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停雪
“如果你真要去查,我相信你能查到某些很有趣的事情。”
她笑了笑,笑容里自嘲的情绪很浓:“比如怀素纸去了一趟益州,宋辞就为那里带来一片青天,又或者你不需要去查,稍微回忆一下当年眠梦海上,有谁跟着暮色去了北境,又有谁留了下来。”
还是那句话。
这些都是事实。
元道远有再多的怀疑与不相信,面对这些事实,此刻也只能沉默。
“我不是一个冷静理智的人,否则我也不会喜欢打麻将。”
南离感慨说道:“可是这些年里,着实发生了太多事情,先是被幽禁在宗门深处,紧接着又被送出去联姻,结果联姻到一半的时候,整个宗门都被灭了,变成了无家可归只能流浪的孤儿,所以这些年我不爱打麻将了,学会理智待人,我以为放弃那些没必要的棱角,便能让自己和长歌门的日子变好一些……”
说这番话的时候,她依旧在真实的笑着,但笑容里却有一抹真实的寒意。
以及难过。
无人回应。
场间的安静渐成沉寂,气氛凝重。
“但现在事实已经证明,我这样做是错的。”
南离敛去笑意,看着元道远说道:“我想对前辈您说一句话。”
元道远说道:“请。”
南离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字地把这句话说了出来。
“去。”
“你。”
“妈。”
“的。”
她神情真挚,又对元道远微笑问道:“前辈您听清楚了吗?要我给您再重复一遍吗?”
PS:爽到,还有最后二十四个小时,跟上个月的最后一天一样,还有六章共计一万八千字要写,但莫名其妙地兴奋了起来。
第一百二十七章 温酒夺道盟(下)
众人皆沉默。
梁皇看着南离,哪里还能平静得下去,表情早已精彩至极。
裴应矩睁大眼睛,眼里满是错愕,心想还能这样子的吗?
江半夏终究是一位教书先生,见不得旁人骂脏话,却又不好多说什么。
毕竟这多少也算是一种直抒胸臆。
她总不好开口阻止。
更何况这句话骂的……还真有点儿教她身心舒坦,像元道远这种性情臭如茅坑最深处的石头的人,被多骂几句也挺好的。
元道远的反应很不寻常。
他与南离对视,脸上没有任何情绪流露,无论愤怒,还是不屑,又或者嘲弄,甚至是离奇的欣赏,都没有。
仿佛被去你妈的那个人根本不是他,又或者他早就没了妈。
这种平静太过可怕,令人心悸。
“听到了。”
元道远淡然说道:“如果这能让你感到舒服一些,你也可以再重复几遍,我无所谓。”
听到这句话,南离举起手,开始鼓掌。
暮色留给她的伤口就在肩膀上,与心脏相距仅有分毫,随着掌声的热烈响起,鲜血从伤口溢出,渐渐打湿了身上的黑色裙衫。
夜风穿堂而过,让血的腥味随之飘散溢开。
掌声不绝。
南离的脸色愈发苍白,衣裙上的色泽为鲜血所晕染,愈发来得深沉。
梁皇叹息说道:“不要再继续了,你的伤还没好。”
裴应矩轻弹指尖。
一道气息落在南离的伤口上,稳定住她的伤势,不至于因情绪激荡而崩溃。
元道远静静看着这一切,说道:“我可以理解你对我的不满,我接受你对我的一切不满,但我的决定不会因此而改变,就像我不会为这四个字而感到愤怒。”
南离微笑说道:“我的掌声正是为前辈性情之坚毅,脸皮之厚实而响。”
这依旧是在争锋相对。
“还有一件事,我想和你解释清楚。”
元道远看着她说道:“宋辞怎么做很重要,但他是他,你是你,我不接受你用他所经历的一切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南离笑着说道:“这样挺好的,因为我也不接受你近乎诬陷般的怀疑。”
话说到这里,今夜的这场谈判也就很难再进行下去了。
双方距离彻底撕破脸皮,只差再有一句脏话。
梁皇看着元道远,认真说道:“这件事我不会支持师兄你。”
裴应矩附议。
江半夏没有说话,但谁都知道她的意见——去为南离推轮椅的人就是她。
在此之外,明景道人亦是明确支持南离。
四对二,无论从何种角度来看,南离都已经赢了。
“师兄你现在做的事情着实很没道理。”
裴应矩摇头说道:“无论南离现在的身份有多高,她终究也只是一位晚辈,你现在是在以大欺小,欺负一位刚刚经历过生死的晚辈,这无任何道义可言。”
梁皇接着说道:“我不会阻止你保留自己的想法以及怀疑,但我想请你弄清楚一件事情,你不能把个人的情绪置于大局之上,这是不对的。”
这是非常罕见的直接表态。
在正常情况下,他们绝不会说出这样的话,但……元道远在这场谈话里的表现,终究还是太过让人失望了。
如此死硬不退的执着,任谁都会厌烦。
更重要的是,南离先前说的那些话是对的。
如果今天坐在这里的人是宋辞,现在这场对话极有可能不存在。
这就是区别对待。
是双标。
这世上绝大多数人都喜欢帮亲不帮理,但没有几个人愿意承认这件事,至少在这五个字被搬上台面后,都会义正词严地嗤之以鼻。
这是道理所在。
元道远沉默不语。
他耳朵没聋,道心依旧清明无碍,当然能够感受到旁人对自己的不满。
他甚至很清楚自己正在做的这件事,是极其没有道理的。
然而正是这些不满与没有道理,所凝成的那一面明镜,帮助他看清楚了自己的心意。
——南离不可信,至少如今仍不可信。
这是不讲道理的直觉。
就在元道远即将要开口,无视此刻所承受的一切压力,继续坚持自己的怀疑,哪怕局势彻底将会陷入不可知的未来的那一刻……
南离的声音响了起来。
“道盟有鬼。”
她看着元道远,忽然说道:“一只来自元始魔宗的鬼,它的阴影已经笼罩我们许久,过去我一直都很想知道这只鬼是谁,今夜我终于有答案了。”
话音落。
楼内一片安静。
人们的视线落在南离的身上。
所有人都猜到她接下来要说什么,话锋指向何处,却没有谁开口阻止。
就连元道远本人也不例外。
“元始魔宗留在道盟里的那只鬼是你。”
南离的神情很严肃,坐姿很端正,声音很沉重。
她对元道远说道:“你现在所做的一切,往深处看去,无比符合元始魔宗的利益,你不惜一切代价推动宋辞上位,是因为这样最符合元始魔宗的利益。”
“为什么你要这样做?因为宋辞的性情很方便你们利用,他只要成功上位,你就能让他成为一把刀,被元始魔宗握在手里的刀,挥刀砍向整座道盟。”
南离的声音愈发平静而笃定,仿佛她正在叙说着世间的真理,让人下意识进行思考,无法忽略。
元道远说道:“继续。”
南离没有客气,平静说道:“今天事发之前,宋辞早早就在东安寺外等候,当你们传讯给我,讲述道盟之主的位置将如何归属的时候,我人还在神都,这是毫无疑问的早有安排,是你有心让宋辞抢占先机。”
“至于暮色为什么没有被宋辞说服,而且直接出手杀人,那是因为她早就知道今日有人持四海归元珠赶来,这才会一反常态,以剑意化天河杀人,她这样做的目的有两个,一是确保宋辞死不了。”
她的神情渐渐冷漠:“二是,为杀我而做准备。”
元道远神色不变,说道:“然后?”
“众所周知,至少在场的你们都知道,宋辞和暮色的关系不错,暮色连这样一位好友都愿意痛下杀手,那么她杀我也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南离忽然笑了笑,笑容里满是嘲弄,说道:“只要我出现在东安寺前,无论我说什么,暮色最终都会出手杀我。”
“等我死在暮色的手下,那宋辞就能顺理成章地上位,没有谁会质疑这个决定,因为这是你们唯一的选择,毕竟我已经死了。”
然后她看着元道远的眼睛,笑容渐渐敛去,面无表情说道:“但很可惜的是,我比你设想中的更强,我没死在暮色的手下。”
“我没死,所以宋辞上不了位。”
“我没死,所以你要拦着我上位。”
“我没死,所以你的满盘算计落空,为了解决这个意外,你必须要不惜一切代价来阻止我上位!”
南离的声音越发高昂,直至最后声落如春雷绽,震耳欲聋。
通天楼内一片死寂。
谁也没有说话。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才有几道叹息声响起,极尽复杂。
……
……南离取出一面手帕,擦拭着心神激荡影响之下,自唇角溢出的血水。
但她却没有因此而沉默,仍在讲述着。
“无归山在神都以北,位于中州的北面,但无归山所在的位置比起眠梦海,终究还是要太靠南了一些。”
“如果长歌门再一次崛起,清都山南下的时候,很有可能成为一个难以处理的麻烦,让你们为此付出巨大代价,就像百年前的元始魔宗那样。”
“为了避免这样的未来,我无论如何都不能上位,最好是直接死掉。”
南离咳嗽了一声。
鲜血落在裙上。
她懒得再去擦拭,微仰起头,任由鲜血化作唇妆。
她看着元道远,微笑说道:“而你是什么时候背叛的呢?应该就是那年春天吧?谢楚两位真人拜访无归山,与你那场不为人知的谈话中,成功说服了你背叛中州五宗,至于他们是怎么说服你的,大概是飞升,又或者别的什么东西,但这都不重要了。”
她最后说道:“重要的是,你已经叛了,你就是那只鬼。”
不知从何时起,今夜星光都已黯淡。
通天楼被夜色笼罩在内,一片漆黑,一片死寂。
没有谁开口说话。
南离的唇角还挂着那一抹微笑,然而谁也无法从中看找出半点温暖,只能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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