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停雪
偌大人间,天上地下,只有一个怀素纸。
哪怕平日里心思最为阴暗的人,都不认为怀大姑娘说的那些话里,存在林轻轻话里描述的那些意思。
因为这世上所有人都知道,怀素纸是怎样的一个人。
在林轻轻极具力度的指责落下后,场间不复安静,但响起的却不是哗然震惊声,而是嘲弄的笑声。
这些笑声都是年轻的,来自于那些曾经在眠梦海上追随怀素纸的年轻人。
紧接着笑声到来的是叹息声。
这些叹息不再年轻,带有明显的沧桑与疲惫之感,是那些在雪原里为怀素纸所伤的五宗强者。
——哪怕算得上是有仇的他们,都不觉得怀素纸会是那么一个人。
五宗的大人物们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沉默着把目光放在林轻轻身上,忽然觉得自己好生白痴,竟然指望过这么一个人。
在这整个过程当中,怀素纸什么话都没有说,什么都没有做。
林轻轻泼向她身上的脏水,便已消失无踪。
直到那些笑声与叹息声散去后,怀素纸才开口说话。
“现在我总算是明白了,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觉得奇怪了。”
她看着林轻轻,摇头说道:“南离根本就不是你教出来的,那她怎么会像你呢?”
听到这句话,林轻轻神情看似不为所动,身体却已经微微颤抖了起来,分明是愤怒到了极点。
如果不是身在雪原,她的衣裳比起寻常时候要厚实上不少,早已被所有人都看到了。
她强行控制住悍然出手,以高出一个大境界的优势袭杀怀素纸的冲动,缓缓松开衣袖里已经紧握成拳的双手,挤出一缕难看的笑容,正要开口的时候,听到了一句话。
“如果把现在的你换成是南离,那她绝不会笑的这么难看,她要么不笑,要么就笑的落落大方。”
怀素纸的声音平静而真挚,因为她说的都是真话。
真话从来都是最能伤人的。
林轻轻的笑容僵住了。
梅雪看着她的侧脸,终究还是没能忍住,叹息了出来。
“还有一件事,我一直都很不理解。”
怀素纸继续说道:“南离因为浮仓山之难被采云仙姑送入囚牢的时候,你为什么选择沉默,什么都不做,只是在那里看着,让她就在那座水牢里待着,仿佛自己从来没有过这个徒弟。”
林轻轻就像是找到了还击的机会,冷笑出声,不屑说道:“正因为我是她的师徒,所以我更不能为了她徇私,这样做只会害了她。”
怀素纸说道:“但是你什么都没做。”
林轻轻冷笑依旧,说道:“你觉得你是谁,你凭什么断定我什么都没做?”
怀素纸看了梅雪一眼。
梅雪沉默片刻,低声说道:“你……你确实是什么都没做。”
如果是别的事情,她会选择沉默到底,因为这是长歌门的事。
但这件事涉及到了南离,那她终究是要开口的。
林轻轻笑容再次僵住,脸色变得有些苍白,那姣好的明艳面容,此刻竟是变得难看了起来。
场间所有人的视线都来到了她的身上。
这一次,人们的目光不再复杂,变得前所未有的统一——都是不耻。
就连那些自私自利到极点的长老和峰主们,在这一刻都流露出了同样的情绪。
对修行者来说,师徒是最为重要的关系,代表着自身传承的延续,在绝大多数时候就连血脉亲人也无法比拟的。
那道不知从何处来的声音再次响起。
与先前不同的是,这声音里不再带有惋惜之意,只剩下了不加掩饰的讥讽。
“这倒是我的不对了。”
那人感慨说道:“我本以为你林轻轻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废物,没想到你还能有坑害自己徒弟的勇气……”
话到这里,这人像是忽然醒悟了过来,闭上了嘴巴。
片刻后,她充满歉意和慌张地说道:“对不起,对不起,我说错了,把勇气这两个字放在你的身上,着实是侮辱这两个字了。”
“说够了吗?”
林轻轻一字一字说道,声音冰冷到极点。
那人咦了一声,惊讶问道:“原来您还有硬气的时候啊,那您徒弟被关在水牢里的时候,您的硬气去了哪里呢?”
林轻轻一言不发,视线在众人身上扫过,神情漠然寻找着那道声音。
她终究是长歌门的掌门,尽管前些年采云仙姑活着的时候,手中没有任何权力可言,但该有的供奉一样不少,境界又怎会真的孱弱?
哪怕她在八大宗掌门之中境界倒数第一,终究也是一位掌门,在场的修行者里鲜有能与她为敌的人。
眼见林轻轻动了真怒,悬在远方的剑光不再沉寂下去,清都山的三位峰主把目光放在了林轻轻的身上,渐渐凝重。
而中州五宗的许多年轻人,则是在心里为说话的那人由衷担忧,分外不想此人被林轻轻找出来。
场间气氛变得异常紧张。
仿佛下一刻,林轻轻就会找到藏在暗里说话那人,降下雷霆一击,以鲜血来挽回自己的尊严。
时光也随着她的目光慢了下来,她的视线在每一个人身上扫过。
怀素纸平静如故,眼中找不出半点惧意。
梅雪神情复杂,欲言又止。
宋辞及诸宗的年轻弟子,还以目光,不曾躲闪。
那些位高权重的长老与峰主们,正在当作无事发生。
远方的清都山与天渊剑宗众多强者,严阵以待,准备动手。
就在这道目光缓慢的扫视之下……
下一刻到了。
无事发生。
风平浪静。
林轻轻的目光在所有人身上扫了一圈,没有错过任何细节……却没能找出说话的那个人。
气氛有些尴尬。
尴尬都是林轻轻的。
也许是处于好心,先前说话那人再次为她打破了这尴尬的沉默。
“真是吓人啊-”
那人感慨说道:“采云仙姑要是能活过来,看到林掌门您这霸气侧漏的样子,想必也会高兴的不行吧……咦,不对。”
她微微一顿,话锋骤然一转,诚心问道:“林掌门您应该是整个人间,最不希望自家老祖宗能活过来的那个人吧?”
话还没有说完,林轻轻的脸色就已经难看到极点,像是刚死了祖宗的模样,当然不会回答这句话。
说话那人似乎也不想完全激怒林轻轻,话音就此戛然而止,没有继续下去。
便在众人以为沉默再次到来的时候,一句让所有人都为之感到意外的话,平静落下。
“就像你不希望采云仙姑活过来一样。”
怀素纸忽然说道:“你也不希望南离从水牢里出来。”
林轻轻再也无法维持冷静,真元肆意而出,激荡起无数雪花,如冲天而起的道道瀑布。
与这瀑布一同落下的,是一句愤怒到极致的话。
“怀素纸,你给我闭嘴!”
怀素纸置若罔闻。
“因为……”
她往前走了一步,穿过如暴雨般的雪花,看着林轻轻的眼睛,漠然说道:“你一直在嫉妒自己的徒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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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你竟敢对怀大姑娘动手?!
随着话音落下,自北境以北而来的浩荡月色,仿佛在悄无声息间冷了数分。
雪瀑散尽,空气一片冰冷。
林轻轻盯着怀素纸,深呼吸了一口。
那些片刻前还存在着的冷静,这时候已经找不出半点痕迹,只剩下被勉强控制起来的愤怒。
场间一片沉寂。
所有人都在看着林轻轻,从她的反应得知了这件事的答案,情绪变得无比复杂。
——原来你真的嫉妒你的徒弟吗?
林轻轻面无表情,嘴唇轻微颤抖着,想要说些什么。
怀素纸比她更先一步。
就像她在不久之前,对待宋辞那般。
“我确实没有证据证明你嫉妒南离。”
怀素纸的声音并不嘲弄,只是平静,把一切娓娓道来:“你可以将此理解为,我凭借自己的名声,往你身上泼脏水。”
林轻轻睁大了眼睛,盯着怀素纸,有千言万语欲要喷薄而出。
还是没来得及。
怀素纸平静说道:“就像你刚才做过的那样,其实我也是把一些不确定存在的事情,放在了你的身上,没有任何区别。”
话音刚落,那道神秘的声音再次响起,为她纠正了一件事情。
“还是有区别的,而且很明显。”
那人诚恳说道:“刚才林轻轻说你的,这里就没有人信,你说林轻轻的,他们摆明全都信了。”
听到这句话,林轻轻的目光霍然从怀素纸的身上挪开,以极快的速度在场间扫视了一遍。
这一次她看的很着急,不像之前为了找到那个神秘人般,看的尤为仔细。
然而如此粗糙的匆匆一眼,却有无数的细节同时涌入她的眼中。
这些细节都是情绪。
有些是厌憎,有些是不屑,有些是冷漠,这其中相对而言最为温和的……竟然是带着浓重怀疑意味的审视。
一时间,林轻轻只觉得数之不尽的恶意汹涌而来,如潮水般包裹住自己。
仿佛整个世界偏要和她过不去,与她为敌。
她再次望向怀素纸,眼神里一片冰冷,怒火不曾熄灭。
无数想法在她的心头浮现而出,充斥在她的胸膛里。
为什么你不肯乖乖去死?
好吧,你不想死就算了,那你倒是走啊,为什么要来恶心我呢?
这很有意思吗?
为了南离?
你是她的谁,你知道她为什么接近你吗?
不,你什么都不知道!
什么怀大姑娘,就是个被人玩弄在股掌之间,还一无所知的呆蠢丫头罢了!
白痴一个!
想着这些事情,林轻轻的意气稍微畅快了一下,唇角微微翘起,流露出了一个其实并不难看的笑容。
然后,她听到了一句很真诚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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