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停雪
话说到一半的时候,他下意识说了不能,紧接着却改了口,是因为他知道自己没有资格提要求。
怀素纸没有说话。
站在她身后的那位侍女,微仰起头,眼神变得明亮了起来,似乎被这种大人物说一不二的强大气势所折服,心生仰慕。
宋辞注意到了这些,看着怀素纸,心想你确实是修行界里的大人物了。
然后他低声说道:“该付的代价,他们在昨日夜里就已经付过了,而且必将一直付下去,直到这件事情彻底了结的那一刻。”
怀素纸的声音很淡:“所以?”
宋辞看着安静了会儿,叹息说道:“我知道事情不会随着昨夜的过去而尘埃落定,但你已经决定让他们付出怎样的代价了,那就不应该临时加码。”
怀素纸沉默片刻,说道:“有理。”
听着这话,宋辞松了口气,整个人如释重负般,轻松了许多。
与此同时,他忽然想起了那句话——君子可欺之以方。
他现在做的事情,似乎就是这么一回事?
念及此,宋辞的情绪再次变得复杂了起来,望向怀素纸的眼睛,想要开口道歉,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在他身后的那些人们,一直在注意着这场谈话的进展,见他骤然轻松后,便知道结果还算不错,心想果真是长生宗的当代大师兄,确实擅长谈判。
站在怀素纸身旁那位侍女,见到这一幕画面后,唇角微翘而笑,笑容里些许嘲弄。
就在宋辞心生愧疚之时,一道声音落入他的耳中。
“旧事不必重提,这点我从未否认过。”
怀素纸的语气没有任何起伏。
“嗯?”
宋辞忽然觉得自己弄错了些什么。
怀素纸与他擦肩而过,向人群深处走去,说道:“所以我是来找林轻轻的。”
这句话她说的很轻,放在了方寸之间,没有让第四个人听见。
听到这个名字,宋辞先是一怔,紧接着以最快的速度做出了自己的反应。
他睁大眼睛,霍然转身偏头望向怀素纸,干涩枯裂的嘴唇微微张开,似有言语将要从中迸发出来。
然而宋辞的话还未来得及落下,面前便徒留一片空白,是夜空下的无垠雪原。
怀素纸已然从他身旁走过。
宋辞神情顿时落寞,眼中满是颓废之意,身上充满了无力的感觉。
唯有与他擦肩而过的怀素纸,以及稍微落后几步的那位侍女,才听到他无声说出的那个五个字。
——那您赶紧的。
……
……
怀素纸听得很清楚,神情却丝毫不变,仿佛什么都没听到。
那位侍女不是她,听到后险些没有维持住脸上的冷漠情绪,直接笑出声来。
幸好怀素纸早有预料,不经意间放缓了脚步,替她遮掩了过去。
便是这时,那位侍女才是错愕发现,自己生得原来没有怀素纸高。
……
……
伴随着宋辞的明显失败,场间一片死寂,气氛瞬间紧张的起来,凝重地令人心悸。
清都山与天渊剑宗及北境的强者,不再藏身在夜色深处,出现在中州五宗的人们的眼中,作为震慑。
很明显,无论接下来怀素纸做出怎样的决定,他们的选择都会是支持。
昨夜被一剑斩落飞舟,自此跌入尘埃里的中州五宗的大人物们,神情变得无比难看。
然而就是这种时候,他们依旧不约而同地看了林轻轻一眼,不满的情绪几乎是溢于言表之上。
尽管他们不可能在此刻,也不会在北境中对这位长歌门的掌门发难,但只要可以平安回到中州,定然是要发出自己的声音的。
问题是,还有这样的机会吗?
一位出身无归山的长老,默然运转着无归道经,将缠绕己身的诸多杂念镇压下去,让己心进入无情无识的境界,以绝对的理智去寻找那个可能存在的解。
不过片刻之后,他的理智就让他选择了放弃。
——如果怀素纸真的决定动手,那么这里肯定会有一位大乘在场,也许是楚瑾,又或者是谢真人的目光。
不管是哪个,都不是在场已然老弱病残的他们能对付的。
至于此间身份上唯一能够对等谢楚二人的,偏偏又是林轻轻。
想到这里,那些望向林轻轻的眼神,骤然间多出了许多的不满。
林轻轻感受着身上的目光,同样愤怒,甚至是出离的愤怒。
她心想,要不是你们这群废物太过惜身,不肯早些进入雪原去把怀素纸找到杀了,事情何至于落到这种境地?
如今还反过来责怪我?
认为是我的责任?
怎么不想想是自己太过废物呢?
任谁拿今夜这事,拿昨夜那事来问我,我都能问心无愧。
我已经尽力了!
都是你们的问题!
无数念想在林轻轻的心中涌出,快要淹没了她的理智。
以至于怀素纸来到她的身前,她都没有醒过神来,仍旧沉浸在自己的诸般念想中——因为这些思绪可以让她的心情不那么的糟糕。怀素纸也不着急,静静看着她。
直到有人看不下去,沉重地咳嗽了一声,才让林轻轻醒过神来。
林轻轻沉默片刻,向怀素纸点头致意,没有怀疑她为何来到自己的身前。
作为场间身份地位最高的那个人,她是唯一有资格和怀素纸对话的人。
对此,她有相当清晰的认知。
——她很自然地忘记了,先前自己让宋辞迎上去的选择。
林轻轻看着怀素纸,以过往侍候采云仙姑的丰富经验做出了判断,没有露出笑容,神情反而严肃了。
她的声音微沉而冰冷,流露出极为强硬的意味:“怀大姑娘前来此处是为何事?”
就在下一刻,怀素纸就让这种虚假的强硬不复存在。
“我是来找你的。”
她的语气很平静,神情很坦然。
话音落下,场间的气氛骤然轻松了许多。
那些中州五宗的大人物们,望向林轻轻的侧脸,嘲弄想着你总算是有些用处了。
听到这句话的林轻轻,只觉得理所当然。
在她看来,自己是场间唯一八大宗的掌门真人,怀素纸不找她又能找谁?
只有心里有鬼的人,才会在这种时候慌张。
很不巧的是……她心里真的有鬼。
因为她忽然回想起来,昨天江半夏对她说过一句话,怀素纸在得知她在飞舟上说的那些话后,必定是要心怀感激的。
所以,怀素纸这是来找她报恩了?
林轻轻心中的不安越来越重。
就在这个时候,怀素纸的声音响了起来。
“过去我一直很好奇一件事,最近这些天过来后,也算是有一个答案了。”
她对林轻轻说道:“长歌门有你这样一位掌门,还能撑到前些年才一落千丈,是真的不容易。”
说这句话的时候,怀素纸的语气有些感慨,有些惋惜。
这些情绪交杂出来的言语,落入众人的耳中,只留下了一种感觉——确凿。
林轻轻彻底不复平静,盯着怀素纸的眼睛,寒声说道:“怀大姑娘是要羞辱整个长歌门吗?”
怀素纸微微摇头,眼中的失望之色更加清楚,说道:“到了这个时候,还要刻意曲解我的意思吗?”
话音落下,没有哗然声,还是安静。
场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林轻轻的身上,眼神变得十分复杂。
然而她的神情却依旧维持着平静,脸上没有半点羞愧之意。
直到怀素纸说出了那句话。
“南离有你这么一位师父……”
她带着憾意说道:“真是可惜了。”
这句话就像是一道耳光,落在林轻轻的脸上。
让她的所谓冷静,其实怯弱,彻底破碎。
PS:今天稍微偷个懒,明天补吧。
第六十八章 你一直在嫉妒自己的徒弟
“是啊,是啊,南姑娘遇到你这么个师父,真的是上辈子倒了大霉。”
一道声音在人群里响起,言语之中尽是惋惜遗憾之意,颇有一种身同感受的味道。
听到这话,许多人不由为之错愕,心想这可是怀大姑娘在说话,究竟是谁在这里胡乱插嘴?!
人们想到知道是谁说的这句话,却又不敢发出太大的动静,被认为是掺和到此事当中,场间反而变得更加安静了。
静的仿佛死去了一般。
于是这声音徘徊在风中,久久未能散去,就像是一首调子哀婉的乐曲。
然而落入林轻轻的耳朵里,却无法为她带来哪怕是半点的哀伤,只有源源不断的愤怒涌上心头。
待到余音袅袅散去之时……
怀素纸恰好开口。
“我和南离的关系还算不错。”
她看着林轻轻,神情平静说道:“之前我一直都很奇怪,南离行事进退有度,性情明慧之余不失潇洒,从未因身处郁郁之境而怨天尤人,是极好的一个人,为什么她的师父会是这般模样。”
话音落下,在场那些与南离或多或少有过交集的人,不由回想起过往言谈间,这位长歌门当代大师姐留给自己的印象。
然后,他们发现怀素纸说的都是对的。
林轻轻看着怀素纸,眼神一片漠然,冷硬说道:“南离是我的徒弟,更是长歌门的人,她和我的事情还轮不到你这个外人来指指点点。”
话至此处,她唇角微微翘起,露出一抹嘲弄至极的笑容,语气亦然如此。
“还是说怀大姑娘您已经等不下去了,现在就惦记着来当天下正道……不对,是人间正邪二道的领袖了?”
林轻轻骤然间敛去笑意,沉声斥道:“麻烦你稍微清醒一下,你现在连炼虚都不是,凭什么来干涉长歌门的事情!”
无论从何种角度来看,这番话里的指责都是极其有力的,是沉重到难以应对的。
因为这是极有道理的话。
谁家正道领袖是干涉别家宗派内务的?
就算真的干涉,那也不能让人知道,或者说绝对不能承认。
当初在阳州城里,长生宗就因为这种指责承受了巨大的压力,致使程安衾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被怀素纸借以利用,让江半夏顺利成为学宫之主。
然而长生宗不愿意承受的沉重罪名,落在怀素纸的身上,却与一道微风没有任何区别。
宗门是由很多人组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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