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停雪
寒风吹走暮色,时间悄然流逝。
夜色已至。
天空又再涌起密云,向人间覆下新雪,北境以北却还是那么的干净。
那轮明月依旧在洒落清辉,落在满天飞雪上,看着就像是无数粒细微的流星,很是美丽。
一道身影出现在清冷月色下。
这是重伤的人们留在这里的理由。
“恭迎真人归来。”
或是虚弱,或是疲惫,或是倦意十足的声音,于此刻不分你我连成一片,盖过了满天风雪的呼啸声,响彻整片雪原。
纵然成为世人眼中的大人物这么多年,谢真人还是不太喜欢这样的画面。
他沉默了会儿,向留在此间的人们认真行了一礼,点头说道:“多谢。”
无论彼此宗门在过去有多少恩仇,今日留在此间浴血奋战的人,都理应得到他这一声多谢。
问题是,这是一声多谢就能了结的事情吗?
谢真人不喜欢欠人情。
他望向雪原某处,见到了那个身着青衫的年轻人,说道:“我以为你已经走了。”
那人说道:“来都来了,总该看到最后,要不然太可惜了一些。”
谢真人看着他,忽然说道:“不战而别,确实是有些可惜。”
人们听着这番对话,下意识往谢真人视线落在的方向望去,却什么也没有看见。
唯有少数人隐约猜到了那道声音的主人是谁,神情骤变。
谢真人的声音再次响起。
“要打一场吗?”
“也好。”
话音落下,顾真人自漫天风雪中走出。
与之一并出现的,还有数十道横贯东西南北,照彻整个夜空的壮丽剑光。
千年以降。
人间最强一战。
第一百零五章 何必感慨花辞树
“所以这一战最后是谁赢了?”
怀素纸轻声问道。
她望向窗外,看着被阳光映得分外美丽的花树林,听着春风拂过枝叶的轻微声响,眼里流露出了些许遗憾。
那天她伤的太重,又以重伤之躯强行斩断云妖与北境以北的因果之线,就算绝大部分代价都落在了江半夏的肩上,但就是那么一点儿,对她也是如山般沉重。
待尘埃落定后,她便直接失去所有力气,陷入了长时间的昏迷,直到今日才醒了过来。
醒来后不久,姜白就来到了这幢小楼,与怀素纸讲述那天她昏迷后发生的所有事情。
姜白是一个静不下来的人。
这体现在她当年能够隐藏身份,掺和到全是年轻人的东安寺之变当中,更体现在她真的很擅长讲故事……或者说唠叨上面。
当然,最重要的是她的境界足够高,将这千年以降人间最强一战看得分外清楚,可以娓娓道来。
数十道壮丽剑光横贯东西南北,让整片雪原重回白昼,人间最夺目。
上清神霄真雷于剑中天地奔流不息,与壮丽剑光正面相遇,分毫不让。
这一战无关生死,只求高下。
这是顾真人被世人称之为天下第一后唯一一次出手。
这极有可能是谢真人的最后一战。
两人在此战中没有任何保留。
万道剑诀,诸般雷法,种种神通……
就像姜白所说那般,这是修行界千年以降最强一战。
与之相比起来,无论是去年莫由衷与阴帝尊于幽泉之中的争长生一战,还是百年前莫由衷持众生书胜前代魔主之战,又或者是数百年前那位绝世魔头与八大宗掌门的数场大战,都变得黯然失色。
这一战足足打了九天。
整整九天的时间里,梵净雪原再无风雪,因为所有的风雪都化作了虚无。
云海被剑意与雷霆彻底撕碎,连半点都不剩下,但不管是星光还是阳光乃至于夜色,都无法真实地降临人间。
一切都被那道壮丽的剑光与奔流不息的雷霆所取代。
人们根本看不清这一战的真实画面。
然而在场的修行者无论境界高低,无论伤势多重,却都坚持看完了这场惊天动地的漫长战斗。
——因为所有人心里都很清楚,这是谢真人还给他们的机缘。
九天之后。
剑光如烟花散尽,一袭青衣飘然南下,是顾真人离去的身影。
谢真人目送其离开后,没有说话,便回到清都山上。
没有一声你赢了。
也没有一声我输了。
两位真人的沉默不语,为人间带来一个问题。
这一战到底是谁胜谁负。
为此观战的修行者发生了激烈的争执,好在大家伤的都不轻,争执不至于变作战斗,都停留在言语之间。
一时之间,整个人间好生热闹。
……
……
“原来你也想知道的啊?”
姜白为怀素纸倒了一杯热茶,挑眉说道:“我还以为你不会好奇这些。”
怀素纸坐在一张铺着软垫的摇椅上,接过那杯热茶喝了一口,说道:“我又不是无欲无求。”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眉头微微蹙起,似乎感到了些痛苦。
姜白一直在看着她,沉声问道:“你的伤怎么了?”
怀素纸没有立刻回答。
她低下头,看着不知何时来到了自己怀里,正在认真打滚的云妖,认真说道:“不要这样,不舒服。”
听到这句话,云妖连忙从她怀里离开,想了想跳到一旁的茶几上面,撒娇似的嗷呜了一声,那双湛蓝的眼睛乌溜溜地转着,看上去很是聪明的样子。
姜白这才发现云妖的存在。
那天云妖反应慢她一步,没能从她手中抢过怀素纸后,便挂在了自家圣女殿下的肩膀上,生怕分开。
不过随着怀素纸被送上清都山养伤,江半夏借谢清和送来的那本册子,和云妖私底下认真交谈了一场过后,事情就得到了改变。
在怀素纸沉睡的这些天里,云妖完完全全没有与清都山为敌两万年的自觉,充满好奇心地到处闲逛,与不少人打过照面。
那些不知道它真实身份的弟子和长老乃至峰主们,都以为这是谢清和带回来的一只寻常灵兽,没有什么特别的。
某些充满热情的年轻弟子,甚至还和云妖对着嗷呜了好半刻钟,直到在旁的好友实在看不下去,嫌弃丢脸才是结束了这场双方都无法理解的对话。
然而这样有趣的画面,却给予了为数不多的知情者极其严重的压力。
准确地说,为此感到巨大压力的是谢清和以及那株古树。
前者是还没学会怎么云妖的语言,生怕那些弟子嗷呜错了,被这只绝世大妖理解成辱骂,为之而生气愤怒。
后者曾与云妖有过数场战斗,对其忌惮到了极点,丝毫不敢放松。
据闻,最近好些弟子都觉得古树落下的叶子不再那么新鲜,略微有些泛黄,就像是提前进入了秋天,又像是凡间中年男子为家计事苦恼落发。
总之,总而言之,最近的清都山好生热闹。
不过在这片热闹当中,有两处地方始终安静着,没有被打扰过。
其中一处自然是清都峰顶。
还有一处就是此间。
这幢小楼所在的崖畔。
因为如今整个人间都已经知道,怀大姑娘冒着性命危险,深入北境以北的最深处,为平息这场持续了数万年的漫长战争,立下了不可磨灭的功劳,并且发挥了决定性的作用。
随着这个消息的传出,以及谢楚二位真人的法旨确认,整个北境顿时大兴土木,多出了数千近万座供奉怀素纸的生祠。
当初怀素纸自中州归来,率领诸宗强者穿过朝南城的时候,曾有画师为她作画。
如今那幅画可抵万枚灵石。
……
……
阳光微暖,暮春的风夹杂着微醺的花香,直教人好眠。
北境一切安好。
怀素纸随意抚摸着云妖,听着近些天来的变故,很长时间没有说话。
那杯热茶早已凉了,味道有些微微酸涩,却能被喝出更为悠长的韵味。
她收回视线,望向姜白的眼睛,说道:“其实你也不知道那一战的胜负?”
姜白微微挑眉,不屑说道:“你觉得这能让我气急败坏?”
怀素纸平静说道:“我就随便说说。”
姜白认真说道:“我当然知道是谁赢了,但这事肯定是你去问当事人最好,我不说才是憋得慌。”
怀素纸认真地打量了一下,摇头说道:“完全看不出来。”
姜白怔了怔,没好气地给她翻了个白眼,转而说道:“我今天不是来和你争这些东西的。”
怀素纸听懂了。
“是告别?”
“嗯。”
“谢谢。”
“有什么好谢的,楚瑾当初答应给我的东西可是一样没少,我又不是不收钱打白工的。”
“那换个人给你这份钱,你也会收?”
“开什么玩笑?”
“那就好。”
“嗯?”
姜白看着怀素纸的侧脸,微微挑眉,好奇问道:“那就好……是什么意思?”
怀素纸端起那杯茶喝了一口,感受着凉后的酸涩,说道:“我不太习惯。”
姜白是真的没听懂,说道:“什么不习惯?”
怀素纸平静说道:“在这方面不习惯和别人得到一样的待遇。”
这一次姜白终于听懂了。
她嫣然一笑,心想你是怎么把这么硬的一句话说得如此动听的?
“当然,毕竟我就怀大姑娘您这一个朋友了呢。”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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