

  江半夏看着他,问道:“你说的这些话,是认真的吗?”

  陆老太爷察觉到一丝不妙的味道,只是不愿意面对,神情诚恳说道:“当然。”

  江半夏收回视线,说道:“那就请回吧。”陆老太爷不由愣住了,心想你就这么直接地拒绝了吗?

  难道这时候不该是讨价还价吗?

  他顾不得颜面,连忙说道:“此事还可以商量……”

  “不必了。”

  江半夏直接打断了他,不做任何思考,甚至没有解释的意思。

  陆老太爷明白了,沉默片刻后叹息了一声,说道:“您的想法是什么?”

  话里的你,这时候已然换了您。

  江半夏平静说道:“家破人亡……”

  听到这四个字,陆老太爷的脸色瞬间无比苍白,有汗珠不断渗出,找不出半点炼虚境强者该有的风范。

  “……可以不用。”

  江半夏的声音还在响起:“但这些年来,陆家从学宫里拿到的东西都得吐出来,在此为基础上再作更多赔偿。”

  陆老太爷强行维持住冷静,颤声问道:“这和家破人亡有什么区别?”

  哪怕是这样的质问,他都不敢放大了声音,卑微至极。

  江半夏没有理会,继续说出自己的条件:“至于从前犯过事后受到陆家包庇的,无论事情过了多久,都请主动去领罪,认罚。”

  陆老太爷已经说不出话了,就这样盯着她的眼睛。

  “至于这和家破人亡有什么区别?”

  江半夏与他平静对视,神情淡然说道:“自然是你死不死全家的区别。”

  陆老太爷无言以对。

  片刻沉默后,他忽然笑了起来,自嘲说道:“没想到江教授您看似温柔,事实上却是这般心狠手辣之人。”

  江半夏懒得回应这句话。

  身在其位的道理,再是浅显不过。

  要是连这个道理都不懂,那她早就该死了,如何能活得到今天?

  长时间的安静。

  “我答应了。”

  陆老太爷的声音响了起来,满是疲惫与无力感。

  江半夏说道:“嗯。”

  陆老太爷见她这般冷淡,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无礼,却不敢有半点怒气,低声问道:“可否确保陆家不灭?”

  这些年来,陆家确实仗着权势做了不少恶事,遭了不少人的记恨。

  如今陆家即将倾覆,必然会遭到报复。

  江半夏平静说道:“我说过,你把那些犯过事的人交出去,不要抱有任何幻想。”

  陆老太爷低头,沉默不语。

  “如果你陆家上上下下,全都做过恶事,都是需要交出去的人,那家破人亡就是应该的。”

  江半夏说道:“若是有人与此无关,还是遭到了报复,学宫自然会管。”

  陆老太爷心中默算片刻,确定这个条件不会更改,很是艰难地答应了下来。

  当他说出那个好字后,只觉得失去了浑身力气,嘲弄说道:“倒是省了学宫来抄我陆家的功夫。”

  江半夏平静说道:“若是学宫来负责这件事,那就是真的家破人亡了。”

  话音落下,陆老太爷骤然想起过往学宫内斗之血腥程度,不敢再生出半点念想,退出了这个房间。

  岱渊学宫的内斗,在修行史上有着明确记载,并且是浓墨重笔。

  书上所言,其中最为激烈的那几次内斗,尸体堆积在雨廊与过道中无人管理,残留的血迹深入石板缝隙,到了难以清洗的程度。

  到了尘埃落定后,还是最后的胜者烦请学宫的镇守神兽出手,亲自洗去的这些痕迹。

  如今的岱渊学宫在陆南宗有意为之的推动下,很难再上演这样的戏码,但该杀全家和灭满门的时候,不会有谁手软。

  以过往全部所得,换来一个活命的机会,这已经足够了。

  更重要的是,陆家还有指望。

  陆元景作为被怀素纸亲口承认,有资格与其并肩的绝代天才,可以在多年后带领陆家复兴。

  希望还在。

  只要活着,那希望就还在。

  然而他想要延续这希望,还要再做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