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停雪
话音戛然而止。
她骤然抬头,眼神错愕地望向怀素纸,心想你难道是那个意思?
“没怎么。”
怀素纸没有看她,目光落在林间的枝叶上,温声说道:“就是想请你吃桂花糕了。”
是秋天,有桂花开,故而桂花糕。
一切都是那么的理所当然。
似乎没什么特别可言。
只有那天坐在马车里的两人的心里,桂花糕才被赋予了另外一种含义。
这一次的桂花糕会是……那样的桂花糕吗?
虞归晚想着这个问题,觉得这很重要,又觉得这其实不重要。
真正重要的是她未曾忘记自己说过的话。
哪怕是在多年后的今天。
思念不过片刻。
就在她认真点头,即将说出那个好字的前一刻,听到了一句话。
“那我也要吃!”
云妖高高地举起右手,一脸期待说道:“是圣女殿下您自己做的桂花糕吗?”
虞归晚看着小姑娘,眼神很是复杂。
她沉默了会儿,转身面向怀素纸,一字一句说道:“我不想吃。”
怀素纸向来极有礼貌,这时候当然不会失笑出声。
然而她眼里止不住的那一抹笑意,还是流露出了她的真实想法。
“好。”
“下次我想吃了,我会告诉你的。”
“我知道了。”
“……谢谢。”
……
……
晨光到了,夜色又怎会遥远?
时间就在朝夕变换之间,悄然无声流逝,如同指间的沙。
伴随着一场暴雨过去,在道盟的有意引导下,前往东安寺的人潮终于汇聚在一起。
就像是决堤后倾泻而出的洪水那般。
在洪水途经之处的数十里外,有一片坐落在山间的静美庭院。
宋辞等人就在此间。
这是当年东安寺之变,道盟诸宗弟子在不敢惊扰暮色的情况下,临时兴建起来的庭院。
在阵法的维护之下,庭院不曾老去,一如从前模样。
“我还是不赞同。”
玄天观的那位道姑看着在场众人,沉声说道:“这件事摆明了就是掌门真人们的手笔,我们凭什么去阻止,阻止了之后要怎么收场?你们有没有想过这样的问题?”
陈安歌沉默了会儿,说道:“所以呢?我们这些做弟子的要在乎师长们的想法,那师长有没有在乎过我们的想法?”
“我们之前和丘中生过不去,不惜和怀素纸合作都要干掉那群老不死,就是因为我们不爽现在的道盟。”
他越说越是觉得可笑,看着道姑愤怒问道:“结果尘埃落定了,上位的条件就直接变了,我们必须要变成一坨屎去糊在别人脸上,你觉得这事儿算什么?这到底把我们当作了什么?”
道姑无言以对。
都华藏叹了口气,自嘲笑道:“因为我们在掌门真人们的眼里,从来都是一群还没长大的小孩子,需要他们循循善诱,不能离开他们定好的道路。”
话音落下,场间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是这样想的。
这些天来,以宋辞为首的中州五宗年轻人们,是整个人间对正在发生的那道浪潮最为不满的那一群人。
出于各种原因,他们之前不曾将这些愤怒与埋怨宣泄出去,寄希望于宋辞或者南离成功上位后,出手遏制那道与愿景截然不同的浪潮。
在他们的设想中,只要南离和宋辞的立场保持一致,联手与师长们谈判,师长们迫于道盟不可一日无主的压力,最终必定是要退让的,是要放弃自己的错误做法的。
然而南离却背叛了。
计划落空,一切成空,所有的设想都被留在纸上,落不在现实当中……这种烦闷堆积在胸口,便成了最为糟糕的情绪。
南离与宋辞谈判崩塌的当天夜里受到的攻讦,便是这种情绪的真实体现。
“我不会让这件事继续下去。”
宋辞的声音忽然响起。
他望向场间的众人,神情平静说道:“这与怀素纸无关,与这不是我愿景中的人间有关。”
道姑着急说道:“师兄……”
宋辞摇头,打断了她的话,继续说道:“我知道,这一次我要是愿意退让,那我有很大机会成为道盟之主,凭借这个身份去改变更多的事情。”
“然后呢?”
他笑了笑,笑容里满是嘲弄,说道:“等到下一次有需要的时候,我的师长们还是会让我去造谣,污蔑,杀人放火……所有这些我觉得跟一坨屎没有区别的事情。”
众人都沉默了。
“我不喜欢做这样的事情。”
宋辞敛去笑意,说道:“我觉得这样做是错的。”
陈道远沉默了会儿,看着他说道:“我们沉默吧?”
沉默是一种回应。
不选择也是一种选择。
“再有下一次呢?”
宋辞摇头说道:“难道一直沉默下去吗?”
说完这句话,他转身向外走去。
道姑看着他的背影,无比焦虑问道:“师兄,你要怎么做?”
宋辞没有回头,说道:“做我应该做的事情。”
……
……
东安寺十余里外,一座荒野孤山的崖畔。
“事情都查清楚了吗?”
云妖小脸严肃,看着弯腰站在身前的三位前巡天司执事,强调说道:“这可不是之前给我带饭的小事,不好吃也无所谓。”
“怀大小姐您放心,都查清楚了,绝不会出问题!”
为首的那位前巡天司执事,神情恭敬至极。
是的,这三位被天渊剑宗收编的前巡天司执事,便是曾在万劫门外服侍云妖的那三人。
虞归晚站在一旁,眼神有些古怪。
云妖挥了挥手,像故事里的那些大人物,淡淡说道:“那就行,你们继续去看住宋辞那边的人,让事情按照计划进行,出问题了第一时间告诉我。”
听到这句话,三人无声退去。
不久后,天渊剑宗位于中州的力量,将会以不惊动道盟作为前提,完成云妖的吩咐。
虞归晚忽然说道:“你有没有一种感觉?”
云妖眨了眨眼,问道:“我很像是书里写的那种大人物?”
“不。”
虞归晚微微摇头,转身望向远方的东安寺,眼里仿佛映出了那座旧禅室,说道:“我们这样子替她办事,显得她很像是一位……幕后黑手。”
云妖看着她,翻了个白眼,说道:“圣女殿下本来就是魔道巨擘。”
……
……
夜色至深。
东安寺,正殿之内。
渡山僧推门而入,看着昏暗光线笼罩下的住持,缓声说道:“师叔,您该做决定了。”
那道以修行者组成的洪流,以缓慢而不可抵挡的速度,正在向东安寺奔涌而来,于明日晨光微熹时至。
届时,为首之人将会敲响东安寺的大门,以言语恳请住持出面应对,请其回应修行界的数个传闻。
所谓的传闻,便是东安寺与暮色有深远关系,当年塔林倾塌之灾是自导自演,目的是为引起修行界的怜悯之心,换取利益与名声。
这当然是造谣,而且谣言出现的时间长不过一个夏天,但没有人在意。
人们只知道东安寺必须要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自证清白,与那位满手血腥的妖女没有关系。
至于清白要如何才能自证出来……这不重要,因为结果从一开始就确定了。
东安寺必须要与暮色有关。
这是人们所希望看到的结果。
住持问道:“你要怎么解决这件事?”
渡山僧平静说道:“宣道。”
住持转过身,看着他的眼睛,神情微变问道:“你要行度化之事?”
“世人多愚昧,唯有皈依我佛得真智慧。”
渡山僧平静说道:“如此方可从苦海超脱,抵达真正彼岸。”
住持说道:“道盟不是瞎子。”
渡山僧转身向西南方向行了一礼,说道:“师父对此早有预料。”
住持沉默不语。
这句话的意思很清楚,那位近乎证得清净一境的禅宗首座五净大师,有办法跨越近乎半个中州的遥远距离出手,于东安寺降临。
渡山僧继续说道:“师叔届时只需打开寺中大阵即可。”
住持看着他,说道:“这与道盟宣战没有区别。”
“但这正是我们的盟友所愿意看见的画面。”
渡山僧宣了一声佛号,平静说道:“一切都是为了禅宗,而且道盟不见得会开战。”
住持看着他,沉默不语。
殿内一片安静。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晨光渐亮,穿过窗户,落在两人之间。
住持抬头,望向光明中持悲悯像的佛祖,叹息了一声。
渡山僧已经知道答案了。
就在他准备离开,前往东安寺外时,有僧人慌张至极地冲了进来。
“住持,外面出事了!”
僧人喘息着大声喊道:“暮色……暮色她出现了,还说了一句话。”
渡山僧微怔,下意识问道:“什么话?”
“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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