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停雪
……
对中州五宗的诸多强者,以及那些大人物而言,他们的时光在昨日风停雪散后就悄然慢了下来。
数之不尽的意料之外接踵而至,仿佛雪崩般轰然到来,把他们的身躯彻底淹没,却又偏偏留了一道缝隙,以供呼吸。
呼吸即是希望。
中州五宗的所有人,就连与昨日那场围杀没有任何关系的年轻弟子们,都在承受着从未有过的巨大煎熬。
在那九艘飞舟被肢解,自天空之中掉落雪原,燃起一场冲天大火后,中州五宗远赴北境的强者们便陷入了无法立刻离去的困境。
当然,就算那九艘飞舟完好无损,清都山和天渊剑宗乃至于整个北境都不可能放任他们离开。
如果不是楚瑾记得宋辞这些年轻人的付出,那么此时雪原深处那片燃烧过后的世界,大概还在热闹着。
即便如此,中州五宗的强者们现在的处境也好不到哪里去。
北境不如中州那般辽阔,终年风雪不断,气候极其恶劣,以至于很多地方都是荒芜的。
这片古名为梵净的雪原更是如此,除了那座边城外,都是大大小小的营地,而那些营地都已经随着云妖的苏醒而永远地消失了。
在楚瑾的授意之下,中州五宗的强者们身上始终存在着道道视线,那是来自于清都山与天渊剑宗以及整个北境的目光。
除了登临大乘的太虚剑派掌门梁皇,被楚瑾亲自邀请作客外,其余人包括林轻轻都只能在雪原上徒步,一步一步向南方走去。
对这些境界高深的修行者来说,在雪原徒步并非什么难事,更不会有生命上的危险,但是……
这真的很羞辱啊。
让身份地位尊崇至极的他们像凡人,不,像是被流放的罪人般,在雪原上茫然徒步前行,这是何等程度的羞辱啊?
明景道人亲赴清都山直面谢真人。
梁皇接受楚瑾的邀请也离开了。
裴应矩则是由于姜白的缘故,没有遭受这种羞辱,留在了雪原深处。
此间剩下身份最高的人便是林轻轻了。
在这漫长的一天里,林轻轻承受了巨大的压力。
五宗的大人物们,很自然地将改变现状的重任放在她的身上,希望她能在这时候站出来,向清都山争取到一些东西。
从某种角度看,这对林轻轻来说是一个极好的机会。
如果她在这个艰难境地当中,展现出令人信服的一面,将会在极大程度提到她在众人心中的地位。
然而很可惜的是,她确实做不到。
不管这背后存在多少的原因,她就是做不到。
入夜,未曾休息过的中州五宗许多人,在来自四面八方的视线注视之下,尽管道体没有任何疲惫之感,但在精神长时间绷紧的影响下,整个人已经到了疲惫不堪的境地。
在私下的简单商议过后,宋辞来到长歌门一行人中,见到了林轻轻。
哪怕局面恶劣至此,这位长生宗的当代大师兄依旧维持着风度,衣衫只是微湿,神情始终平静。
“林掌门,该要休息一下了。”
他行了一礼,压低声音说道:“再这样继续赶路下去,很多人在精神上会撑不住的,届时情况只会更加恶劣。”
林轻轻没有看他,说道:“那你有没有想过,若是在我们留下休息的时候,风雪再起,该如何处理?”
这句话的语气不太好,冷淡之余还带着些许的怒意。
宋辞微微低头,以此表示自己并无冒犯之意,谨慎说道:“我有一处地方可以确保安全,无风雪妖兽之患。”
林轻轻望向他问道:“那清都山呢?”
宋辞没来得及开口。
“昨夜那事过后,撕破脸皮这四个字,便不再是一句虚话,而是一个切切实实的形容。”
林轻轻盯着他的眼睛,沉声说道:“你有没有想过,万一风雪卷土重来,大雾再起,我们很可能会被清都山借云妖之手,彻底留在这片雪原里?”
宋辞觉得这话好生没有道理,心想以清都山的风格真要动手杀人,决意开战,又怎会弄得这般麻烦?
他反驳的心思越发坚定,但这一次还是来不及。
“我当然也知道清都山的行事作风不会如此无端,然而你应该记得一件事,怀素纸极有可能是暮色。”
林轻轻叹息了一声,视线从宋辞身上挪开,落在附近的那些人身上,低声说道:“此刻身在这里,与我们同行的人都是中州的中流砥柱,不可或缺。”
宋辞想着那些亲眼所见的画面,对这句话实在无法赞同,说道:“但怀大姑娘……”
林轻轻没有让他说完,问道:“冬末春初,阳州城里发生的那件事,你应该知道吧?”
话中所言,当然是在一个清晨的时间里轰然崩塌的陆家。
宋辞沉默了会儿,摇头说道:“首先,我不相信怀素纸是暮色,其次,就算她真的是暮色,我也不相信她是世人眼中的那个暮色,最后,也是最为重要的一点。”
他看着林轻轻的眼睛,语气认真而执着:“我看的很清楚,您刚才的目光只落在了附近,没有望向更远的地方。”
在更远的地方,或者说是前方,站着的是那些向怀素纸动手后被她亲自斩伤的人。
林轻轻神色不变,说道:“你误会……”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霍然转身望向远方,神情变得无比凝重。
今夜无云,梵净雪原又临近北境以北,云妖瞳孔所化的那轮明月洒落的光芒自然无比明亮。
然而就在此刻,这种光芒悄无声息的淡了。
一颗自斜前方而落的流星,夺走了天地间的一切光彩。
有人披星戴月而来。
在这人面前,世间本就鲜有颜色可言。
第六十七章 岂能为南离之师
宋辞沿着林轻轻的目光,望向那头。
所谓星光,其实剑光
当清冷剑光缓缓敛没之际,怀素纸便也出现在众人的视线当中了。
然而与之前不同,这次她的身后侧方还跟着一位女子。
这女子的容颜很清秀,一般好看,是放在人堆里也能脱颖而出的那种。
奈何这时候的她与怀素纸站在一起,便只能来得平平无奇了。
宋辞的情绪变得复杂了起来。
他有些不解,是不解怀素纸为何来到这里。
在他看来,这位同辈中人的性情极为干净利落,不会做秋后算账的事情。
那株枯树之下,该清的账都已经清了才对。
不解外,他心中更多的情绪还是怅然与失落与向往。
是的,就是向往。
彼此之间的差距实在太过遥远,遥远到仿佛身处两个世界,如何还能生出羡慕和妒忌这一类的情绪?
唯有心向往之而已。
就在这时,林轻轻的声音响了起来。
“你去吧。”
“啊?”
宋辞愣了一下,旋即明白了过来,沉默不语。
林轻轻之所以如此安排,显然是考虑到他和怀素纸也算是有一段交情,并且他在眠梦海上坚定支持了对方。
就算怀素纸这次来真的是为了再算账,那看在他站出来的份上,即便坚持不放弃,想必也会委婉上一些。
林轻轻看着他的眼睛,知道他不愿如此,简单而迅速地提醒了一句。
“这里有你的师长。”
长生宗作为中州五宗乃至于天下正道的领袖,尽管司不鸣和程安衾被排除在此事之外,但还是有不少手握实权的峰主长老参与了谋杀怀素纸。
这也是宋辞再不耻这番行径也罢,最后也只能捏着鼻子接受的根本原因。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没有再继续拒绝下去,迈步向落在远处的怀素纸走去。
事实上,这时候的他根本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该做什么。
与此同时,远处的怀素纸见到宋辞向自己走来,便也没有继续前行。
夜风自天边吹落,为人间带来如泣如诉般的呜咽声。
除此以外,雪原之上一片安静。
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茫茫人群便已分出一道通道,让宋辞畅行无阻。
林轻轻看着他的背影,神情不再那般凝重,轻松了些许。
在旁的梅雪终于忍不住了,低声问道:“这是否不太合适?”
林轻轻头也不回,说道:“物尽其用,有何不合适?”
梅雪看着她,犹豫再三后说道:“这已经不能算是物尽其用了……”
林轻轻没让这句话说下去,偏过头望向梅雪,似笑非笑问道:“那你觉得这是什么?”
梅雪沉默不语。
她想说的是不择手段也是不负责任。
然而随着林轻轻偏过头,带着笑意问出这句话后,周围很多人看似一无所觉,暗里已然将一部分的注意力放在她们的身上了。
要是她坚持说下去,那就是让长歌门的丑落入所有人的眼中了。
如果这时候南离也在场,在得知梅雪的想法后,她必然会充满好奇和惊讶地问上一句:师叔,原来咱们长歌门还有脸的啊?
——如今的修行界,不提天南与北境,哪怕是身在中州的寻常宗门,尽管在明面上依旧维持着对于长歌门的尊重,但暗地里早已态度冷淡了。
否则南离作为长歌门公认的下一任掌门,为何还要主动去和眠梦海周边的宗门谈判?甚至是凑在一桌打麻将?
换做过去,这些宗门都是主动匍匐在长歌门的山门前,祈求长歌门庇护的。
“看来是没有问题了。”
林轻轻收回视线,目光落在即将交会的那两人身上,神色淡然自若,仿佛一切都在计算之中。
梅雪在心里叹了口气,只觉得浑身疲惫。
然后她开始庆幸,为南离不在此间,不用接受接下来的羞辱而庆幸。
因为她可以确定一个事实。
——怀素纸的脾气很好,而在这一切之前,她并非一个白痴。
既然不是白痴,又如何能看不出林轻轻的手段?
……
……
那段谈不上漫长的路。
宋辞停下脚步,向怀素纸认真行了一礼,然后朝站在她身旁的那位侍女点头致意,便算是打过招呼了。
怀素纸平静还礼。
与宋辞相比,她所行之礼要简洁上许多。
就像她不加修饰的言语那般。
“不用勉强开口。”
怀素纸的视线越过宋辞,落在他肩后的众人身上,淡然说道:“你不是那种擅长编故事的人。”
宋辞微微一怔,接着苦笑了起来,说道:“是啊。”
他背对着后方那些人,且情绪掩饰的颇为不错,便没有让人听出笑声里的苦涩之意。
怀素纸说道:“我来是为了做一件事。”
宋辞沉默了会儿,问道:“这件事不能……尽量不要涉及到我身后的人,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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