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停雪
所以这不是传承。
是夺舍。
观海僧看着身前的女子,神情更加怜悯,轻声说道:“以一人之身,挽回数十人之性命,此等功德,当入我元垢寺之功德林,得七级浮屠供奉。”
话音落下,高地之上的前尸相继点头,不吝发声赞许。
道士书生王公贵族与将军,皆如此。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发现观海僧的笑容忽然消失了。
他的脸色变得极为古怪,睁大了眼睛,仿佛身前出现了一件恐怖至极的事情。
众尸随之望去。
不知何时,怀素纸已然睁开双眼。
她神情平静,眼里找不出半点恐惧之意。
她很随意地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看着众尸,漠然说道:“我已经给过你们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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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最大的机缘
没有轻蔑,没有嘲弄,没有不屑,更不会半点的失望。
怀素纸静静看着这些前辈们,眼神平淡如旧。
这句话是真的,故而她的平静也是真的。
前些年里,她与某人分别以后,便一直在为夺舍之事而担忧。
她还未成就元婴,就已经在如何才能解决这个问题,曾经为此在很多地方翻过书,是清都峰顶那座留有谢真人笔记的小楼,亦是岱渊学宫的藏书殿……
直至如今,她大致得知某人的想法很有可能不是夺舍后,仍旧在不时之间思考这方面的问题,以求弄清楚这背后的变故。
某种角度来看,怀素纸很有可能是当今人间,对被夺舍一事研究最深的数人之一。
比她在夺舍一道上钻研更深的,唯有那些躲在八大宗禁地深处,除非宗门倾覆否则绝不再理会世事,一心思如何超脱的前代强者了。
观海僧与这些死去数千年的强者们,生前境界固然高深至极,其中不乏踏入大乘者,但漫长时光折磨之下,早已远不如当初,又如何能瞒得过怀素纸?
人类一切情绪的缘起,某种意义上是源自于未知。
当你提前知晓即将发生的一切,且确定自己能够应对之时,又怎会生出所谓惶恐、惊慌、惧怕,等等的情绪呢?
无非平静而已。
怀素纸便是如此。
观海僧抬起头,神色渐渐平静了下来,看着她叹息问道:“是什么时候?我自问没有说过一句谎言。”
怀素纸把双手负到身后,淡然说道:“可能你真的没对我说谎,但你应该清楚自己隐藏了很多东西。”
她平静说道:“比如你只说所有人都为了这门死生轮转真章,不惜抛下门户之见,集三教功法之精华,共同撰写这门真经,却没说成功与否,而是直接省略过去。”
听到这句话,旁边那位书生冷声斥道:“亏得你这秃驴还自称舌绽莲花,连一个小姑娘都骗不了,早知还不如让我来。”
言外之意很清楚。
高地上的这些死去的强者们,早在第一时间就已经注意到怀素纸的存在,提前等待着她的到来。
哪怕她没有探索这个死后世界的心思,他们都会主动出现在她的面前,千方百计行夺舍之事。
观海僧仿佛听不到那书生的嘲弄,感慨说道:“终究是太久不曾与人言语,换做过往,又怎会如此轻易就被你察觉到?”
怀素纸说道:“就算你还活着的时候也骗不到我。”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声音没有半点起伏,有种理所当然的感觉。
无衣衫可着的王侯抬起头,看着怀素纸的眼睛,忽然说道:“你有资格被孤娶作正妻,不,哪怕是逆天下人之意见,孤也要将你娶作正妻。”
怀素纸看了这鬼一眼,然后举起了右手,不知是在对谁做些什么示意。
荒原上寒风依旧,一片死寂。
“抱歉。”
观海僧放下了早已无眉心可对的白骨指尖,看着怀素纸笑了笑,笑容无比复杂。
“艰难度过永夜,亲手掘开自己的坟墓,只为了那一线可能存在的生机,而苟延残喘到心中只剩下绝望的时候……忽然看见了一缕希望。”
他苦涩说道:“哪怕这缕希望其实是一杯毒酒,我们都会心甘情愿地喝下去。”
怀素纸说道:“我可以理解,但不代表我会接受。”
观海僧低下头,声音状若惭愧般:“施主明知我等欲行夺舍之事,却仍旧给了我等一个机会……”
话至此处,他再次抬头望向与自己已有数丈远的怀素纸,神情诚恳说道:“施主之行,与圣贤佛陀已无区别,难怪可以平安身至此险境之中,如入无人之境。”
不等怀素纸开口,那位穿着道袍的长生宗前代强者,忽然沉声问道:“你这小姑娘当真是元始宗的人?”
怀素纸看了他一眼,说道:“嗯。”
书生挑起眉头,让挂在脸上的腐肉随之颤动,竟是止不住地大笑了起来,嘲弄说道:“元始宗怎会让你这么一个怪胎当宗主的,真是荒天下之谬。”
怀素纸望向那位身披残铠的将军,问道:“我派祖师被你们联手杀了?”
那面铠甲上没有血迹残存,但缝隙之中挂着风干后的肉丝,再结合此间众人对元始宗的明确态度,一段往事已然跃出眼前了。
观海僧沉默了会儿,点头说道:“事情确实如此。”
无衣衫蔽体的王侯笑了起来,说道:“你派祖师确实沦为我等盘中餐,被分而食之。”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甚至还张开了嘴巴,让怀素纸看清挂在他残留牙齿缝隙间的那一缕肉丝,令人发自内心地为之不适。
怀素纸静静看着这一切,没有流露出任何的情绪。
那位书生的声音响了起来,激动而愤怒,甚至带着一丝恨意:“师弟之所以违背我等决定,执意暗里独自去教化云妖,就是因为你派祖师在暗中唆使,此人死有余辜!”
观海僧面露悲伤之意,似是不忍这件往事被揭开,眼里几分痛苦,低声问道:“你既然已经猜到此事,为何还要给我等一个机会?”
“我习惯给人一个说话的机会。”
怀素纸看着他,说道:“而且不到这种境地,你们又岂会愿意与我说这些事?”
观海僧宣了一声佛号,不再多言。
书生凄惨一笑,盯着怀素纸的眼睛,寒声说道:“你知道了这些又有什么意义,这秃驴说你是圣贤佛陀,难道你就能做得出割肉喂鹰的白痴事?”
怀素纸说道:“我当然不是圣贤,也没想过要去成佛,但我不认为割肉喂鹰是什么白痴事。”
“既然你不愿意做,又何必说这种无趣的话?”
那位衣不蔽体的王侯的声音里满是嘲弄。
怀素纸还是不做理会。
她向高地外走去,平静说道:“就聊到这里吧。”
观海僧闻言,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道:“是啊,就到这里吧。”
然后他艰难地站起身来,朝着怀素纸行大礼,神情诚恳说道:“谢谢。”
书生接过话头,说道:“谢谢你陪我们说这么多废话。”
身披残铠的将军,声音冷淡说道:“你太过骄傲和仁慈了。”
长生宗的道人面无表情说道:“终究还是一个小姑娘,天真幼稚不足为奇。”
那位王侯微笑不语。
话音落下,那些在怀素纸站起身,居高临下说出那句话后,不再行夺舍之事,变得异常沉默仿佛死去般的数十个神魂,在同一时间迸发出了极大的力量。
很明显,他们凭借先前谈话的那段时间,以多年来作为盟友的默契,相互配合,在暗中默然积攒出了巨大的力量,以此向怀素纸的识海发起冲击。
这一击若是落实,哪怕怀素纸在此刻毫无征兆地破境踏入炼虚,都无济于事。
她的识海将会彻底破碎,直接变成一个白痴,而她的道体则会被这些死去多年的前代强者所占据,沦为一件容器。
对这些前代强者而言,这个结果当然不如夺舍,存在诸多无法弥补的缺陷,而且成功的几率也不高。
为了让这一缕希望变得真切起来,观海僧故作落寞之状,以此松懈怀素纸心中警惕。
书生则是愤慨不断,试图以言语真相冲荡其心神。
那位王侯所谓的正妻之言,为的当然是让她变得愤怒起来。
所有的这一切,既是为了拖延时间,也是力图让怀素纸不复平静,在心神之上出现空隙之处,让他们有机可乘。
随着那数十个神魂迸发出力量,荒原之上寒风骤然呼啸,有阴云无由而生,翻涌不安。
那轮孤寂明月洒落的清辉,变得黯淡了几分。
那些死者吵闹的声音,也在不断地远离这片高地,变得愈发遥远起来。
一片死寂。
……
……
怀素纸停下了脚步。
“那你们有没有想过……”
她背对众尸,背负双手,不曾回头说道:“我为什么在这里陪你们说废话?”
……
……
是的,怀素纸早已知道这些人在废话。
她愿意陪伴这些人废话,当然不是因为心生怜悯,又或者别的什么奇怪的原因。
她不觉得割肉喂鹰是白痴事,但也没兴趣去做成佛之事。
之所以这般耐心,不惜陪伴这群尸体废话,是因为她也同样有所求。
此刻说话的这些尸体在生前是各宗派的真正强者,境界都在大乘,连稍弱者都在炼虚之境,修炼的自然都是各家宗派之根本法门。
哪怕在漫长时光流逝之下,经文很有可能在一定程度上有过更改,过去与未来不见得相同,但其真意终归还是那真意,不会有根本性质的改变。
怀素纸如今已是化神。
如果她想要将太上饮道劫运真经再往前推进一步,寻常功法对她已经没有意义,必须要以各家宗门的镇派功法,如清都山之上清神霄经和羽化登仙意,又或元始宗之元始道典,这一类直指飞升大道的绝世真经,作为养分。
故而。
这些死去多年的强者,在她眼中看来,便是一座座行走的宝藏,此生再也无法遇到的天大机缘。
PS:昨天沉迷重返1999,主角的样子太戳我了,结果直接忘了码字。
半夜忽然噩梦惊醒,梦中自己成了一位学生,寒假归来后老师检查昨夜,没做完的都要被注射安乐死,而我侥幸逃过一劫,可我后面的挚友却不像我这般幸运,得了一个安乐死的结果,等到下课后尸体才被我们收拾好……然后直我就被吓醒过来了。
然后我在床上发呆了很久,认为是自己最近的所作所为倒映在梦里了,着实于心有愧。
故而,早上六点前还有一章更新!
第九十章 素纸有礼,暮色温柔
这世上有很多事情都是不必付诸于言语,也能被所有人清楚知道的。
比如谢清和对怀素纸的喜欢。
比如南离对师姐的敬爱。
比如黄昏与暮色的相依为命。
比如姜白和某位晚辈成了忘年之交。
再比如此间这些死人或许还有着一个家,但肯定都已经没了妈。
再再比如,当怀素纸不曾回头,负手而立说出那句话后,所流露出来的清楚意味。
她将场间所有人都视作为自己的机缘,欲要以此修行太上饮道劫运真经,在漫长修行路上更进一步。
按道理来说,和尚道士书生与王侯将军,这五位生前都明确踏入了大乘之境,不是一派之尊亦是太上长老的绝代强者,此时理应会表现出明显的情绪。
不管是愤怒还是不屑一顾,是嘲弄还是讥讽不知天高地厚,终究是要生出一些情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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