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停雪
南离醒过神来,看着近在身前持着温柔笑容的端庄女子,重复确定问道:“掌门您真的不是又在和我开玩笑吗?”
江半夏微微挑眉,说道:“你觉得我会用这种事情来开玩笑?”
南离见她似乎生气了,不禁心生担忧。
但就在下一刻,这种情绪便已消失殆尽。
“到现在还没发现吗?我与你开的两个玩笑,都与你师姐有关。”
江半夏嘲弄说道:“至于我为什么拿她来开玩笑,当然是因为她这人过分骄傲,自以为是到目空一切,行事为人都太过不孝……”
话音戛然而止。
因为南离听着听着,脸色不知觉地苍白了起来,神情凝重至极。
江半夏有些无语,一眼便已看穿南离的想法。
“所以这是第三个玩笑。”
她叹了口气,很是无奈问道:“明明平日里你也算聪明,为何今天变得如此迟钝?我可不记得元始道典有让身边人变笨的神通。”
南离很是不好意思,低头说道:“弟子……稍微有些紧张,而且弟子也没想到您会是这样的。”
江半夏问道:“没想到我是这么随意的一个人?”
南离嗯了一声,还是恭敬。
一点儿随意的感觉都找不到。江半夏理解这种情绪。
从某种角度来看,这和近乡情怯隐有相似之处,但也不尽然。
她不讨厌这样的南离,甚至回想起当年的那个自己,身处苍茫天地间,如浮萍般漂泊无所定,很难不对一切怀有戒心,严加提防。
忽有风起。
满园梅花皆乱,暗香浮动随天光而至,春色已明媚。
江半夏把茶杯轻轻放下,吩咐说道:“我要喝茶。”
南离明白她的意思,认真把茶杯斟至七分满。
热茶与杯壁碰撞后散发的淡渺雾气,遮不住谁的视线。
一切都是那么的清楚。
就像这句话里带着的意思。
江半夏端起那杯茶,认真地喝完,然后放下,问道:“嫌弃简陋吗?”
南离哪里会在乎这么多,摇头说道:“当然不嫌弃。”
“那就这样。”
江半夏的声音很随意:“你也该改口了。”
南离退后数步,向她认真行一大礼。
江半夏平静受之,说道:“起来。”
南离望向她,神情恭敬说道:“师父。”
江半夏想了想,说道:“我手上没有什么东西能给你的,但凡是能给你的,你也都有更好的。”
她不是第一次收徒,当然知道自己是要给徒弟礼物的。
问题在于,南离如今贵为道盟之主,身份比她来得更高,无论法宝还是丹药都不会缺。
南离听着这话,想要说自己不在乎这些,现在便已完全满足的时候……
江半夏忽然站起身,向她走来。
南离微怔,正准备开口。
江半夏便已抱住了她。
这个拥抱很轻。
是一位长辈给予晚辈的关切。
“这些年来辛苦你了。”
江半夏的声音如旧温柔。
南离沉默了会儿,说道:“嗯。”
江半夏说道:“以后你可以理直气壮喊她师姐了。”
前后两句话的变化太大,突兀的很显然,让南离有些不知所措。
“我希望……”
江半夏认真说道:“你们师姐妹在不久后的将来,可以并肩站在天光下,不必在乎世间一切事。”
说完这句话,她放开拥抱,抬手为南离整理了一下发丝。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带着歉意说道:“这见面礼稍微吝啬了点儿。”
“不,我很喜欢!”
南离连忙摇头,再次认真行礼,说道:“谢谢师父。”
……
……
离开梅园后的很长一段,南离仍旧沉浸在先前的情绪中。
但她依旧记得那些未曾被抹去的记忆,于是这些情绪被收敛得很干净,唯有往她的眼眸最深处望去,才有得见一二的可能。
推门而入,重回落脚之处,沈依澜已然在等候着她。
“又出了什么事情吗?”
南离神情平静。
她很清楚自己这位师妹的脾性,如果不是出了必须由她来定夺的问题,不会这样等她归来。
沈依澜向她行了一礼,禀报说道:“以长生宗寻真峰为首的同道们,已经确定暮色的行踪了,都在等待师姐您的决定,正在为此催促我,颇为着急。”
南离问道:“是有谁想要动手吗?”
沈依澜微微摇头,说道:“诸位同道的意思是,此事全由师姐您做决断,一切以道盟的利益为先。”
“那这就是不想动手的意思了。”
南离一边向二楼走去,一边讥讽说道:“但又囿于职责在身,不得不跟在暮色身边,便希望我能把替他们把责任给担起来,让他们赶紧撤走。”
沈依澜与她有着相同的想法,只是因为身份缘故,无法说的这么直接,委婉说道:“如今道盟里,包括本宗弟子在内的绝大多数人,都觉得短时间内不会开战。”
“毕竟谢清和还在中州。”
南离的话锋随意一转,接着说道:“我会修书一封,就此事向诸位掌门做出解释,但这群人到底什么能撤回来,不取决于我,让他们明白这一点。”
沈依澜认真应是。
诸如此类的繁杂琐碎事,被她一件件呈上来,然后在三言两句之间解决,几乎没有过例外。
时间在这种重复中无声流逝。
道盟之主不是一个容易坐的位置,莫由衷可以无为而治,那是因为他亲自率领道盟诸宗,赢下了百年前的那场战争。
南离没有这般功绩在身,哪怕得到了中州五宗的支持,还是会有无穷无尽的事务缠身,不得片刻清闲。
这时候的她处理着这些事情,神情越发平静,眼神冷淡如水,哪里还有半点在旧梅园时的可爱模样。
“在此之外,还发生了几件事。”
沈依澜认真说道:“太虚剑派的林剑主在今日出关了,似乎已经突破化神,境至炼虚,另外的六位剑主似乎都没有在闭关当中。”
话中所指的林剑主即是林晚霜。
太虚剑派如今分作七脉,每一脉都执掌着一门直指大乘妙境的通天剑诀,这七门剑诀归一,则是唯有当代掌门才有资格修行的至高剑典。
从前的修行界曾经有过一个传闻,即是这七位剑主若是联手结阵,可敌大乘。
如今这个传闻却是不复存在了。
原因很简单,太虚剑派在百年前的那场战争当中,证明了这不是一个传闻,而是一个毋庸置疑的事实。
只不过也是这个缘故,七脉剑主有三位死在了战争里,这也是林晚霜为何能以化神之境,执掌仅次于朱颜改的九陵的根本理由。
在百年前那场战争结束后,太虚剑派的七脉剑主唯有那年司不鸣以众生书为邀,请黄昏入局的那一战当中,才一同出关过,但最终也无缘出剑。
寻常时候,这七人不是缺了这个,便是缺了那个。
哪怕是真的白痴,只要没有忘记明景道人不久前说过的话,都能够从这个消息中,窥得一丝风雨欲来的肃杀气息。
南离沉默片刻,说道:“继续。”
沈依澜接着又说了几个消息。
“司不鸣前辈破境大乘后,便直接去教训了一顿司白晓,原因是后者不禁在青楼之中流连忘返,甚至还在酒后口出狂言,直言当今诸宗掌门都已老眼昏花,不堪一用……这是情报上的说法,听闻他真正说出来的话,还要离谱数倍有余”
“蓬莱宗似乎得到了某些消息,宗门内部发生了相当剧烈的争执,双方险些大打出手。”
“因为谢掌门亲自到访明知山的缘故,道盟里有不少人担心这是清都山留下的桩子,再过些天,大概会有相关的案卷呈在师姐您的书案上。”
“无归山外的墨河决堤外泄,可能有大妖在暗中作祟,无归山的诸位同道前去斩妖挡水,死伤已过五人,始终不见元掌门出面。”
“渡山僧仍在中州行走,访山问寺,他所到过的每一座寺庙里的僧人,都已经有人前去询问,约莫再过五天,得到的情报才能确定对错,整理成卷宗送给师姐您,但据如今得到的消息,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宋辞还是没有返回山门,仍在闲游山河之中,但他身旁已经无人陪伴,就连玄天观的那位挽秋道姑,都不在他身边了。”
“然后……听闻虞美人正在准备返回天南,行程尚未完全敲定下来,不过应该就在最近这些天了。”
“至于元始宗这群魔道贼子,最近又都低调了起来,不变的是他们仍旧在大力传唱暮色之名,唯一值得注意的消息是,是那四位魔宗长老似乎心生间隙。”
浩如烟海般的情报,在经过人为的认真筛选后,落入南离的耳中。
她坐在书案前,静静听着沈依澜的声音,时而饮上一杯清茶,默然思考着。
这其中值得她留意的消息着实太多。
道盟之所以能统治中州,乃至于整个人间,这张囊括整座中州的巨大情报网,便是其最为重要的根基之一。
就在她准备开口,让沈依澜格外注意某件事的后续变化时……
一只纸鸽承着耀眼天光,穿过窗户,落在书案上。
南离墨眉微蹙。
这是明景道人送来的第三封亲笔信。
PS:还有
第十三章 诸命归流
沈依澜望向师姐,见她微微蹙眉,有些担心。
南离忽然一笑。
一天之内接连三封亲笔信。
难道你准备相仿前朝那位昏君,连下十二道圣旨,让一代名将饮恨吗?
可问题是,现在到底谁才是那位君主呢?你最多不过就是一位异姓王罢了,如此行事,真是不知所谓。
她这般嘲弄想着,却是笑了起来,对沈依澜说道:“烦请师妹避让片刻。”
沈依澜怔了怔,旋即才发现自己留在这里,已有僭越的嫌疑了,连忙退了出去。
听着远去的脚步声,南离神情缓缓凝重,拆开了今天的第三封来自明景道人的亲笔信。
先前的嘲弄与轻蔑都是真的,因为她就是觉得这事很好笑,但此刻的凝重至如临大敌同样是真的,因为她绝不会轻视一位屹立人间最高处数百年,亲身经历无数风浪的至强者。
信上仍旧只有一句话。
这句话的意思还是直接,无法被误解的那种——希望她能与清都山方面进行一场私下的谈话。
从笔迹上来看,与先前那两封信没有任何区别,字里行间都略微带着急促的意味,但不多。
南离性情向来谨慎,早在之前她就翻找过明景道人的笔墨,以此作为对比,确定亲笔信是真的他本人亲笔所写,而非旁人借玄天观的掌门印玺来欺瞒她。
“准备动手了……让我留在学宫,静待时机……跟谢清和谈话。”
她回想着这三封信的内容,眼帘微垂,掩住眸子里的所有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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