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停雪
然而什么都没有。
观海僧的神情诚恳,可这诚恳却是僵硬的,是停留在之前的。
书生嘴角还在微微扬起,嘲弄着,可他所嘲弄的分明不是此刻的怀素纸。
将军的脸色依旧冷淡,都冷到泛起了如花般盛开的霜迹。
道士与王侯自然无法成为例外。
唯有往他们的眼睛深处望去,才能看到那正在疯狂滋生的恐惧之意。
以及。
众尸眼中那骤然间明亮起来的如霜月色。
他们在这里生存了无数年,亲身经历过一个漫长而煎熬的永夜,当然知道荒原上空悬着的那轮孤月,即是云妖在这个死后世界的象征。
是的,他们知道云妖会聆听此间发生的一切事,也曾抱有过教化云妖的心思,更真的有人将此付诸于行,而不是留在言语之上。
但就算是做了如此之多的他们,都无法让这轮孤月产生如此分明的变化。
随月色而至的霜迹,冻结的不仅仅是他们的尸体,更是他们的神魂。
简单些说,他们发起那近乎玉石俱焚般的攻击,还未来得及落下,就被这月色与霜意彻底冰封,再也无法动弹。
更为可怕的是,以观海僧灌顶之法与怀素纸识海建立起来的那条无形通道,并未因为被冰封而碎裂,反而变得更加坚固了。
而他们的神魂也因此,彻底暴露在怀素纸的感知当中,如冬雪显于春日之下。
很明显,这是云妖有意而为之,在认真帮助这个他们仍未知晓姓名的元始宗小姑娘。
如今这个元始宗的小女孩,想对他们做什么就做什么,全无后顾之忧。
观海僧艰难移动眼珠,那抹鬼火没有消散,因为被冻结了。
他看着缓缓转过身的怀素纸,想要睁大眼睛,想要开口愤怒质问,却什么都做不到。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
……
怀素纸不是一个喜欢说话的人。
先前陪着这些所谓前辈废话,已经让她本就为数不多的说话兴趣消耗得七七八八,只剩下了沉默。
若不是事情涉及到了一位元始宗的祖师,她甚至会一直安静下去,欣赏观海僧没话找话强行聊下去,为暗中积蓄力量而努力的模样。
她心念微动,在这个并无实体的死后世界唤出长天,向旁走去。
那里同样有着一座被掀开的坟墓,坟边坐了个穿着碎裂裙衫,出身自长歌门的前代强者。
因为姜白和南离的缘故,怀素纸很不喜欢长歌门。
故而她将此间第一剑送给了这人。
剑光落,头颅起。
那依稀可见曾经美貌风华的面容,在死亡真正到来的此刻,只剩下了五官狰狞的恐惧。
怀素纸连看都不看一眼。
她随意提着长天,走向自己的下一位‘前辈’,继续挥剑。
这个过程并不如何血腥,因为此间的尸体都已经腐朽,没有鲜血可以四溅散开。
为月色霜迹所冰封的此间许多人,只能听到头颅落地后的轻微声响,无法看见真切的杀戮画面。
但他们清楚感知到,随着剑锋的不断落下,一位位相处多年的同伴的神魂正在消失。
这种明明知道却无法直接看到的感觉,往往更能滋生出恐惧。
怀素纸一言不发,只是出剑。
待十数次剑锋破空声响起,头颅落地声响起,熟悉的神魂悄无声息湮灭消失时……
那位书生终于借心中的怒火暂时冲破如霜月色的冰封,怒吼着发出了质问声:“你怎么敢和云妖勾结的!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怀素纸随意说道:“我知道啊-”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再手起剑落,又杀一人。
这些曾经风华绝代,执掌莫大权力的真正强者们,在被杀死的时候,与凡人并无任何区别,都是痛苦与恐惧与不甘。
“疯子。”
观海僧坐在最前面,无法回头,想象着后方的恐怖画面,悲痛说道:“元始宗出来的人果然都是疯子!都是邪魔!”
怀素纸淡然说道:“你先前不还说我是圣贤,是佛陀吗?”
说话间,她又杀一人。
所有被她以长天剑锋所斩之人,其神魂都会被剑中天地所吞噬。
这种吞噬极其干净,几乎能够得到神魂所承载的一切事物。
无论传承功法,还是所知隐秘,乃至于整个人生,都会被怀素纸彻底知晓。
之所以如此,当然还是因为众尸在夺舍失败后,仍旧坚持孤注一掷,不给自己留下任何余地,让神魂彻底暴露出来,无任何防备的缘故。
从某种角度来说,怀素纸现在就是在行炼魂夺魄之事。
“元始宗的人果然都该死。”
那位道士盯着怀素纸的背影,看着剑光起而落下,寒声说道:“你以为发生在这里的事情就没有人能知道吗?天道昭昭,你今天做的一切,迟早会落在你自己的身上!”
也许是这样杀人太过无趣的缘故,怀素纸又一次给出了回应。
“我衷心希望你能看到那一天的到来。”
长天的剑光不曾停歇,来去之间,又有数具尸体的头颅被斩下,跌落在荒原之上。
最初那数十个循着灌顶之法所建立起的通道,进入怀素纸识海中的神魂,此时已经只剩下不到十个了。
“停!”
那位衣不蔽体的王侯厉声喝道:“你想要的无非是功法,我们主动给你就是,你没有必要动手杀人!”
随着话音的落下,剑光……没有忽然停下,依旧是平静斩落。
怀素纸问道:“嗯?”仿佛她没有听清楚,先前那句话是什么。
然而这看似无情的回应,却是怀素纸开始杀人后,第一次展露出了交谈的欲望。
没有任何的犹豫,场间境界最高的和尚道士书生与王侯,乃至于那位不善言辞的将军,都在这一刻动用了最后的力量,向怀素纸发出了自己的声音。
“施主,功法之事无关紧要,你要尽可随意取走,何苦行杀人之事,让我等在此自生自灭就好。”
话里有施主二字,这自然是观海僧说的话。
“你和云妖的关系显然不同寻常,而我等恰好也和云妖有过一番交流,为何不坐而论道,求一个触类旁通呢?”
生死当前,就连书生也忘了固执二字。
“像您这般骄傲和仁慈的人,何必沾上这没有必要的鲜血呢?”
曾冷淡训斥过怀素纸的那位将军,此刻也柔和了声音,极尽欣赏之意。
长生宗的道人所言最是简单:“报应之事,屡试不爽,如今你所要之物唾手可得,又何必为自己生造一番因果呢?”
前皇朝的王侯认真说道:“你没有第一时间杀我们,而是去杀一群只有炼虚的蝼蚁,说明你也清楚我们这几个不好杀。”
“你当然可以杀死我们,我不会否认这个事实,但我想你应该明白,你不见得能从我们的尸体里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他顿了顿,打量片刻怀素纸的神色后,接着说了下去:“你现在掌握着我们的生死,完全可以和我们合作,从我们的身上得到更大的利益。”
怀素纸静静看着他,没有说话。
王侯的神情依旧凝重,心里却变得放轻松了不少。
在他看来,只要谈话能够继续下去,那就代表事情存在一定转机。
他看着怀素纸的眼睛,缓声说道:“你在承受了被夺舍的风险后,理应要得到更多的东西,而不是仅限于所谓的功法。”
怀素纸说道:“还有吗?”
听到这三个字,王侯再也无法抑制心中的雀跃,眼神骤然明亮了起来。
其余人显然也都心动了,只是不敢发出任何的声音,害怕在此刻扰乱这个掌握着他们性命的小女孩的心神,让她忽然改变主意。
王侯神情真挚说道:“自然是还有的,比如你还可以借助我等的智慧与眼力,去完成你想做的事情,甚至在必要的时候,我等也可以为你而战。”
话音落下,剩余四人相继点头,找不出半点的迟疑。
“听上去确实不错。”
怀素纸的声音很是轻快。
落在这五人的耳中,与答应已无区别。
然而就在下一刻。
有剑光骤然亮起。
长天破空而去,贯穿了那位衣不蔽体的王侯的颈子。
他缓缓低头,看着漆黑无光的长天,眼里的喜悦渐渐变作了惘然,充满痛苦地不解喃喃问道:“为什么?”
“因为你必须要在最高兴的那一刻死去。”
怀素纸微笑说道:“要是你死的痛快了,那会让我在意的人很不高兴,而它不高兴了,那我会更不高兴的。”
话到最后,她温柔说道:“希望这些高兴能够让你死的不那么愉快。”
PS:别的时候不一定准时,但死线我还是会准时的。
第九十一章 长生宗的秘密
话音落下,场间一片死寂。
片刻后,那位王侯缓缓抬起头,望向怀素纸的眼睛,露出不知道是笑还是哭的复杂表情,声音微颤着说道:“不愧是元始魔宗的妖女……”
话音戛然而止。
怀素纸指尖微动,让长天从这位王侯的咽喉处骤然拔出,带起刺耳的破风声,听上去便有种痛不欲生的感觉。
还是那句话。
她不习惯让人死得心满意足。
当初东安寺里,她对顾病梅是这个态度,不曾因为人之将死而给予哪怕半点的温柔。
连将死之人她都如此。
一个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前皇朝王侯,凭什么得到她的怜悯?
更何况此人还让她所在意的人不高兴了。
就在这时候,一道若有若无中带着些不好意思感觉的嗷呜声,随着寒风落在这片荒原上。
——那个……圣女殿下,虽然被你这么重视我很高兴,但……我真的不是人啊。
如此突兀的一声可爱嗷呜,无端落入荒原高地众人的耳中,仍旧无法冲淡这紧张而压抑的气氛。
那位王侯身体微微摇晃,无力倒在身旁那位将军的身上。
也许是早已习惯拖着残躯的缘故,他没有耗费很大的力气便抬起了头,看着怀素纸嘲笑问道:“是娶你的那句话吗?”
怀素纸没有理会。
剑落那一刻,她就可以杀死这位前皇朝的王侯,只是出于不让她痛快死去的缘故,才故意没有以长天吞噬其神魂,暂留一命。
从某种角度来看,这个做法真的很像是许多故事里给自己挖坑的反派。
然而那是故事世界里的故事。
如今的这里是北境以北的最深处,为云妖所宰治的死后世界。
怀素纸之所以能轻易杀死他们,是因为云妖的帮助。
那么这些死去多年的所谓前代强者,想要改变此刻的局面,希望也只能落在云妖的身上。
问题在于,当年和云妖也算是朝夕相处的他们,在耗费巨大精力后依旧一无所得,又怎可能在这片刻间改变云妖的意志?
这是无稽之谈。
上一篇:在异世界写小说真的能找到老婆
下一篇:如果我被天使变成了面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