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停雪
“说实话,真没办法满意,换莫由衷过来还差不多。”
姜白的语气很随意,连客套都懒得。
司不鸣叹息说道:“前辈这有些强人所难了。”
姜白看了他一眼,眼里没有任何情绪波动,淡然问道:“难道莫由衷现在是人已经死了,连棺材板都被你们盖好了,只是秘不发丧吗?”
司不鸣愣住了,心想这到底是什么话啊?
哪怕见多识广如他,还是因为这句话失神了,且好半晌没能回过神来。
姜白毫不客气说道:“看你这个表情,也不像是能大逆不道到这种程度的人,那莫由衷就肯定没死,这算什么强人所难?”
司不鸣还是无话可说,神情变得凝重了许多。
这场谈话比他预想当中的还要更加艰难。
在决定赴约之前,他按照程安衾的话,已经尽量高估姜白的难缠程度,却还是没想到现在这种情况。
姜白也不在乎司不鸣的沉默,接着说了下去。
“你可以放心,我还不至于无聊到让你去找莫由衷,哀求他过来为你向我道歉的那种程度。”
她微微笑着,转而说道:“好了,未来的长生宗掌门真人,说说你能给我什么条件,让我没有办法拒绝你吧。”
司不鸣正准备开口的时候,又听到了一句话。
是姜白的补充,
“如果你要说的是清都山给我多少,长生宗就为我翻个倍这种话,那就不要浪费时间了。”
言语中的锋芒丝毫不减。
司不鸣平静说道:“在听到晚辈的条件之前,还请前辈先证明自己能够做到,证明怀素纸是暮色这件事。”
姜白微微挑眉,问道:“我可曾有过毁诺的先例?”
当初旧皇都争夺哀帝道果时,她说给陆南宗长生果便真的给了,这可不是什么假的事情。
司不鸣没有退让的意思,认真说道:“兹事体大,晚辈必须要尽可能降低风险。”
“也行。”
姜白用一句看似无头无尾的话,证明了自己能够做到。
“那天清早阳州城戒严的时候,我在龙阳路吃了一碗放辣椒的豆花,然后往钟落潭走,潭边一座别院里有棵树,树叶红的很好看,然后就到了回龙观,在观里的影壁上读了一首诗,清淡不见,杀性倒是十足,最后在香蜜湖看了会儿风景,朝阳是真如血啊。”
这句话听着很莫名其妙,就像是七岁稚童的日记,但事实上又怎会这么简单?
辣椒是血。
叶红也是血。
影壁上的那首诗想来也沾了血。
至于最后香蜜湖的朝阳真如血……显然不只是如血,是真的有血。
更关键的是,司不鸣曾经看过程安衾呈上来的那份情报总集,知道这四个在位置上相隔甚远的地方,都曾死过陆家的人。
“原来是前辈出的手……”
司不鸣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感慨叹息说道:“难怪当时巡天司和寻真峰和玄天观一并出手,都找不出暮色的痕迹。”
姜白眨了眨眼,一脸无辜说道:“我只是去吃了个早饭,然后随便走走看看,你想多了吧?”
司不鸣自然不会信这种鬼话,这很明显就是姜白故意留下来,用以反制暮色的手段。
如果他没有猜错,自从那日清晨过后,姜白就在等待今天这场谈话的到来了。
一念及此,司不鸣再无半点犹豫,道出了自己所能给予的条件。
“清都山所给予你的一切,长生宗都能为你翻倍,以及……”
他缓缓转身,隔着十余丈的距离与姜白对视,认真说道:“麒麟的心血。”
PS:话说一半,是因为确实不好全说出来,二是后半句还在犹豫修改中,没有彻底想好,得再想一下该用什么词语。
以及,这句话出自于刺客聂隐娘,我多加了一个必字。
第十七章 南离之败
麒麟乃长生宗的镇派神兽,是世间最为古老与强大的存在之一,据说在人族踏上修行路之前,它就已经在世间行走,赐予凡人福瑞。
在许多的神话故事当中,它都留下了自己的踪迹,又或者浓墨重彩的一笔,甚至是成为故事里的主人公。
故而,麒麟也被世人尊称为道帝。
尽管这个尊称中的很大一部分是长生宗自吹自擂,但数万年来无人能够抹去这两个字,足以证明麒麟的强大。
这只自远古活至今日的神兽,境界必然有大乘圆满,至于其是否能与云妖相提并论,唯有天知晓了。
长生宗之所以屹立世间数万年不倒,始终能执中州牛耳,除却众生书外最关键的原因,就是有麒麟作为镇山神兽。
——长歌门之所以衰落至今天这种境地,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其镇派神兽的死去。
传闻中,麒麟的性情颇为温和,虽不爱理会世间俗事,但每过数十年都会为长生宗降下自己的恩赐,以此回馈长生宗的奉养。
当初东安寺一战中,宋辞便是以麒麟符箓所化神锋,直接斩断了那条通往黄泉的道路,逼迫阴府离开人间。
那是足以媲美大乘强者的一击,而且当时的宋辞境界不过金丹。
麒麟的心血,这自然要比符箓珍贵重要上不知多少倍。
长生宗奉养麒麟数万年,也不见得能得到几份心血,更别提留存下来的了。
司不鸣确实给出了最大限度的诚意。
听到那句话后,姜白的神情渐渐平静了下来,眼中的情绪变得极淡,显然是在认真思考这其中的利益得失。
数年前,黄昏曾经潜入万劫门的禁地流火池当中,从沉睡中的朱雀身上窃得真血,以此服下永生花续命十年。
以麒麟的心血来续命,效果必然是要更好的。
无论从何种角度看,这都足以让姜白心动。
司不鸣对此有着充分的信心。
姜白还在想着。
风浪声不断,眠梦海上波澜起伏,两人始终沉默。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姜白终于开口了,她看着司不鸣说道:“今夜就到这里吧。”
司不鸣也不失望。
像这样重要的事情,理应要再三思虑。
如果姜白很爽快地答应了,那他反而要担心,因为这太过于轻松。
“可以。”
他看着姜白说道:“但是还请前辈尽快做出决定,最好是在这次峰会结束之前。”
姜白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在峰会上让她作为人证站出来,当众揭穿怀素纸的身份,将会让清都山陷入极其被动的局面。
更重要的是,届时身份遭到暴露的暮色身陷敌营中,以其不过化神的境界,可以说是十死无生,必死无疑,没有任何反转的可能。
这是长生宗最希望看见的画面。
先绝了元始魔宗的希望,以暮色对清都山的渗透为理由,得以名正言顺地隔岸观火,等到清都山元气大伤后再行出手,平复云妖之劫……
天渊剑宗孤掌难鸣,独木难支,唯有沉默。
如此一来,人间便风平浪静,踏入又一个太平盛世中。
哪怕是莫由衷破关而出,看到这样的局面,也是要拍掌称赞的。
姜白心想这确实是一个期待的未来。
她看着司不鸣,神情淡然说道:“我无法对你做出保证,只能尽量做到,当然,你也可以把这峰会的时间拖长,拖到我想好为止。”
司不鸣没有在意言语中的嘲弄,平静地点了点头,然后转身离去,干净利落。
姜白在原地留了会儿,似是微仰起头,望向被雪云笼罩的天空,直至风吹浪起快要盖过她的头顶,才是离开。
……
……
谈话不只有一场。
大船上,一个温暖的房间。
南离为江半夏倒了一杯热茶,以淡淡的仰慕语气,展开了这场对话。
“本宗从前与学宫为邻,故而晚辈早早就听说过江教授您的名字。”
话至此处,南离浅浅地笑了一下,再说道:“只是那时候的我怎么也没想到,一心侍奉大道,不理世事的您,竟会坐在如今这个位置上。”
江半夏心想你没想到的不只有这个,还有其实我还是你的另一位掌门真人。
以及半个师父。
如果没有怀素纸的存在,最有可能成为她真传弟子的人,一直都是南离。
她这般想着,端起那杯热茶饮了一口,感慨说道:“我也没想到会与你坐在这里,谈论这些事情。”
这句话看似寻常,实则颇有深意。
深在彼此深藏在海面之下的真实身份。
南离听出了话里的感慨,却理解不其中的深意,安静了会儿,说道:“我想向您请教一些事情。”
江半夏微微一笑,不做迟疑地说了一声好。
因为她确实很好奇,自己这半个徒弟,非要来上这一场谈话的目的是什么。
总不可能是抱着策反她的想法吧?
那是为了什么呢?
一念及此,江半夏不禁心痒了起来,便决定久违地重操旧业。
这次见面的时机很突然,但南离早在神都之时,就为这场必将存在的谈话思考过,应该从何处开始着手。
她的声音轻柔响起,语速恰到好处,说出了自己的问题。
这些问题问的是人情世故。
具体一些形容,则是该怎么去妥善处理那些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精彩至极却教人感到疲惫无趣的阴谋诡计斗争。
之所以从这方面着手,是因为南离觉得江半夏和她有相似之处,都是在仓促之间接掌了庞大的权力,以及随之而来的庞大压力。
最能让两个陌生人熟络起来的方式,毫无疑问是坐在一起痛骂同一样东西,以此做到感同身受。
江半夏静静听完了,眼神变得古怪了起来,心想你想做的居然是这么一回事?
然后,她重新操持起另一份旧业,化作一位极尽耐心的先生,对这些问题做出基于人生经验之上的解答。
她经历过百年前的元始宗山门倾覆,以一己之力重建元始宗,与长生宗纠缠鏖战数十年,称得上阅尽世事,自然能够给出极其漂亮的回答。
南离听着很是意外,没想到自己竟然听到了如此认真,并且每一句极具道理,甚至称得上是一针见血的回答。
随着江半夏的声音不断响起,南离渐渐入神,听得越发认真,不时陷入沉思当中,在仔细剖析自己的想法后,给予江半夏一个新的疑难问题,又在片刻后得到不作任何藏私的解答。
更了不起的是,江半夏的用词相当直白,不做任何晦涩掩藏,可以把一件复杂至极的事情用最简单的言语拆开,说得极为清楚。
这样的过程一直持续着,话题从最初的流连于表面,不断深入下去,进入到一些相对敏感起来的地方。
到了这种程度,江半夏的语速也就慢了下来,因为话题已经到了以不久前发生的事情作为举例,她必须要尽可能地考虑到各个方面,才能给出足够漂亮的答案。
好在她确实了不起,最终给出的解释可谓是无可挑剔,让南离暗自赞叹之余,更是心悦诚服。
直至夜色浓至深处时,这场谈话才是告一段落。
南离站起来,神情格外认真地向江半夏行了一礼,眼中的敬意不加掩饰。
她的天资极好,不只是在修行之上,更是在处理世俗事务上。
奈何她的命途多舛,初次行走世间便遇上浮仓山辩难之乱,自此身陷囹吾六年,只能在那个山洞里与天光游鱼为伴。
南离是高徒,奈何与名师始终缘悭一面。
这一路走过来,林轻轻和她有师徒之名却无之实,给予她最多帮助的人,反而是那位名叫梅雪的长歌门长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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